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2024-09-14 07:40:39 作者: 春溪笛曉

  第81章

  江從魚找到樓遠鈞的時候,樓遠鈞正坐在御座上批奏章。

  比起他這個還在混資歷的翰林修撰而言,樓遠鈞是真正的全年在崗,有時連休沐時都要看看急報。

  江從魚挪了張凳子在旁邊看樓遠鈞辦公。

  他最喜歡樓遠鈞認真起來的模樣,少了幾分在床上的索求無度,多了幾分穩重成熟。

  樓遠鈞也是很有原則的人,一旦開始做正事,便不會分心到別處。

  江從魚投來的目光再熱烈,他也會批完手上那份奏章再來與他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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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遠鈞寫完最後一個字,擱下筆看向已經穿上冠服、戴上冠帽的江從魚。

  一眨眼,那個整天扎著高馬尾呼朋喚友到處玩耍的少年,如今都已經二十二歲了,待在他身邊也已經將近五年。

  許是身邊圍繞著許多良師益友的緣故,歲月並沒有帶走江從魚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明媚熱烈,叫江從魚長成了個風姿秀逸的俊爽青年。

  最重要的是,每每樓遠鈞心裡生出半點猜疑,江從魚都能幹脆利落地將它撫平,兩人之間幾乎生不出半點矛盾來。

  江從魚給的實在太多了,多到足以淹沒他那點兒不安。

  比如此時此刻,江從魚大大方方地在旁邊看了他半天,仿佛怎麼看他都不會看膩。

  樓遠鈞道:「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江從魚今兒應該在翰林院當值才是,他雖然時常光明正大地把江從魚帶在身邊,可江從魚堅持自己不能一點本職工作都不干,該幹活的時候還是得過去幹活。

  其實也沒啥事,就是六七月天氣不錯,同僚們會一起曬曬翰林院藏書。

  順便藉此機會聯絡聯絡感情。

  沒辦法,只要上頭沒安排他們集體修書,翰林院就是這麼閒。

  要不然江從魚也不敢爭取跟著使團出使。

  出使這事兒確實也是翰林院的分內職責,使團在外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臉面,不得配個專業筆桿子隨行嗎?

  要不然到了那邊有個什麼突發事件,使者可能都不知道該怎麼優雅而不失大國風範地罵回去!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許多人都不太願意出遠門,誰知道出去幾個月回來京師會變成什麼樣?

  所以江從魚要是想爭取隨行,直接申請就行,壓根沒人會和他搶。

  只不過他與樓遠鈞多了一重戀人關係,江從魚想出去玩總得先說服樓遠鈞才行。別看江從魚整日沒心沒肺,實際上他非常照顧親近之人的心情,像從前楊連山不讓他浪到縣外去他都乖乖聽話。

  江從魚也沒拐彎抹角,直接把自己想出使北狄的事講給樓遠鈞聽。

  樓遠鈞耐心地聽江從魚說完,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思量片刻,才分析道:「阿羅多走的是兄終弟及的路子,且前任北狄王死得不明不白,北狄內部可能會有動亂……」

  江從魚道:「那我更得去看看,了解清楚情況好早做準備。」

  當初樓遠鈞剛親政,那位北狄王就曾派阿羅多過來探明虛實。

  都說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北狄王突然暴斃,阿羅多被他母親和背後的母族推舉為新王,他們當然也得過去「問候問候」!

  提起當初周邊各國的蠢蠢欲動以及附屬小國(或部族)的左右橫跳,江從魚還挺替樓遠鈞生氣。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自古以來這種「鄰里關係」都是你弱他就橫,不想挨打就得維持國力的強盛。

  江從魚腦殼有點痛。

  富國強兵可不容易,還是得把他們郗直講薅出來幹活,他研讀《屏山文集》的時候就讀出來了,郗直講那位恩師最擅此道。

  可惜他每次去遊說時才剛開了個頭,郗直講就拋給他一堆議題讓他回去寫策論。他都考進翰林院了,不是國子監的學生了,憑啥還要寫功課!

  江從魚氣哼哼地抱著議題回去和樓遠鈞一起討論。

  樓遠鈞又悄然把它轉交給內閣研究。

  這叫什麼?這叫獨苦苦不如眾苦苦!

  現在!他要出去玩兩三個月,終於不用吃這個苦頭了!

  江從魚知曉樓遠鈞是擔心自己,繼續賣力地遊說:「我就一個小小的翰林修撰,沒有人會為難我的。而且陵游正好也要去那邊,他醫術很好的,絕對能讓我活蹦亂跳地回來!」

  樓遠鈞:。

  更不想讓江從魚去了。

  樓遠鈞悄然轉了轉指上的玉戒,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那個陵游。

  可一想到江從魚要和這人出去兩三個月,目的地那邊還有個阿羅多在等著,樓遠鈞就極其不想放人。

  樓遠鈞笑著說:「你這次過去莫不是要紮上阿羅多送你的髮帶?」

  江從魚:。

  心大如他,現在也已經能看出什麼叫笑裡藏刀了。

  江從魚道:「我早都及冠啦,哪裡還會用髮帶!何況那髮帶我一次都沒用過了,現在壓根不知放在哪兒。」

  平時那麼成熟穩重的人,怎麼到了這種事就這麼愛計較?

  記性還見鬼的好。

  他都不記得還有這一茬了,這傢伙還能翻舊帳!

  江從魚湊到樓遠鈞面前和他確認:「你同不同意讓我去?」

  樓遠鈞垂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蛋,忍不住擡手撫了上去,沁涼的玉戒冰得江從魚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

  乖得不像話。

  仿佛任他採擷。

  樓遠鈞問道:「我不願意你去,你就不去了嗎?」

  江從魚回得毫不猶豫:「對,不去了!」他雖然很想出去長長見識,可要是樓遠鈞不願意讓他去,他就不去了。江從魚目光澄澈而堅定,甜言蜜語也說得非常順溜,「對我來說,世上沒什麼能比你重要。」

  樓遠鈞心道,真是個騙子,楊連山他們分明也重要得很。

  只是他的心臟還是很不爭氣地為江從魚的回答而盈滿了快活。

  樓遠鈞俯首在江從魚唇上啄吻了一下,應允道:「你想去就去吧。只要別忘了有人在家等你就好。」

  江從魚只覺耳朵被這溫柔繾綣的話燙了一下,差點想改變主意說「我不去了」。

  美色誤人吶!

  得了樓遠鈞的準話,江從魚就麻溜回去遞交自己的申請文書,爭取能在使團里占個位置。

  既然江從魚打定主意要去,樓遠鈞肯定不可能讓他當個邊緣人。

  出門在外旁人又不知道他對江從魚的看重,萬一有不長眼的人欺辱他怎麼辦?

  別看江從魚現在只是個正六品的翰林修撰,他身上還有爵位呢,永寧侯這個名頭足以讓他當持節正使了。

  除非有人想跟他們大魏宣戰,否則沒有人敢對持節之人出手!

  途徑之處還得盡心盡力把江從魚招待好,樣樣都得給江從魚準備最上等的。

  樓遠鈞命人籌備此事講得冠冕堂皇,說是北狄新王繼位這等大事必須慎重對待。

  一開始眾人還覺得挺有道理,一看樓遠鈞擬出來的名單就明白了,這哪裡是因為北狄新王要繼位才需要慎重,分明是因為他家心肝寶貝要出使!

  不知誰從何大國舅那裡聽到句「心肝寶貝」,眾朝臣聽著覺得都很有道理,私底下都這樣稱呼江從魚。

  他們這位陛下對江從魚的偏愛著實過分了。

  記得有次他們發現樓遠鈞批覆的字跡有點不對勁,暗自觀察了一段時間才發現樓遠鈞連奏章都敢讓江從魚代批!

  這可就捅了馬蜂窩了,當時有幾位老臣還約好第二天去跪宮門嚎哭來著。

  結果不知發生了什麼,當天只有為人最為實在的耿尚書到場。

  耿尚書孤零零地和陛下對視片刻,默默回去幹活了。

  算了算了,他都要致仕了,還操心那麼多做甚?

  只要皇帝願意,就算是讓太監批奏摺都沒人能說什麼,何況翰林院本來就是皇帝的私人顧問團。

  比起宦官和外戚,江從魚至少算是自己人,專業也對口!

  別人都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他們這位陛下卻是連權柄都能往外分,這不是心肝寶貝是什麼?

  江從魚還不知道樓遠鈞準備直接讓他當正使,回到家就與暫住他家的陵遊說起這事。

  陵游道:「那位陛下捨得放你出門?」

  江從魚睜著眼說瞎話:「怎麼捨不得?他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在陵游面前,江從魚還是想維護一下樓遠鈞的面子,不叫陵游知曉樓遠鈞在他面前有多黏糊。

  陵游嗤笑一聲,往葡萄架子下的躺椅一躺,往嘴裡扔了顆水靈靈、甜潤潤的葡萄,顯然完全不信江從魚的鬼話。

  那傢伙要不是兒女情長的人,就不會每次知曉他來京師都如臨大敵了。

  還時不時在他面前展現他倆有多恩愛。

  也不嫌膩人!

  江從魚聽出陵游的不屑,哼道:「你要是羨慕,你也找一個。」他和樓遠鈞的關係不能和旁人說起,只有陵游是知情人,所以他特別想和陵游分享他和樓遠鈞的快樂。

  可惜陵游總是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拒絕態度。

  一點都不捧場!

  陵游道:「人生才短短几十年,都不夠我自己快活的,我才不願意分一半給旁人。」

  江從魚道:「那是你沒嘗到其中滋味,你嘗到了就不會這麼說了!」

  陵游呵地一笑:「說得好像你多懂似的,才到京師就被人騙了去,還敢大談什麼滋味不滋味。真正的聰明人至少得貨比三家懂不懂?」

  江從魚瞠目結舌。

  這種事怎麼貨比三家!

  江從魚道:「你就是嫉妒我運氣好,一到京師就遇到了喜歡的人!」

  陵游懶得理他。

  都在一起好幾年了,這兩傢伙怎麼就不會膩?

  難道皇家當真也有真情不成?他才不會相信這種荒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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