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2024-09-14 07:40:53 作者: 春溪笛曉

  第90章

  「……事情就是這樣。」

  江從魚吃了頓陵游為寬慰他而做的大餐,納悶地跟陵游聊起樓遠鈞的不對勁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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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來說,樓遠鈞應該已經把他們之間的事忘了個乾乾淨淨,沒道理才這麼一天的功夫又對他生出那樣的念頭來才是。

  偏偏他總感覺樓遠鈞有時候看向他的眼神有問題……

  陵游道:「恐怕是你自己不死心,總覺得人家就算忘了你也還能再喜歡上你。」

  江從魚氣道:「我為什麼要死心?」他這兩天雖然偶爾會有些難過,但也不會就這麼放棄他與樓遠鈞之間的感情。

  陵游道:「那你怕什麼,他對你還有那種想法不是正遂了你的意?」他瞥了江從魚一眼,「當初你們是見了第幾面的時候就睡一塊來著?」

  江從魚:。

  那可就快了,只見了兩三回樓遠鈞就直接在他家留宿。只不過他們那時候就是抱著純睡覺,而且每次見面都隔了一旬,是以他也沒有覺得很快。

  江從魚道:「這不是一回事,那時候我們啥都沒做。」

  陵游冷笑:「之所以啥都沒做,還不是因為他想哄你心甘情願上當?也就你傻,才信他真沒想對你做什麼。」

  江從魚道:「是我自己願意的!」

  陵游懶得再和他分辨,往背後的靠枕上一趟,說道:「行行行,是你自己願意的,那你還問我做什麼?他又對你有意思了,你把自己洗洗乾淨給他送去吧。」

  江從魚不吱聲了。

  事情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可惜樓遠鈞當著面告訴他不想再繼續這段關係,根本不願意再和他親近。

  他這不是想從陵游這裡再確認一下樓遠鈞是不是真的全忘光了,有沒有可能還記得那麼一點點。

  陵游道:「如果這麼想能讓你開心的話,你就這麼想著吧。」

  江從魚悶聲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安慰安慰我嗎?」

  陵游道:「我又是留在京師陪你,又是給你做菜,還不算安慰你?那你去換個會說好話的朋友。」

  他湊近細看江從魚有點紅的眼眶。

  「這樣不是正好,就看看他沒有壓抑住本性的時候會怎麼對你。」

  這段感情他從一開始就不太看好,只是看江從魚每天樂顛顛的,他也不好總是潑冷水。那不是討人嫌嗎?

  既然江從魚非要喜歡這麼個人,那就借這次機會看看樓遠鈞本性里到底如何好了。

  倘若對方在這種情況下都還能再一次愛上江從魚,他便不再對他們之間的事說什麼難聽話了。

  這誰還能拆散他們?

  江從魚知道陵游一向不看好他們,不由篤定地說道:「他肯定不會傷害我的。」

  說是這麼說,思及樓遠鈞白天偶爾看自己時那很不對勁的眼神,江從魚還是心裡發毛。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江從魚自然知道樓遠鈞骨子裡是怎麼樣一個人。

  只是樓遠鈞平時很能克制,鮮少顯現自己溫柔表象下的另一面,只在床笫之上會泄露一二。

  許是因為少了十年的記憶,樓遠鈞現在時不時會有藏不住的時候,說出的話也更冷硬傷人。

  江從魚早有心理準備,倒也不至於太過傷心,只是不清楚樓遠鈞到底是怎麼個想法而已。

  不管怎麼樣,這幾天他都會先陪著樓遠鈞。至於別的事,總得等樓遠鈞真正把控住朝局再說。

  陵游看了眼江從魚,語氣難得軟和下來:「睡個好覺吧,別想那麼多。」

  江從魚點頭,洗漱過後就躺到床上補覺去了。

  昨晚他沒睡好,今晚得好好睡。

  陵游獨坐片刻,拎著一葫蘆酒躍身上了屋頂,就著天邊的月牙仰頭喝了幾口酒。接著他就躺在上頭吹著初冬的寒風,似醉又似醒。

  皇家能有什麼好東西?

  皇室裡頭沒一個好人。

  樓遠鈞難道能是個好的嗎?

  翌日江從魚早早進宮,給樓遠鈞講立冬宴請外戚及勛貴的事。

  這些傢伙平時躲懶不來上朝,樓遠鈞見不到他們的面,所以他們提前安排了這場立冬宴把外戚及勛貴聚集起來認認臉。

  樓遠鈞記性好得很,見過一面便能記住了。

  處理完這天要解決的政務後,江從魚就拿著名冊給樓遠鈞講起這些年外戚和勛貴的變化來。

  說起來當初還是樓遠鈞把這些事一點點掰碎了講給他聽的。

  現在倒是換他來講了。

  江從魚意識到這一點,嘴巴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樓遠鈞見江從魚久久沒有往下講,側頭往坐在自己近前的江從魚看去。

  他看到了江從魚微微失神,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事。

  那好看的唇角不自覺地向下彎著,頰上的酒窩也隱而不顯。

  樓遠鈞很不喜歡江從魚這模樣,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喜歡。

  他把這種情緒歸結為不滿江從魚在自己面前走神,不悅地說道:「你在想什麼?」

  江從魚猛地回過神來,對上了樓遠鈞過分銳利的視線。

  他老實說道:「我在想我剛入京時什麼都不懂,是你耐心地把這些東西講給我聽,要不然我哪裡知道這麼多?」

  樓遠鈞還是盯著江從魚。

  江從魚說的事他不記得了,無從分辨其中真假,倒覺得是江從魚在講述他與旁人如何親密無間似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攫住江從魚的腰親上去,好叫江從魚認清楚坐在他面前的是誰。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江從魚總念著那些事做什麼?

  江從魚對上樓遠鈞潛藏著暗涌的雙眼,只覺樓遠鈞是不喜歡自己提及他們之間的事,趕忙說道:「我們繼續吧。」

  樓遠鈞收回視線,端坐在御座之上聽江從魚繼續給他講這些權貴的情況。

  等江從魚講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口:「曲家怎麼了?」他餘光落在江從魚臉上,語氣聽起來卻像是不經意的詢問,「我記得曲雲奚是朕的伴讀?他去哪兒了?」

  江從魚微愣,沒想到樓遠鈞會問起這麼個人。

  他都快忘了曲雲奚了。

  還在東宮的樓遠鈞和曲雲奚關係其實很好嗎?

  江從魚也不知該酸一酸,還是該為曲雲奚後來做的選擇生氣。

  不過這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江從魚收拾好情緒,說道:「前頭不是講過魯家沒了嗎?當時曲家和魯家連成一氣,你就把曲家也一併除掉了。」

  見樓遠鈞沒有插話,像是等著自己往下講,江從魚只能給他說起曲雲奚的事。

  他不是愛落井下石的人,四年多前樓遠鈞處置完曲雲奚他就沒再去了解過了。

  江從魚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若是你想起用他的話可以派人去把他找回來。」

  他雖然和曲雲奚起過衝突,但都是曲雲奚單方面和他說那些不中聽的話,他對這個人並沒有不喜到非要斷了對方前程的程度。

  事實上樓遠鈞這兩天沒聽到關於曲家的事,基本已經把情況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特意提曲雲奚給自己當伴讀的事,就是想看看江從魚在不在意。

  聽到江從魚大方地說派人把曲雲奚找回來,樓遠鈞心裡生出一陣慍怒。

  他轉頭盯著江從魚看,想從江從魚臉上看出點兒勉強來。

  偏偏江從魚說的明顯不是違心話。

  江從魚根本不在乎。

  樓遠鈞心底那個念頭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他們以前真的相愛過嗎?江從魚是不是早就想擺脫他了?

  如果江從魚真心愛他,難道不該不喜歡他記掛著另一個人嗎?

  樓遠鈞道:「好,你讓人把他召回來吧。」

  江從魚沒想到這活兒還落到了自己頭上。

  他都不曉得樓遠鈞把人攆去哪兒了!

  樓遠鈞都這麼開口了,江從魚也只能說道:「我……臣問問看吧。」

  趁著有朝臣過來議事,江從魚退了出去。他在殿外吹了一會風,想了想,轉身去尋韓統領。

  對於救過自己外甥的江從魚,韓統領向來頗為友善。

  現在韓恕也跟在他身邊歷練,韓統領以為他是來找韓恕的,笑著說道:「阿恕他正在當值,一會就回來了。」

  江從魚這段時間都在忙樓遠鈞的事,都沒空和朋友們見面,仔細一算,他們幾人都幾個月沒見了。

  江從魚道:「那一會我在你們這兒蹭個飯。」他笑著說完了,才和韓統領提起曲雲奚的事。

  問韓統領知不知道曲雲奚現在在哪兒,能不能派人把他召回來。

  韓統領微訝:「這是陛下的意思?」

  江從魚道:「對的,陛下向來愛才,應當是覺得可惜了。」

  韓統領心道,他們這位陛下可不是那種因為對方有點兒才華就寬宏大量的人。

  都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掌權的人也一樣。

  陛下這一點就貫徹得很好,只要對方觸碰了他的底線,那等待對方的就只有一輩子待在爛泥里的命運。

  別想再有半點出頭機會。

  不過江從魚是樓遠鈞最信任的人,他傳達的話總歸不可能是假的。

  韓統領點著頭說道:「我派人去把他召回來。」他頓了頓,又提醒了江從魚一句,「他對你有敵意,你別讓他有機會朝你下手。」

  江從魚一頓,笑著說道:「我會注意的。」

  他不是那種需要旁人護著的人,老師自幼督促他學習文武技藝,不是讓他整日沉湎兒女情長的,讀了那麼多書,習了那麼久武,他也有許多想做的事要用餘生一一去踐行。

  尤其是這次出使北狄的所見所聞,更是堅定了他的這種想法。

  這時韓恕正好和人換完班回來。

  熱騰騰的飯菜也準備好了,江從魚與韓恕一起坐在廊下吃著禁衛的「工作餐」,問韓恕入了禁衛後習不習慣。

  韓恕沒有報喜不報憂,如實說道:「最開始確實有些不習慣,我少年時沒有習武,算是半路練出來的,與其他人總歸有點兒差距,只能拼命訓練追趕他們。」

  江從魚寬慰道:「也挺好的,有個目標在前頭,肯定每天都充實得很!」

  韓恕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這時袁騫也端了飯過來加入他們,三人便像在國子監時那樣邊說邊聊,一時都忘了時間。

  另一邊的樓遠鈞用午膳時聽人回來稟報說江從魚在外頭用飯,只是手微微頓了頓,點點頭讓人退下。

  等到用過午膳江從魚還沒回來,樓遠鈞就不由得抿起了唇,把剛才回來傳信的人招進來問江從魚午飯是跟誰一起用的。

  那傳信的小內侍不敢隱瞞,把江從魚和韓恕、袁騫待在一起的事給樓遠鈞講了。

  這兩個人樓遠鈞聽江從魚介紹過,一個是韓統領的外甥,一個是袁大將軍的小兒子,與江從魚在國子監當過幾年同窗。

  只是他們無意於科舉,便齊齊到禁衛中歷練。

  江從魚提起他們時語氣十分熟稔,顯然和他們相當要好。

  這一見面就忘了自己還有正經事要做,關係確實好得很。

  樓遠鈞捏緊了手裡的硃筆,卻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道:「去把他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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