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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少女心事

2024-09-14 08:10:15 作者: 如緩

  第50章 少女心事

  晚餐老於安排的是露天烤全羊,50來人圍坐了一大圈,廚子在中間升起篝火,架上好幾隻處理好的羊羔,就這麼烤,油冒得滋滋響,肉香撲往四面八方,引得這群年輕人饞蟲亂攪,食指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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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遇四人和楊晚溪宿舍四人坐在一起,8個人正好分到一隻羊。服務員將烤好的羊用大鐵架子架到幾人面前,又在下面點上炭盆。蘭殊早餓得兩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扯羊腿,被江遇一掌拍回來:「燙。」

  江遇用刀切了羊腿肉給蘭殊:「急什麼?」

  「我餓死了啊,」熱油包裹孜然,香味直往鼻腔里鑽,蘭殊再顧不得多說半句,一口咬了下去,舌頭被燙得彈開,不得已將羊肉脫口,噘著嘴嘻嘻呼呼地吹,按捺著味蕾的躁動,改為小口小口地撕啃。

  終於解了點饞,蘭殊分出精力對江遇說:「早知道就不聽子成的,攀岩攀一半我就不行了,後頭全靠面子撐著。」

  「看出來了。」江遇看他盤子快見底,又拿刀劃拉了塊半肥瘦的過去。

  趙子成隔著林逸朝江遇道:「江遇你得說公道話啊,這哪能怪到我身上,我就走之前問了一句去不去,蘭蘭自己答應得飛快,跑得比我還猴急,你說他是不是看上哪個在攀岩那兒的姑娘了?還為了面子不肯下來,現給誰看呢?」

  蘭殊聞言壓根不惱,還認真應道:「我倒是想呢,這都大三了,怎麼還沒個能跟我看對眼的妹子?」

  林逸呵笑:「想跟你看對眼的妹子可不少,你自己不跟人家對上,怪誰?」

  蘭殊仰頭長嘆:「我雖然饑渴,但不隨便。這就叫正直,你們不懂。」

  趙子成不屑一「嘁」,給自己的親親女朋友端茶倒水:「慢點寶寶,別噎著。」周妮妮吃東西的時候最可愛了,吃嘛嘛香。他又想起自己的那根上上籤,心中無比滿足。一扭頭,見林逸盤中空空,嘖嘖兩聲,擡手給他切了大塊排骨肉:「你這麼斯文幹嘛,來來來,這塊香。」

  林逸連忙端著盤子後撤:「拿走拿走,我不吃。」

  趙子成不聽,一手拿刀叉起那大塊肉,另一手伸向林逸,扯過他的盤子,把肉懟盤子裡:「瘦的跟個猴似的,還不吃,要成仙?」

  比蠻力林逸和趙子成差著好幾段位,他餘光瞥向趙子成另一側的周妮妮,見她仍埋頭大快朵頤,應是全然沒顧上這邊的半分動靜。

  趙子成兩個手腕都空著,先前戴出門的珠串已經被他收起來了。

  「攀岩的時候不方便,就摘了。」趙子成這麼主動提了一句。林逸用「哦」作為回應,半點不去追問為什麼之後沒再戴回去。

  這露天的空地本就是野餐和露營的場所。飯飽後服務員上前將羊肉架子和餐桌一撤,中間篝火旺盛燃燒,全班這麼圍坐搞起晚會。有活躍的主動上來彈唱跳舞,老於被大夥起鬨著也嚎了一首風味純正的陝北民歌。願意表現的表現完,注意力便散了。可時間還早,就這麼結束的話也太囫圇了點。老於提議:「今天人齊,我們乾脆擊鼓傳花吧,傳到的人,真心話大冒險!」

  響應者很多,愛熱鬧是一方面,日常參與集體活動不多的也本著來都來了的傳承精神加入進來。趙子成是非常積極的,蘭殊也很興奮,江遇和林逸則無可無不可地留了下來,成全306的完整。大冒險和真心話的題目都是網上遊戲題庫里的,老於自告奮勇擊鼓,問服務員拿了個鐵盆便徒手敲上。傳的花是楊晚溪今天攀岩比賽得第一時,攀岩店老闆送的捧花,倒挺應景。

  一輪開始,自楊晚溪往左傳,江遇幾人和她們坐在一塊兒,很快輪過了,花最後停在圓圈對面一女孩手中。她怯生生地選了大冒險。抽了個題庫號碼。

  老於拿手機大聲念道:「找個異性,跟他深情對視20秒!」

  眾人聞言立刻起鬨。

  那女孩名叫余曉玲,蘭殊幾人對她印象都不太深,只上課答到時知道有這一號人。

  此時的余曉玲已滿臉通紅。在周遭的催促中不知所措。

  「好機會啊玲子!」身邊的室友兩眼發光地哄道。

  余曉玲連連搖頭:「不不……」

  「怕什麼!都是遊戲!平時讓你從他旁邊走過去你都不好意思!現在的時機,千載難逢!」

  「你想想,大學四年你連句話都沒跟他說全過,你甘心?!」

  「那可是你的男神誒!」

  她抿起唇,上眼皮止不住顫,她擡眸偷看對面的人,耳朵里全是室友的慫恿。50人圍出的圓不小,所謂的對面與她相隔十好幾米,余曉玲只看得清他百無聊賴的坐姿和側對旁人的臉,然而他的神態,表情,他微張的唇在說些什麼,她不知道。

  「玲子,真的,就你這性子錯過這一回,再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了!」

  「一鼓作氣吧!」

  余曉玲猛地站起來,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垂在腿邊的雙手緊握成拳。身旁安靜了幾秒,余曉玲轉身,繞著圓圈的外圍朝某人走去。於是周圍再度爆發熱烈的呼聲起鬨聲加油聲。熟稔的不熟稔的男男女女都興奮地等待著必將到來的好戲。余曉玲聽見自己的室友在原地一邊大笑一邊為她打氣。她咬了咬牙,目視前方,目標清晰。

  余曉玲是個小透明。這點她自己向來很清楚。長相一般,成績一般,性格內向,為人畏縮,幾乎不會有誰將額外的目光投遞到她的身上。余曉玲對此其實無所謂,她也不是進大學才透明的。老實說,雖然很多人,包括她爸媽,都把大學生活描繪成苦盡甘來的獎賞,像個可以隨心所欲放任自流的天堂,可在余曉玲看來,這裡和高中也沒什麼兩樣,她依舊早起上學,晚上自習,到點熄燈睡覺。當然也不是完全一樣,比如可以大方地用手機,不用穿校服,身邊的女孩開始化妝,一到夏天,滿走廊都是飛揚的裙擺和漂亮的涼鞋。只是余曉玲沒怎麼變,她還是穿著普通的運動服,素麵朝天,還是不怎麼用手機。

  她中學也住校,沒辦法,她家太遠了,回去一趟要翻四座山。當時宿舍里住的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大家境遇相通,挺能聊到一起,高考結束,四散天南海北,她們有時也會聯絡,但漸漸的,各又有了新的朋友圈,關係自然而然地淡了。余曉玲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室友算不算她的朋友圈。她們對她還是蠻好的,見面都會笑著打招呼,一起修的課,上下學也能一道走,有好吃的,她如果在場也分給她。可她不常與她們聊天。有時她獨自下課回宿舍,也能察覺前一刻的歡聲笑語在她進門後立時低了下去。她們結伴出去玩,逛街看電影也不怎麼叫她。她們好像有人戀愛了,分手了,有人喜歡班上的某某,但她們不會與她分享。她們有個微信群,余曉玲也在裡面,但那個群總是安靜的。余曉玲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在意這些的。可當某一天晚上,她們在宿舍熱聊時忽然回頭問她:「曉玲,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她停下刷題的筆,默默點了點頭。

  室友們見狀立刻興奮起來,不停地追問:「是誰啊?誰啊?」

  「我們學院的嗎?」

  「我們班的?」

  「……嗯。」

  有人輕呼:「我們班的啊!誰?」

  余曉玲不好意思講。她們倒很理解她的羞澀,於是決定猜,把班裡的男生都羅列一遍,總能知道是誰。

  這事進行得比她們預想的還要順利,因為當她們報出第一個名字,余曉玲便又點了頭。她看見她們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心照不宣的眼神,她知道她們在想什麼。

  「蘭殊啊。」

  「玲子你什麼時候喜歡上蘭殊的?不會是他把你書撞倒了那次吧?」

  「……」余曉玲再次輕輕「嗯」了一聲。

  「哦。還有誰喜歡他來著?」

  「周明麗?我之前聽說王莎莎也喜歡他。」

  「哎呀,他那個條件,喜歡他多正常。」

  余曉玲抿著唇,將視線重新落到面前的法考真題上。室友們還在聊:「那蘭殊喜歡誰?」

  「不知道啊,以前好像傳過他喜歡楊晚溪。」

  「看著不太真呢,而且楊晚溪喜歡江遇已經人盡皆知了吧?」

  「哈哈哈哈,三角戀啊?」

  ……

  余曉玲就這麼默默退出了話題,沒人再多問她一句,比如喜歡他什麼?要不要倒追?這些問題在得知對象是蘭殊後就都沒有意義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喜馬拉雅山和馬里亞納海溝。余曉玲說不清自己剛才被忽然問及時為什麼要回應,她其實很明白如果不是因為高考因為大學因為宿舍的分配規則是按隨機生成的學號排序,她和她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有什麼交集。

  可她的確在剛才的那一瞬間,想要試試有沒有一點點,和她們推誠相與的可能。

  余曉玲在恍惚中回神。在周遭的起鬨聲中一步步走向她注視著的那個人。她知道,她長相普通,性格怯懦,家境貧寒,她沒指望受人矚目,她安於自己默默無聞的身份。她喜歡的人很優秀很耀眼,會有很好很好的未來。她鼓足勇氣向他走過去,不是為了別的異想天開的可能,她只是很想跟他說句話,最起碼,她想面對面地,昂首挺胸地看一下他。

  當余曉玲站定在蘭殊跟前,身旁的喧鬧達到頂點。蘭殊早在確認余曉玲是在走向自己時便站起來笑眯眯地等著了。他看著余曉玲那張通紅的找不到一處原色的臉,大聲地高興地謝道:「多謝余同學啊,太給面子了。」

  「沒,沒事。」

  老於在不遠處喊:「準備好了嗎?」

  蘭殊回:「準備好了!」

  「余曉玲呢?」老於又問。

  余曉玲的臉更紅了,她垂眼點頭:「嗯。」

  「好的,計時——開始!」

  「1——2——3——4……」在場眾人一道幫數。

  余曉玲擡眸,微吸一口氣後,將目光決絕地撞進蘭殊的眼睛裡。對面的蘭殊也正看她,黑色的瞳仁又圓又亮,他嘴角上揚,笑得友善而率真,沒有半點旖旎的意思。余曉玲思緒紛亂,她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喜歡的人離自己這麼這麼近,她實在很難將精力集中。於是腦子開始不受控的發散,20秒原來如此漫長。余曉玲定不住了,目光不易察覺地在蘭殊臉上小範圍遊走。蘭殊長得可真好,皮膚又細又白,短碎發半遮額頭,遮不住他那雙明眸,蘭殊鼻樑挺,嘴唇偏薄,不是女氣的長相,卻顯然是被嬌養長大,沒吃過半點苦的。蘭殊在法學院很出名,他太有錢,又實在大方,有傳他家是房地產商,也有傳他家是造船的,有人斬釘截鐵地說蘭殊家是世界五百強,對此,其他人覺得恰當,以普通人貧瘠的見識,能這樣毫無所謂地大肆撒錢的,大約也就是全世界最富的那一撥了吧?這樣一個超級富二代,身旁最不缺的就是善意與讚美。可余曉玲有些為蘭殊可惜,蘭殊身上是有許多遠比「有錢」更好的品質的,就像明明是她自己行色匆匆撞到他身上,蘭殊仍會不斷說著對不起,滿臉歉意地蹲下身幫她把散落一地的書撿起來。余曉玲如此想著,蘭殊實在很完美。

  而自己這樣一個平凡甚至相比而言可謂卑微的人,又怎麼能和天之驕子混為一談呢?宿舍里家境良好無憂無慮的室友她大概還想著親近的可能,而蘭殊這樣和她徹徹底底生活在兩個維度的人,她又哪裡會有什麼心思去肖想,去喜歡呢?

  「17——18——19——20!」

  時間終於到了,蘭殊眨眨眼,朝余曉玲笑得更燦爛了,他右手半向前伸,余曉玲反應兩秒,才猶豫地伸出右手,接著便被蘭殊握住晃了兩下:「謝謝余同學!」蘭殊再次道。

  於是余曉玲便也只得再次紅著臉回應:「沒事。」她垂頭轉身便走,腦子一恍惚,右腳被椅子腿絆住,整個人反應不及地朝前撲。

  「小心!」一隻手臂前伸,將她從大馬趴的邊緣給救了回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鬨聲立時傳來。

  「余曉玲至於嗎,對視完腿都軟了啊?」

  「蘭殊的魅力果然夠大哈哈哈哈哈。」

  余曉玲聽見身後的蘭殊笑罵:「扯屁啊,明明是江遇為了顯擺他腿長把凳子往後移了。」但其他人顯然並不買帳,在找到下一個玩笑之前,他們大概停不了調侃的嘴。余曉玲的頭埋得更低了,她知道自己應當把這些聲音理解為善意的玩笑,可她難以自控地感到無地自容,她沒法辯駁,這明明只是個意外,卻到來得這麼湊巧。余曉玲沮喪至極,自己怎麼這麼倒霉?

  「抱歉,」有聲音自頭頂傳來,離得很近,大約幾公分,「怪我椅子往後移,你沒事吧?」

  余曉玲這才驚覺自己居然還抓著對方的手臂,她連忙鬆開,慌亂搖頭:「沒,我沒事。」

  周圍的笑鬧漸小,余曉玲聽見對方輕嘆一聲:「哎,實在不好意思。」他沒有明言,但余曉玲知道他理解她了。只這一點理解,便很好了。余曉玲打起精神,再次道:「真沒事。」說完,她擡起頭,朝江遇略彎了彎嘴角:「謝謝你扶我。」然後快步跑開。

  回到座位,老於開始招呼第二輪遊戲,余曉玲將花遞給身旁的人,室友仍意興盎然地討論她方才的冒險,余曉玲只笑笑,沒繼續參與自己的話題,目光伴著鐵盆敲出的鼓點跟隨捧花漸遠,她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與鼓點合二為一,一聲又一聲,又重又明晰。她想起大一那個小小的意外,灑落的書被撿起放回她手上,天之驕子在獲得她的諒解後告別,她站在原地繼續整理清點,卻發現少了一本。

  手中的書都是剛從圖書館借的,丟的是館藏孤本,89年譯註版的《唐律疏議》。地上沒見著,余曉玲慌了一瞬便被一個聲音打斷:

  「原來是你借走了,」江遇把書輕輕放回余曉玲手中的書摞上,「余同學,可以麻煩你還書後告訴我一聲麼?」

  余曉玲的目光從失而復得的《唐律疏議》上移,停留在江遇的面龐。西落的太陽透過教學樓寬大的玻璃窗照進來,穿過他清爽的短髮與欣長的身體,最終灑在暗灰色的地磚上,留下金色的光圈和被拉長摺疊的影子。

  余曉玲沒有應聲,她莫名地想起老家那漫山遍野的橘子樹,時節一到,空氣里儘是清澈微酸的淡香。農忙時她也會陪父母一道摘橘子,把又大又飽滿的用油紙包好,等收橘的人來拉走。剩下個頭不夠的,母親會再劣中選優,挑出最好的給她吃。余曉玲家的橘子是日本引種的愛媛,她還記得母親告訴她名字時,輕撫過她頭頂的那粗糙又厚實的溫暖。

  「余同學?」

  余曉玲猛地回神,對上江遇探尋的目光。

  「啊,好……好的。」余曉玲看見江遇舒然地笑了。

  余曉玲有喜歡的人,她從不對另一個世界的天之驕子抱有半分肖想,她注視的,是同樣來自寒門,來自南方小村,同樣一步一步無比艱辛地走到這裡,走到錦大西教學樓餘暉之下的那個人,是雖然來自寒門,卻始終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無比從容又無比優秀的那個人,是她心中所期盼的寒門貴子。

  這是余曉玲最隱秘的心事,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不是不好意思,喜歡上一個無比正確的人讓她很驕傲。可喜歡是一種十分親密的情感連接,哪怕是單向的也會不自覺消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感。余曉玲覺得他們之間一定要有距離才行。她不希望因為她的平凡與卑微而讓旁人略過他的優秀與出眾,將目光投向他與自己一樣貧困的出身。如果旁人再善意或非善意地說一句「你們還挺配的」,她一定受不了。

  那是承載著她的所有夢想般的人,他必將擁有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未來。而渺小平庸的自己,只用在角落送上祝福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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