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2024-09-14 07:40:33 作者: 春溪笛曉

  第77章

  江從魚打小就是個坐不住的,一旦覺得別人教的東西他已經懂了,他就溜出去到處撒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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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學生這毛病楊連山再清楚不過,可這次講學面對的是國子監的學生,楊連山不可能全挑江從魚沒聽過的講,還是得挑揀些具有楊派特色、且對這些學生有用的內容。

  只要其中一部分人聽出興味來了,自然會自己去尋楊派的著作深入了解。

  這類講學起的就是這個用處。

  楊連山比較在意的是江從魚鬼鬼祟祟地跟人跑了,那人瞧著還頗為眼熟,很像是……那位時不時會到江宅小住一兩日的皇帝陛下。

  這段時間楊連山從沈鶴溪這裡旁敲側推,也算是了解了樓遠鈞是位怎麼樣的帝王。

  別看樓遠鈞登基時才十來歲,為人卻沉穩得很,並不為魯家擅權妄為著急,表面上只與些雅好清談的文臣往來,捯飭捯飭國子監這個早已無人在意的「第一學府」。

  哪怕魯家人好幾次欺辱於他,魯太后還處處偏袒娘家,樓遠鈞也始終隱而不發。

  連對待魯太后有意親近、謀劃著名想要立為新君的宗室子弟,他都能與對方談笑風生,引得對方由衷拜服,暗自透露魯太后的打算。

  等到時機徹底成熟,樓遠鈞便毫不留情地把魯家一舉打落到塵埃里,無聲無息地讓魯太后在舉目無親的絕望中殞命深宮。

  一個才二十一二歲的君王卻有著叫人看不透的莫測城府,難怪連張太傅這位張派師祖都忍不住領著徒子徒孫來了京師。

  估摸著張太傅一來是想趁著新皇親政掰正一下朝野風氣,二來也是想幫著沈鶴溪等人在京師站穩腳跟——倘若這位新皇有個不好的苗頭,他們也能儘自己所能看看能不能扭轉一二。

  偏偏這麼個叫沈鶴溪他們生出極大警惕心來的年輕帝王,竟真的與江從魚跟尋常師兄弟一般相處,這叫楊連山怎麼放心得下?

  江從魚本就心虛,經楊連山那仿佛洞徹一切的眼神一掃,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

  突突突地跳個不停。

  江從魚知曉楊連山肯定是看到了什麼,扯謊只會平添猜疑,當即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沒去哪兒,就是帶師兄到處走走。」

  樓遠鈞是微服出宮來的,江從魚便也不喊他陛下,在人前只以師兄相稱。

  楊連山道:「是不是你邀他來的?」

  江從魚道:「我是給他寫了帖子,不過他說不來的,我也是等你開講後才瞧見他。」

  楊連山道:「這就是次尋常講學,你請那麼多外人作甚?我看他們沒幾個人是衝著聽講來的。」

  江從魚道:「不管沖什麼來的,聽完後不都得夸老師你講得好!」

  他知道楊連山為了開書院去把諸多師叔師伯都請了一遍,顯然也是想藉此重拾「楊派」的衣缽。既然楊連山的學問是經得起考驗的,江從魚自然把能請動的人全給邀過來,好給他老師壯壯聲勢!

  花花轎子人擡人嘛,倒也不必強求人家全是真心實意衝著做學問來的。

  楊連山心中暗自嘆息。

  學問易教,本性難改。

  江從魚的許多能耐都是天生的,過去在鄉野間都時常弄出幾分呼風喚雨的陣勢來,到了京師自然別想他消停。

  一看就不是會皓首窮經的類型。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楊連山也不想因為占著老師的名分就處處拘著江從魚。只要江從魚不行差踏錯,別的都隨他去就好。

  楊連山不再提他半道與樓遠鈞溜走的事,換了個話頭:「你明年就要加冠,也該考慮成家了。」

  江從魚道:「我還小!」

  楊連山道:「小什麼?若是你父母仍在,估計早就已經給你議親。也是我這個當老師的不夠盡職,沒有給你物色一門好婚事。」

  都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各家都是十四五歲便開始相互相看,看對眼以後走完六禮正好十七八歲,可以成就一段美滿好姻緣。

  像江從魚這個年紀再議婚已經算是晚的了。

  楊連山自己從小嗜書如命,不曾有過什麼年少心動,男歡女愛的事他也不是全然不懂,只是不太感興趣而已。以至於要不是沈鶴溪提了個醒,楊連山都沒想起這一茬來。

  江從魚早想過這事兒。

  他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樓遠鈞不負他,他肯定也不會當個負心人。

  江從魚道:「我眼下都沒娶妻的心思,去議親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既然是要相守一生的人,還是得找個兩心相悅的才好,您難道忍心讓我日後天天與不喜歡的人相看兩厭?」

  楊連山道:「你不去相看,怎麼知道自己喜不喜歡?」

  江從魚道:「反正我不去相看!你若是非逼我議親,我就寫信給里正爺爺他們,托他們幫你張羅一場熱熱鬧鬧的相看大會!到時候你先以身作則給我娶個師娘回來,叫我看看強扭的瓜到底甜不甜!」

  沈鶴溪從外頭進來時,恰見江從魚身手靈活地往院牆上躥,險險地躲開了楊連山抽過去的一竹鞭。

  等了解到楊連山怎麼被江從魚惹得這麼生氣,沈鶴溪只能說……這小子真該多挨幾頓毒打!

  哪家學生敢像他這樣和老師擡槓的?

  沈鶴溪都回來了,江從魚又貓在院牆上不下來,楊連山只能扔了手裡的竹鞭放棄追著江從魚打。

  既然江從魚這麼抗拒,楊連山也不好強逼著他去議親,唯有給江從魚劃出最後的底線:「你若是有心儀之人,絕不能輕慢了對方,須得秉明長輩行三媒六聘之禮。若是你做出那等無媒茍合之事害人名節,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學生!」

  江從魚聽楊連山語氣這般嚴厲,心裡不由打了個突。

  倘若他喜歡的是個女孩兒,那肯定能和楊連山說的那樣做,可他怎麼把樓遠鈞娶回家呢?這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

  江從魚第一次意識到這條路確實不那麼好走,連面對愛重自己的師長時都不能坦然相告。他悶聲說道:「我肯定不會害了人家女孩兒。」

  這是真心話,他都和樓遠鈞好了,肯定不會去壞人名節。

  楊連山聽他應了下來才臉色稍霽,打發他忙自己的事去,別整天上躥下跳搞東搞西。

  翌日楊連山就乘船南歸。

  沈鶴溪與江從魚送完人,俱是失落不已。

  沈鶴溪回去後給江從魚列了份書單,讓江從魚抓緊時間讀完,自己不定時針對書單上的書考校他。

  江從魚:?

  這是什麼天降橫禍!

  沈鶴溪道:「你郗直講給的書不是都讀完了嗎?難道那麼長的臘月你準備一直閒著不成?」

  江從魚心道,我才沒有閒著,我忙得很。

  只不過沈鶴溪是自己老師的好友,又是國子祭酒,江從魚覺得自己多看點書也不是不行。

  不知是不是大考前天天讀新書養成了習慣,現在沒書可讀他還真覺得有點少了點什麼。

  江從魚跑沈鶴溪那兒薅了幾本書,興沖沖地溜達回本齋與何子言他們分享新得來的書單。

  何子言道:「上次的書我都有一大半沒看完呢。」

  江從魚道:「慢慢看嘛,又不著急。」

  何子言悶悶點頭。

  大考成績出來後,何子言就沒有半點和江從魚比較的心思了,畢竟差得太遠。

  江從魚轉頭問袁騫:「聽說你爹今年要回來過年,到時你要去接他嗎?我還沒見過袁大將軍,我也想去看看!」

  袁騫微訝:「你怎麼知曉的?」他們府上也才剛收到家書不久,他哥正讓人好生布置他爹要住的主院呢。

  何子言酸道:「那還用說嗎?他肯定是從陛下那兒聽說的。」

  江從魚語塞,他確實是從樓遠鈞那兒得知的,原來這還是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嗎?他強辯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從別處聽說的?比如是韓恕給我講的也不一定!」

  突然被拉出來頂鍋的韓恕:。

  袁騫沒太糾結江從魚的消息來源,搖著頭說道:「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到,哪裡接得到人?我們往年都是等爹到了家門口才去迎接。」

  江從魚不藏著了:「這次陛下會親自去迎王師歸朝,歸期是敲定好的,連時辰都已經定下了,我們跟過去不就好了?」

  何子言幽怨地看向江從魚,眼神里的意思是「你還說你不是從陛下那兒知道的」。

  江從魚眼睛忽閃忽閃,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何子言。

  袁騫本就敬愛自家老爹,得知可以提前出城迎人自也心動不已,應諾道:「那到時我們一起去!」

  江從魚確實對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帥很感興趣,與袁騫幾人商定以後便找機會和樓遠鈞說了這事兒。

  樓遠鈞到時不僅要親自去迎袁大將軍,還要在北郊受降並祭祀天地。

  這一去一回說不準會耽擱兩三天的功夫。

  樓遠鈞本來還想著該怎麼哄江從魚隨行,聽江從魚說起他與袁騫他們約好去看袁大將軍,笑著說道:「那到時你們隨我一起出發去北郊,免得禁軍把你們擋在外頭。」

  江從魚一口應下。

  樓遠鈞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問道:「師叔回去了?」

  提到這事兒,江從魚就有點鬱悶:「對,回去了。」

  最近沈鶴溪抓他們抓得分外嚴格,估摸著是想早點把他們培養成才,好讓他致仕去尋楊連山玩耍。

  江從魚屈指一算,自己若是入仕為官的話不知得猴年馬月才能回去!

  樓遠鈞寬慰道:「你想回去也不難,等以後朝局真正穩定下來,我們便到乘船南巡去。」

  眼下朝廷還在對先皇留下的爛攤子縫縫補補,國庫空虛得厲害,他這個皇帝一時半會確實不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樓遠鈞誘哄:「你早些來幫我,說不準我們就能早些出發了。」

  江從魚一時被他繞迷糊了,都沒想起自己其實可以不用捎帶上眼前這尊大佛的,悶聲說:「我每天都很努力學新東西了!」

  樓遠鈞笑道:「辛苦我家小魚了,只不過平時須得勞逸結合才是,不能一天到晚都在那埋頭苦學。」他邊親著江從魚的嘴巴,邊用手幫江從魚「放鬆」起來,身體力行地教導江從魚怎麼個「逸」法。

  江從魚哪裡經得住他的撩挑,沒過多久就伏到了樓遠鈞身上。

  他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樓遠鈞握在手中把玩,毫無還手之力。

  樓遠鈞的衣衫卻還整齊如初。

  江從魚最受不了樓遠鈞這模樣,忍不住學樓遠鈞平時對他那樣去輕咬那微微凸起的喉結。

  人都送到自己嘴邊了,樓遠鈞自然沒再偽裝君子,又把人吃了個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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