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2024-09-14 07:39:52
作者: 春溪笛曉
第53章
江從魚不是那種別人不願意還非逼著對方去面對的人。
他自己就很討厭被逼著做事,哪裡願意讓自己也當個惹人厭的傢伙?
像他老師那樣能怡然自樂地過日子,每天端著茶燃著香看看書、罵罵人,興致來了還提筆寫上幾篇得罪人的文章,江從魚便不覺得自己需要勸什麼。
有的人就是不適合受官場的約束,喜歡徜徉於山水之間,那叫人各有志。
可像林伯、像郗直講他們這些人,分明就是還沒有放下,仿佛要讓自己的餘生都浸入無窮無盡的悔恨之中,等待著它哪天能將自己滅頂。
他們若是真的放下了,就不會半推半就地回到京師,半推半就地接受現在這種不甚要緊的職務,懷著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期待想知道新皇會不會是個自己理想中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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擰巴得很。
江從魚自己是個希望每天都能痛痛快快、快活自在的人,不喜歡看到人不開心,更不喜歡看到人沉湎於悲傷之中。
偏偏他又很容易捕捉到那些宛如求救般的情緒。
所以有時候他看起來很喜歡管閒事。
江從魚勸完林伯就去睡了。
已經玩了兩天,休假的第三天江從魚沒再出門,只待在家中看樓遠鈞通過吳伴伴給他送來的書。
都是樓遠鈞看過且寫了不少批註的,江從魚把書通讀一遍,再細細地回頭去讀樓遠鈞隨手寫下的閱讀感悟。
都說字如其人,樓遠鈞的字哪怕是隨手一寫,也帶著難掩的鋒芒,與他表現出來的溫和謙遜大相逕庭。
樓遠鈞寫批註時偶爾泄露出來的一些想法,讀來總讓江從魚有些心驚肉跳。
要知道從他老師接手教導他開始,教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通過文字理清著作者的本意、了解著作者的所思所想。
樓遠鈞這些批語大多都……不是站在尋常角度寫的。
江從魚讀了一天的書,吳伴伴和林伯才結伴過來尋他。
林伯是來和江從魚道別的,他準備去執掌羽林衛了。
一切才剛剛起步,不管是麾下將士的訓練還是遺孤們的安置都得慎之又慎,林伯一時半會怕是騰不出空回來了。
江從魚雖有點捨不得這個從他入京起就一直悉心照料著他的長輩,但還是伸手用力地抱了抱林伯,說道:「我等著您節節高升,以後給我當大靠山!」
林伯無奈笑道:「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談什麼節節高升。」
江從魚道:「古來多少名將七十多歲還立功無數,您離七十歲還遠著呢!」
林伯既然決定接受任命,聽江從魚這麼一哄也朗笑起來,說道:「好!」
吳伴伴說得對,江從魚才到京師就敢跑去把人家首輔公子給搶回家,以後恐怕還會得罪更多人。
陛下眼下對江從魚足夠看重還好,若是哪天陛下覺得當年那點情分已經消磨光了怎麼辦?他合該振作起來,混出點樣子來給江從魚當靠山。
江從魚便讓人張羅了好酒好菜,與吳伴伴一起給林伯踐行。
這頓飯吃完,江從魚也回國子監去了。
才回到本齋,他就瞧見隔壁慎行齋的年輕直講在向郗直講請教問題。
比起郗直講他們這些被特意請回來的「回鍋肉」,這位年輕直講是正兒八經的官場新丁,不僅面孔新嫩,心態也新嫩得很。
自從郗直講有天傍晚神使鬼差地答應與他一起去食堂吃飯(主要是看江從魚他們每天熱熱鬧鬧地往食堂跑),這位姓楮的年輕直講就天天跑來找郗直講說話聊天,只要不上課基本都同進同出。
後來楮直講讀書時遇到不理解的地方,隨口與郗直講提了一嘴,郗直講也……隨口給他解答了。
楮直講登時驚為天人,每次遇到問題都虛心至極地找郗直講請教,一天到晚前輩來前輩去地喊。
饒是郗直講這麼愛給人擺臉色的,都拿這種天真愚蠢且熱情過頭的年輕人沒辦法。
郗直講無奈地解答著同僚層出不窮的疑問,就看到江從魚在窗外探出半個腦袋來,且還豎著耳朵聽他們在聊啥。
郗直講訓斥:「江從魚你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江從魚已經聽了一耳朵,覺得這種學問上的探討沒啥意思,正準備悄悄溜走呢,沒想到被郗直講給點名了。
他掏出兩個粽子遞過去,好話張口就來:「我從家裡帶了粽子過來,遠遠瞧見您和楮直講在這邊說話,就想拿給你們嘗嘗!」
郗直講信他才怪。
還是楮直講把粽子接了過去,朝江從魚好脾氣地一笑:「正好我們家裡人不在身邊,今年還沒吃上粽子。」
江從魚暗自嘀咕,怎麼都是當直講的,說起話來就這麼不一樣!
他見順利把自己試圖偷聽的事糊弄過去了,撒丫子拎著粽子跑回齋舍,熱情地給見到的同窗挨個塞過去,沒一會就把帶來的幾串粽子都分光了。
沒想到一轉頭,竟對上了何子言正目光幽幽地望著自己。
江從魚眨巴一下眼,頗為遺憾地說道:「粽子沒有了,都分完了,你這麼看著我也沒用。」
他對同窗向來一視同仁,主打一個先看到誰就給誰,很少搞區別對待。左右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沒拿到的人應該也不會在意才是!
何子言:「……」
誰稀罕你的粽子!
本以為自己看到江從魚會嫉妒到不行,可一看到江從魚快快活活和別人打成一片的模樣,他又覺得陛下喜歡江從魚很正常。
何子言道:「我又不缺粽子吃。」
江從魚連連點頭,虛心應和:「那肯定的,你吃的都是陛下賜的粽子。宮裡的粽子都是什麼餡的?」
何子言:「……」
不想和江從魚說話了!
江從魚見何子言的臉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次他真沒有特意擠兌何子言,這傢伙怎麼又不開心了?
真是難懂!
好在何子言一個月基本上有三十天都在擰巴,江從魚也沒太在意。
馬上又是新一輪的月試,他還得抓緊時間把這段時間學過的內容全給過一遍!
上次去觀政的時候沈祭酒說得很明白,如果他們跟不上夫子們的講學進度,下次再有觀政機會可就沒他們份了。
江從魚挺喜歡出去玩耍的,所以卯足勁要拿頭名。
其他人雖然知道有江從魚在,自己考第一的可能性有點渺茫,但他們知曉自己目前最要緊的就是把學業給趕上去。
以他們分齋時的成績連能不能考入上舍都不能保證,何必好高騖遠?
臨近月試,致知齋眾監生的學習勁頭空前高漲。
連隔壁楮直講過來請教問題的時候都忍不住感慨:「你把學生教得真好。」
郗直講臉皮抽了抽,不想接這種話題。
哪裡是他教得好?分明是因為有個江從魚在。
他一個只想來國子監混點俸祿的,硬生生看著江從魚把一群被迫選擇致知齋的吊車尾帶到中上水平。
現在月試的排名各齋是不互通的,也不知等到年終大考其他人會是什麼表情。
休沐前一天,江從魚狂寫了一天卷子,才算是答完了月試那一大堆題目。
一想到科舉的卷子要答三天,江從魚傍晚見到樓遠鈞的時候就開始唉聲嘆氣,整個人沒骨頭一樣鑽到樓遠鈞懷裡喊手酸。
樓遠鈞才剛見面就把人抱了個滿懷,只覺分別一旬的煎熬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心底不由自主溢出來的歡喜。
他抓住江從魚的手輕輕地替他揉了起來,雖是養尊處優的天子,樓遠鈞的手卻因為常年握筆與習武而修長有力,指腹處還長著層薄繭。
明明樓遠鈞只是心疼他替他揉手,江從魚卻想到了一些不該想的事,耳根有些可疑地紅了。
樓遠鈞笑著捏玩江從魚的手,相當縱容地道:「你若是不想考,那就不考了。」
雖然不是科舉出身可能會受那些文官排擠,不過江從魚本來就已經有爵位在身,也不差那麼一個進士身份了。
江從魚趕緊說道:「其實也不是很酸,我就是說說而已。」
他感覺自己遲早會被樓遠鈞他們給慣壞,哪有當師兄的聽人埋怨兩句寫卷子太累,就直接勸人別考了的?
老師辛辛苦苦教他十年,他可不能一下子就墮落了!
……偷偷和師兄談戀愛這件事不算!
樓遠鈞低頭看去,只見江從魚眼睛忽閃忽閃的,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眸色微深,把人抱得更緊一些,俯身去親江從魚的唇。
江從魚好些天沒和樓遠鈞親近了,很快便把那點兒心虛拋諸腦後,乖乖承接樓遠鈞灼熱的吻。
如今府中諸事都是吳伴伴在管,沒有旁人會過來打擾,樓遠鈞自是不會委屈了自己。
他一點都沒有把江從魚身邊所有人支走的心虛,毫不客氣地品嘗起自己只嘗過一次的美好滋味。
江從魚覺得自己不能每次都由著樓遠鈞擺布,被樓遠鈞勾得意亂神迷的時候忽地想起他說過自己耳朵最敏感,不由湊上去咬住了樓遠鈞的耳垂。
偏他不捨得咬太用力,倒像是把樓遠鈞含在嘴裡似的。
樓遠鈞耳朵最是敏感,冷不丁被江從魚這麼咬上來,那被江從魚吞咬著的地方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更要命的是江從魚還被刺激得一下一下地含吮起來。
樓遠鈞被折磨到恨不得把人揉進懷裡,只能抱著人哄道:「別咬了,要不然苦的還是你。」明明那麼經不起折騰,怎麼在這麼不願意服輸?
江從魚低哼:「我、我又不苦……」他說到一半,話尾已經被樓遠鈞給吞了。
兩個人都沒開葷多久,自制力難免會差些,這晚仗著第二天是休沐日絲毫不知節制為何物,鬧騰到了後半夜才終於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翌日江從魚起晚了,他起床時都過了吃早飯的點,吳伴伴告訴他何子言他們已經到了。
他們每個休沐日都會約在一起看書讀報練習騎射來著,這次才剛考完月試,還得例行對對答案。
江從魚有點為難,因為樓遠鈞也剛起來,還沒吃東西。他不想拋下樓遠鈞,也不好晾著何子言他們。
樓遠鈞看出了江從魚的糾結,伸手替江從魚理好有些凌亂的衣襟,順勢索要了一個把江從魚嘴巴親得又紅又潤的吻。
瞧見江從魚耳朵也跟著紅了起來,樓遠鈞才輕笑著說道:「你去招待你的同窗吧,別讓他們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