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2024-09-14 07:43:02 作者: 囊螢照夜

  第59章

  街道上店鋪標題醒目, 溫柔熱烈的玫粉和火紅色布滿了大街小巷,姜厭郁每次下班時都會經過的這條路突然有了些變化。

  到達第一個路口時,從來黑白變化的街道斑馬線上點綴了大大小小的愛心和玫瑰花, 路邊的每棵法桐也被裝飾上了蝴蝶街結和領帶。

  隨著經過的每家門店的顯眼提示和購物中心4D大屏飛出的無數句請詩,他才恍然知曉, 今天是五月二十日。

  這個節日, 愛在世界上坦蕩光明如真理。

  他借著紅綠燈的時間修改導航換了地點,隨著綠燈亮起, 路上他轉個方向, 掉頭去了A市的藝術博物館。

  姜厭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聽完譚逢生的話會想到預約參觀藝術博物館, 並且在今天下班之後, 這股衝動仍然未曾消退。

  閉館時間是在下午五點, 進去的時間已經有一點些晚, 雖然館中的人算不上多,姜厭郁卻也只來得及看一些一二樓的藏品。

  他一個人安靜看著目之所及的每幅藏品,很快到了離開藝術博物館的時候, 巧的是對面樓下有一家花店,520的宣傳標識在彩繪小黑板上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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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厭郁又心血來潮走了進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在店家的推薦下,隨意買了束厄瓜多玫瑰混的花束,並且因為今日的優惠活動,店員贈送了一捧粉灰色的曼塔。

  後備箱裡放著花回到別墅, 因為這些事情耽擱,趙瞿早已回家。

  那束厄瓜多玫瑰實在太大, 姜厭郁幾乎懷抱著它們放到客廳,趙瞿起身幫忙, 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麼突然會想買花?」

  姜厭郁這才有空抽出那幾支因為積壓變得有些可憐的曼塔送給趙瞿,他說:「今天是520,也可以說是情人節。」

  接過這幾支粗糙裹著玻璃紙和牛奶棉的曼塔,趙瞿一怔,擡頭看向他,想要說些什麼。

  姜厭郁又笑了笑,突然想起自己為什麼要買花的原因,於是也說道:「我幾次收到你送的花都非常開心,我覺得愛應該是差不多的。」

  他的語氣故作輕快,趙瞿看著姜厭郁尋找合適位置放花的身影,忍不住開口:「我今天其實有事情想和你談談。」

  片刻的溫情顯得如此刻意,姜厭郁身體一滯,有些無奈道:「我原本想著,你能不能等我再多表現出一點對你的好的時候,你再告訴我?」

  姜厭郁笑得實在有些勉強,趙瞿看著姜厭郁,突然安慰道:「你送我花,我已經很開心。」

  可這次送花實在是太臨時抱佛腳了,姜厭郁眼睫細微地顫動了一下,小聲問道:「是要跟我說《金漆籠》的事情嗎?」

  趙瞿沒想到姜厭郁已經猜到,不過這也情有可原,他之前在行業里舖墊了很久。

  他很稀鬆平常談起,仿佛沒有任何壓力:「我約了寧秋來導這部電影,而且我主演的話,院線發行不會太難,投資這個項目可能不會很虧錢。」

  趙瞿話語的意思和譚逢生今天下午說的話很像,不過一個是為了他,一個是為了自己。

  姜厭郁心臟提起,稍微有些沉重。

  即便如此,他仍然認真對趙瞿道:「你如果拍戲,我希望你是因為自己喜歡,而不是因為什麼其他的事情。你知道我雖然說著我要和星野呆在一起,但是我是實際上自己都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

  那天他以為趙瞿是把拍戲當成了愛好喜歡,可如果趙瞿是因為他……

  姜厭郁臉色已經很難看,說出實情讓他有些難堪,可是的確直到現在面對趙瞿,他才覺得自己是坦誠的。

  接手姜家這幾年,他沒有面上那樣篤定自己選擇沒錯,他一直在懷疑自己。

  所以他不能讓趙瞿在自己越走越挫敗的道路上,陪著他一起賭。

  於是他繼續道:「我之前說的認命是星野怎麼樣都有他自己的命數,成敗在我,而不是你搭上自己,拋棄你自己的人生和我一起迎接失敗。」

  趙瞿緊緊盯著姜厭郁,他們再再次和好的第一天,姜厭郁控制地自己,生怕兩個人的關係再到什麼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也用儘量平和的語氣說道:「沒你想的這麼誇張,再次拍一部戲而已。」

  這麼輕飄的語氣,姜厭郁話語音量忍不住提高:「你都已經說好要退圈了,你的新家那麼看重你。我過得已經夠亂七八糟了,你還參與進來,你現在的風光人生是多少人的夢想,你這麼衝動我只會把你拖下水!」

  「我沒有夢想。」

  趙瞿突然開口。

  姜厭郁僵住,他愣愣地,看著趙瞿說出當年這句話。

  趙瞿說:「姜厭郁,我拍戲不是什麼大事,我只是也在拯救我自己。」

  這句話聽得姜厭郁雖然不解,卻是心中一痛。

  趙瞿眼睛裡很冷靜,他平靜道:「當初我和你說我不會演戲了…那件事情,不是假的,當初拍《深水暗流》的時候,我演得很爛,是因為在那之前我拍戲都是為了我們更好生活在一起作為動力。」

  「可是我們分手了,我演戲動力消失後,我覺得人世間每個人都沒有經歷過我那樣的痛苦,紙上的角色是那樣輕飄,我沒有辦法對角色人物命運做到共情,更別提帶入他們,感染觀眾,就像個軀殼在做著木偶戲。」

  姜厭郁想替趙瞿解釋:「很多人愛你……」

  趙瞿看著姜厭郁笑了笑:「那幾部片子,不太算電影送給觀眾的禮物,頂多算我努力的成果。入行這麼多年,我應該真正付出些什麼,《金漆籠》劇情還不錯,而且重要的是我覺得現在,我擁有那份能夠拋棄自己體諒他人的命運了。」

  他沒有經過科班訓練,從一開始聽著導演的指揮懵懵懂懂在monitor的另一邊做些自己如今看著都不自然的動作,到後來在繁忙的工作空隙聽著網絡上藝術家大師的表演課,知識框架在他腦海中形成太少,生活中的經驗對他來說就格外重要。

  頓悟往往來得這樣猝不及防,如果說第一次分手讓他麻木遲鈍,前幾天的那次吵架則是讓他發覺自己和姜厭郁兩顆心距離如此之遠,在姜厭郁在輕易動搖對自己愛的過程中,他也得到了頓悟。

  世上會有一種感情,忘卻了自己經歷如何,即便對方刀劍鋒涼或收鞘遠去,也翻湧不息,一如初次陷入愛中。

  世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人生,也會有自己的想法,種種喜怒哀樂,方當嘗過,才細覺每種滋味每種程度不同。

  趙瞿放緩語氣道:「所以很多人罵我是應該的,但是很多人為我辯解,她們為我這麼多年一直受到傷害,我實在良心難安。」

  他盯著姜厭郁眼睛:「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和夢想,不管怎樣我都會陪你走下去,但是姜厭郁,請你相信我,我也不是隨便做得這個決定,這也是我認為我人生最正確的選擇。」

  姜厭郁怔怔然看著趙瞿。

  良久後,他不確定道:「可不一定非要是星野的這個項目,要是盛航集團知道你和星野關聯不清——」

  趙瞿溫柔地笑了笑,他看著放到一旁的那幾枝曼塔,隱晦告訴姜厭郁:「我雖然姓趙,但是盛航董事長,也就是我現在的父親,他自己其實有幾個很看重的親兒子。」

  -

  《金漆籠》當中一句非常出名的話,叫做「眼前是個金漆籠,是要掙扎得頭破血流還是住在其中?」

  很多家公司因為趙瞿的出演跟投這個項目,雖然是星野主控,趙瞿也拿出了這幾年來攢下的積蓄參投了這個項目,它已經成為業內很看好的片子。

  即便目前盈虧還未定,但是趙瞿已經把這部戲的片酬全部捐給了由星野剛剛設立的的致力於完成山區孩子夢想的公益基金上。

  他想認真拍好這部電影,也想為自己那些不算很好卻被人誇獎的表演補償些什麼。

  姜厭郁成立夢想基金也是件很衝動的事情,在趙瞿那天的坦誠剖白下,他突然覺得自己也很想做點什麼,於是兩人商量下,姜厭郁成立了這個夢想基金。

  人生雖然比上不足,但是星野目前好歹周轉正常,因為這半年藝人的努力工作甚至小有餘糧。

  比起很多尚在溫飽線上掙扎一點一點變於庸常的人來說,姜厭郁其實總是覺得自己已經算是生活的很幸福的人了,而且星野只要能夠正常生存在這個市場上,他發現自己的野心並沒有那麼大,星野是不是市場上的頂級娛樂公司也沒有那麼重要。

  於是姜厭郁對關注著這個項目的觀眾承諾,日後金漆籠上映,會把《金漆籠》星野盈利的一部分捐出來。

  觀眾為《金漆籠》花的錢,會有一部分幫助給真正現實生活當中困在金漆籠里的人逃離出來的勇氣。

  這金漆籠或許是長輩的期望,或許是行業的壓力,或許是競爭對手的不屑,或許是戀人的懇求,或許是旁觀者的評價,人生無數的分岔路口中,會有各種身份的角色告訴你成為什麼樣子的人對你是最好的。

  世界宏大而富有爭議,但是我們生活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走過許多路口之後,不要忘記自己最初的渴望和熱愛是什麼。

  電影在趙瞿粉絲發現趙瞿捐款的時候已經宣傳的轟轟烈烈,有人說趙瞿是行業內難得的一股清流,有人說這類做法是道德綁架,但無論如何,《金漆籠》已經讓觀眾飽受期待,就連星野,因為這個主控項目也一下子市場價值上升了好多。

  但是姜厭郁並沒有過多關注這些,隨著項目開機,他看向了第一個拍攝地點,法國的楓丹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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