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024-09-14 07:42:34 作者: 囊螢照夜

  第39章

  趙瞿的動作自然而然, 似乎他們之間所有隔閡都已經消失殆盡。

  姜厭郁把手放在趙瞿頭上,他突然也在趙瞿這樣的擁抱下徹底放鬆起來,輕輕摸了摸趙瞿烏黑濃密的髮絲, 然後輕快地笑了笑,回答道:「是啊, 沒有想到我們兩個還能在一起。」

  趙瞿擡起頭來看向姜厭郁, 臉上的神情很溫柔,道:「深哥和節目組對接完後面的工作就會回來, 你想去曲水看看嗎?」

  「不想去的話我們就直接回家。」

  深哥是趙瞿的助理, 鄭其展不在的時候關於娛樂圈的工作都是他陪著趙瞿忙前忙後。

  

  從某個方面上來說星野和曲水算得上同行, 而且趙瞿和星野之間的關係容易教人忌諱, 但是趙瞿給足了姜厭郁選擇的餘地, 所有徵詢只不過是平常一問。

  姜厭郁放下撫摸趙瞿頭髮的手, 趙瞿緊接握住它,姜厭郁把視線落到了趙瞿手指上,無名指那裡戴著一枚微閃著光澤的素戒。

  這是品牌的普通款, 雖然後來趙瞿代言了這個品牌,但他依舊堅持戴著這個和他身價不符的戒指。

  姜厭郁笑了笑, 搖頭否定了趙瞿的提議,把頭靠在趙瞿身上,誇張道:「不去了,我有點累了,我們直接回家吧。」

  即便冒著雨, 還有許多粉絲撐傘堅持著想要再見一面自家偶像。

  觀眾從節目散場就陸續離去,工作人員大多都在後台忙碌, 他們走到大廳時,潔淨明亮的大廳當中幾乎沒有幾個人。

  兩個人並肩向外走著, 雨勢漸大,在大廳里幾乎可以聽見雨水打在草坪和地面上混合的聲音,世界仿佛被沖刷地只剩下這一種聲音,反而顯得大廳中過分安靜起來。

  距離門口十幾米的距離,一陣涼風吹過來,趙瞿停下腳步,他十分謹慎,找出口罩看向姜厭郁:「外面還有人會拍,你不習慣就戴上口罩。」

  姜厭郁接過來,趙瞿手裡拿著兩把節目組準備好的傘,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他戴好。

  姜厭郁不知道自己經歷一天之後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情,戴個口罩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好像和來時那樣一切未曾改變,他戴好之後彎了彎眼睛,知道趙瞿也帶了些倦意,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我好了」,兩個人繼續往外走去。

  從大廳內可以窺見下著雨的夜空由那日見過的墨藍色變成了一片漆黑,只有遠處路燈和車流的光芒傳播著難以解讀的情緒。

  馬上就要到門口的時候,一陣劇烈的雨聲傳過來,像是世界給予的警醒,趙瞿下意識地拉住了姜厭郁。

  這個動作十分突然,趙瞿也微愣自己的反應。

  然後他笑了,看著姜厭郁,仿佛一瞬間萌生了什麼其他的想法,索性握緊了姜厭郁的手,說了一句「跟我走」。

  在接觸到夜雨寒冷氣息的前一刻,趙瞿不知為何,略顯強硬地帶著姜厭郁轉身退回到了白光通亮的大廳內。

  姜厭郁驚訝於趙瞿突然的動作,可對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他徑直帶著姜厭郁往裡走回了兩步到了電梯轉角,此刻空無一人的角落裡亮如白晝,任憑外面雨聲如進行曲。

  趙瞿面對姜厭郁,和剛才突然不容拒絕的表現不同,他認真看著姜厭郁的臉。

  趙瞿眼睛裡的紅血絲尚證明著疲累,情緒卻在眼底安靜流淌,他伸手攬住姜厭郁的腰,吻幾乎輕柔地落在姜厭郁的額頭、眉毛和眼睛上。

  這是他們複合之後第一次親吻,親密繾綣,趙瞿吻他難捨難分。

  姜厭郁本身並不怎麼願意用複合兩個字形容他們如今。

  複合代表著分開的戀人之間各種形狀的空隙都被貼合填滿,兩顆心可以重新沒有距離地靠在一起,然而實際上發生的事情不會消失,當他們分開的那一刻開始,兩個人的關係就再也回不到當初那種模樣了。

  但是趙瞿的親吻太突然了,也太過溫柔了,他小心翼翼地吻著自己,姜厭郁察覺到了比之當初日常親吻更為珍惜的感情,就好像趙瞿對他的愛從來沒有消失過一樣。

  即便沒有人看見,可四周遍布著攝像頭與監控,姜厭郁心臟狂跳,不知所措地閉眼又睜開,只能在喉嚨里憋出一個短句:「萬一有人看到怎麼辦……」

  趙瞿唇很軟又微涼,親完姜厭郁之後微微俯身,兩張離得極近的面容四目相對。

  趙瞿仿佛得償所願一樣笑了笑,滿足道:「管他呢,我今天早上就想這麼做了。」

  「我們兩個人之間想要表達愛,就應該再堅定一點。」

  -

  到家時候那股喧囂急躁的雨終於漸小起來,林阿姨準備好了飯菜,在客廳中直到看見趙瞿和姜厭郁回到屋子時,臉上擔憂的神情才總算徹底消去。

  即便兩個人已經回來,但是糟糕的天氣總叫人心裡煩躁,她埋怨了一聲老天爺下這麼大的雨,讓家裡的人增添了多少牽掛,又急匆匆地去了廚房收拾著那些未曾清理好的用具。

  明明才是重歸於好的第二天,先前的客套和禮貌已經不再適用兩個人,吃完晚飯後趙瞿自然而然地到了二樓姜厭郁的那個房間。

  姜厭郁也假裝忘記了趙瞿樓下的那個房間,他洗完澡出來,趙瞿依然如昨日那般坐在書桌旁邊,和昨天那樣盯著桌面出神不同,趙瞿正在看書。

  他眸中瞧見姜厭郁之後一瞬間輕鬆,或許因為不久前大廳那個角落,兩個人之間更加隨意許多。

  趙瞿起身過去抱了抱姜厭郁,下巴擱在姜厭郁的肩膀上,像是沒話找話問了一句:「洗完了?」

  明顯能夠看出來的事情,姜厭郁略微無奈地推了一下他,趙瞿喉嚨里溢出一聲笑,然後也去浴室洗澡。

  頭髮已經吹乾,現下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身上趙瞿擁抱的溫度還未消退,姜厭郁往趙瞿方才看書的書桌那裡走近過去。

  桌面上擺放的東西並不多,除了那張兩人僅剩的照片之外還有堆放整齊的幾本書。

  因為趙瞿的用心布置,姜厭郁這麼多天來幾乎不敢亂動這個房間裡面的任何一樣物品。

  趙瞿在他洗澡的時候正在看的是一本葉芝詩集。

  據姜有為早先提起,趙瞿的母親是個對生活十分熱愛的藝術家。不可否認,即便趙瞿看起來冷靜、通透又聰明,但他很好地繼承了自己想像當中媽媽浪漫又有趣的靈魂部分。

  翻開的那一頁詩篇很長,姜厭郁一眼看到「我們的愛情長成星辰,一顆燃燒之心的流光,融入粼粼的海潮、疾閃的翅膀、沉重的枝柯,嘆息嗚咽長達百日的光閃閃的鴿子。」

  他臉上浮出笑意,目光往上移動,詩的前兩句是「世俗中唯獨我們兩人,遠遠在寧靜的樹下躲藏。」

  窗外雨聲依稀,姜厭郁倚在床頭靠墊上玩手機的時候,趙瞿終於洗完澡出來。

  趙瞿見狀十分隨意地躺到了床上,頓時姜厭郁那邊浮出一陣茉莉香氣。

  他枕著枕頭自在地看著姜厭郁,而姜厭郁雖然方才刷著手機,腦子還陷在那首詩的意象里,看著趙瞿的眼睛一下子想到了希臘神話裡面的希波克林泉。

  時間已經很晚了,姜厭郁把燈關上。房間裡只留了一盞閱讀燈,趙瞿的面容一下子隱在了昏暗的空間裡,他詢問道:「今天一個人看公演怎麼樣,有沒有感覺不自在?」

  姜厭郁想到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兩個女孩誇張的語氣,所有複雜的情緒在她們看來只有愛與不愛,姜厭郁搖了搖頭,輕笑道:「今天很有意思。」

  「那就好。」趙瞿把手搭在姜厭郁的身上,像是老夫老妻一樣閒聊道,「不管節目最後會變成什麼樣,起碼舞台上的每個人都很努力。」

  這算是趙瞿的工作,姜厭郁把手機放到床頭柜上,輕輕地「嗯」了一聲。

  除了光芒滿身的趙瞿,他也想到了今天看到那些選手篤信而又渴望的眼神。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火焰,這團火焰讓他們無法做普通人,火燒得越熱烈,自身投入得就越瘋狂,當初的自己如果看到一定會感同身受。

  感受著趙瞿手掌在自己腰間放鬆得幾乎要睡去,姜厭郁關了那盞閱讀燈躺下來。

  在趙瞿旁邊,他也只能道:「祝他們都能夠達成目標吧。」

  窗外的雨並未停息,姜厭郁這個夜晚睡得也並不安穩,趙瞿手搭在他的腰上,他想要拿開,迷迷糊糊之間又摸到了趙瞿空落落的手指,一瞬間又想到了那枚戒指。

  伴著不斷滴落的雨水和身側趙瞿溫熱的體溫,他久違地做了一個三年前的夢。

  姜厭郁夢到了最開始和趙瞿旅遊的那段時間。

  在塞城旁邊的小鎮找完大師推算過八字之後,姜厭郁當天的心情並不算好,他們兩個人抽出一天在陌生的城市街道閒逛拍攝,趙瞿握著他的手,雖然這是一種安慰的態度,但是在趙瞿明知自己八字也不選擇和他一起測一測的時候,姜厭郁的心情更不好了。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唉,別的不想知道,難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究竟是什麼結果趙瞿也一點不好奇嗎?

  陌生語調的民歌在小攤音響上愉快地唱起,潔白的雲從湛藍的天空飄到高樓或者屋頂,七月的這個時間明朗開豁,姜厭郁手被趙瞿握在掌心難以抽離,他只能狠狠地往外拉了一下趙瞿的手,迫使對方停住了步子。

  前兩天他們還在草原上接吻親得氣喘吁吁,現在姜厭郁對趙瞿已經挑起了毛病,他挑眉看著趙瞿,身在愛情當中總會有這樣一問,姜厭郁問道:「趙瞿,你為什麼會想要和我在一起呀?」

  暑假是旅遊旺季,即便在這樣偏遠的城市裡,來來往往也有許多的人。

  雖然當初要在一起是姜厭郁先開口要求,但是此刻姜厭郁顯然不認為自己是這場親密關係的主動者。

  趙瞿有些驚訝,沒有想到姜厭郁在大街就把這個問題這麼問出了口。

  他沒有鬆開姜厭郁的手,觀察了姜厭郁的神色確定他是認真發問,思考之後如同平常那樣答道:「因為你可愛呀。」

  這算什麼答案?!姜厭郁心中不滿意的小人迅速尖叫,但是「可愛」二字還是令他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姜厭郁努力克制著把對方親得頭昏腦脹的衝動,做作不贊同道:「可愛?你的回答也太含糊了,萬一有一天你覺得我不可愛了你豈不是要分手?」

  ?

  趙瞿沒有想到這個答案會被姜厭郁誤解到轉到這個地方來,他微蹙了一下眉頭,想要解釋你日常每個舉動我都覺得很可愛。

  但是姜厭郁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算命之後的恐慌讓姜厭郁下了決定,他搶先道:「趙瞿,我們在一起之後你要有男朋友的自覺,你要好好愛我才可以。」

  穿著民族服飾的行人和不同於B城的建築給他們自帶了一種天之涯海之角的氛圍感,姜厭郁望著趙瞿,一眼可以看到遠處的連綿群山。

  話語出口之後做出行動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姜厭郁很快張望到不遠處是一家珠寶店,心中有了打算,姜厭郁拉著趙瞿進了這家店。

  店員小姐姐的服務態度很好,姜厭郁算了一下自己手機付款額度,挑了付得起的價格里最貴的那枚素戒。

  日光下閃著光的素戒帶到趙瞿手上,他們出了店,姜厭郁拉著趙瞿的手在大街上邊摩挲邊往前走。

  趙瞿也彎起了嘴角,時不時注視著那枚戒指,然後又有些疑惑,問道:「你怎麼只買一枚?」

  這是姜厭郁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不昂貴也不精巧,他自覺以後還會有很多戒指買給趙瞿,理直氣壯道:「這是我給你的定情信物,你當然要買一份禮物還給我啊。」

  自己精心挑選的東西戴好了趙瞿的手上,原先憋悶的情緒蕩然無存,戒指上只刻了一行小字,並沒有鑽石鑲嵌,姜厭郁依然掩不住滿意地拿起趙瞿的手指放在陽光下看。

  他認真道:「有了它之後就能說明所有虛無飄渺的東西不能改變我們的關係,你戴著它就要想起我。」

  兩個人這麼親密,什麼話語都可以說的出口,姜厭郁頓了一下,假裝自然地和他十指相扣。

  感受著身旁人攥緊了自己的手,威脅的話語說了兩句就說不下去,最終姜厭郁臉上漫上笑意,看著趙瞿溫聲道:「你要是不想遵守也沒關係,謝謝你讓我這幾天這麼自由,也讓我知道了愛是自由的。」

  窗外雨勢又起,打在枝葉上的聲音時小時大,姜厭郁醒過來,心中稍微有些煩躁,他才發現所謂的雨水有節奏感並沒有什麼道理。

  那盞小燈又被他打開,趙瞿睡得十分平靜,戴過戒指的那隻手還放在自己的手上。

  姜厭郁仔細看著趙瞿眉眼的每一處,久久把視線放在了他平靜放鬆的臉上上。

  雨聲雖然聽起來嚇人,但是姜厭郁童年時候很喜歡下雨撐傘走在雨幕中,那時候周遭都是寒涼的雨點,它們有改變一切事物的能力,而自己只在傘下,或許會因為不注意被偶然的雨滴碰到褲子或者鞋子上,但他知道,有那樣一個空間,自己始終是安全乾淨的。

  像是今天晚上在大廳那樣,姜厭郁輕輕親了親趙瞿的眼睛、鼻子、嘴唇。

  愛情並不能帶來自由。

  自由有悖於命運,而愛情,本身就是命運。

  身側手機叮咚響了一聲,他拿起手機看去,下午時候添加的江白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對方仿佛為了聊天隨意找出的話題,這是一個普通的電影推薦,電影是姜厭郁早就看過的《楚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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