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2024-09-14 07:39:41
作者: 春溪笛曉
第46章
傍晚的時候,秦溯醒來了。
他背上有傷,只能趴著睡,趴久了不舒服。他艱難地坐起身來想緩一緩,思索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事情鬧成了這樣……
秦溯這番動作很快驚動了守著他的小廝,對方一面讓人去尋江從魚,一面上前關心他餓不餓、難受不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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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溯還沒思量出怎麼得體地回答,江從魚已經從外面跑了進來。
少年背後映著煌煌夕輝,整個人仿佛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他生於鄉野之間,像山中自由自在的草木,林下自由自在的風,做事無須考慮什麼人情世俗、無須考慮怎麼做才能叫人滿意。
江從魚跑到秦溯面前,坐到他身邊問:「你醒啦!怎麼不多睡一會?」
秦溯道:「躺太久不舒坦,而且我感覺現在好多了,應當是你給我請的大夫水平很高。」
江從魚道:「是吳伴伴幫忙請的,聽說是太醫裡頭最擅長治外傷的。」
他又給秦溯說起吳伴伴是誰,那是曾經追隨陛下多年的提督太監,現在因為腿疾辭了職位到他們府中當差。這邊事兒少,算是提前養老了。
秦溯早就知曉當今聖上對江從魚的看重,如今聽說陛下竟連吳伴伴都給了江從魚,心中震驚不已。
這位吳伴伴可是東宮舊人啊,據傳當初陛下幼時過得很不好,一度處於被廢邊緣,身邊沒幾個可靠的人。多虧了吳伴伴苦心維護,才叫陛下在多方暗算之中活了下來。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事,背後吳伴伴還為陛下做過什麼便不是外人能知曉的了。
總而言之,這位笑面太監於陛下而言絕對比他爹這首輔更值得信任。
現在吳伴伴卻到江從魚府里來……養老?!
饒是秦溯也算是被培養著早早了解時局的繼承人,一時也分析不出陛下對江從魚到底愛重到什麼程度。
江從魚卻沒想那麼多,只是驚訝於吳伴伴說請太醫就請太醫。
他自己都沒和太醫打過交道呢,只聽老神醫罵罵咧咧地說過某某太醫沽名釣譽,治起病來堪稱謀財害命。
好在吳伴伴請來的太醫水平極高,經他處理過後秦溯背上的傷瞧著都沒那麼駭人了。
江從魚陪著秦溯吃過飯,又把秦溯勸回床上去躺著,才與他說起秦首輔來過的事。
江從魚有點不好意思:「雖然知道我不該管你的家事,但我還是沒忍住和你爹多說了幾句。」
秦溯頓住。
他從來沒見過江從魚這樣的人,明明兩人的交情只是聊了幾次天、只是共事了幾天,江從魚卻特意去他家看他,還那樣把他……從家裡背了出來。這誰能想得到呢?
如果他當時意識是清楚的,肯定不會趴到江從魚背上,更不會就那麼跟著江從魚走。可,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相比之下,江從魚和他父親說那麼幾句話就算不得什麼了。
秦溯低聲說道:「你說讓我到你背上去的時候,我其實……很高興。」
沒有人會不喜歡被關心、被愛護,他亦然。
他的學識是接受父親的教導才有的,他平日裡如何待人接物、為人處世也是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即便父親偶爾待他格外嚴苛,他也無法對此生出半分反抗之心。
他也不是沒有疑心過父親更偏愛繼母所生的弟弟,可接觸多了經常來挑釁自己的弟弟,秦溯便知道並非如此。
他這個弟弟魯莽、愚蠢、壞得毫不遮掩。
那麼大一個人了,連《論語》都還讀不通,更別提其他經典。
這絕不是真心疼愛、用心教導會有的結果。
尋常人家尚且知道慣子如殺子,何況是他們這樣的人家?
正是因為知道父親是真心看重自己——且只看重自己,秦溯才深深地明白自己可能一輩子都逃不出也躲不開來自父親的管制。
這是一個叫他有些絕望的發現。
「江從魚。」
秦溯喊道。
江從魚望向秦溯,一下子對上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秦溯艱澀地開口:「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他利用了江從魚的好心,利用了江從魚的無所畏懼。
他想利用江從魚去撞破他自己沒有辦法撞開的那面高牆。
江從魚還以為秦溯想說什麼呢,沒想到他居然還向自己道歉。都這樣了,還說什麼利用不利用!
他真是不太能理解京師人的想法。
見秦溯目光沉鬱,江從魚也不好和他繼續分辨,只能順著他的話說道:「我自己願意被你利用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哄著秦溯喝了藥睡了過去,看著秦溯的側臉嘆了口氣。
這麼好的人,腦子怎麼就那麼軸。
江從魚起身往外走,準備回自己住的主院早些歇息。
不想他才剛走出房門,就看到廊下立著個高大的身影。他像個沉默的影子那樣靜靜站在廊柱前,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看著他。
這不是樓遠鈞又是誰?
江從魚腳步僵住。
江從魚跑過去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樓遠鈞直直地望著跑到自己面前來的江從魚。
江從魚被他看得心突突直跳,忍不住喊道:「哥哥?」
樓遠鈞環住他的腰,帶著他藏到廊柱後親了上去。
江從魚怕被旁人瞧見,背脊一直緊繃著。可樓遠鈞這模樣明顯不對勁,他也狠不下心把人推開,只能任由樓遠鈞兇狠地碾過他的唇舌。
好在天已經黑了,有著夜色與花影遮掩,也沒人注意到他們在廊下這樣肆意地親吻。
樓遠鈞嘗夠了他唇舌的滋味,才在江從魚耳邊回答他最初的問題:「在你說『我願意被你利用』時來的。」
樓遠鈞也知道自己作為一國之君,不應該頻繁出宮,不應該耽於兒女私情,不應該整日記掛著某個人……偏偏明知道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應該,他還是沒法管住自己的心。
他還是會在意。
在意江從魚在做什麼,在意江從魚是不是與別人更親密,在意江從魚心裡是不是有別人。再怎麼強調自己是受命於天的九五之尊,於這種事情上他也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夫俗子。
江從魚是很好,只是江從魚對他很好,對別人也很好。只要別人有需要,他就會義無反顧地去幫對方,哪怕需要面對的人是當朝首輔他也毫不畏怯。
如果是自己少年時遇到這樣一個朋友,自己能不對他心動嗎?
樓遠鈞覺得自己不能。
那秦溯、韓恕、何子言他們可以嗎?
樓遠鈞不知道,他只知道嫉妒像是無色無味的毒藥,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把他的心浸透了。
他嫉妒他們能與江從魚朝夕相處,嫉妒他們能擁有江從魚的關心,嫉妒他們能光明正大與江從魚嬉笑玩鬧。
江從魚對上樓遠鈞那比夜色還要濃稠幽深的眼神,怕樓遠鈞氣怒之下再做點什麼,忙拉著樓遠鈞回主院去。
為了秦溯能安靜養傷,江從魚把他背到了客院。
他既然與樓遠鈞相互表明的心跡,自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把別人帶到自己房裡。
只是今天他一路把秦溯背回來,連秦首輔都給驚動了,樓遠鈞恐怕也是第一時間知曉了這件事。
結合樓遠鈞剛才那句酸溜溜的回答,江從魚已明白樓遠鈞在意什麼了。
樓遠鈞本來就是很容易多想的性格。
江從魚抓緊了樓遠鈞的手。
兩人的手藏在袖下,哪怕這樣光明正大地牽著一路走回去,旁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難分難捨地十指交扣。
回到主院,江從魚照例讓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只剩他和樓遠鈞兩人。
「你別生我的氣。」江從魚主動抱住樓遠鈞的脖子哄人,「今兒情況緊急,我一個人都沒帶,才會自己把人背回來。」
樓遠鈞頓住。
對,背回來。
他伸手鉗住江從魚的腰。
這腰明明細得很,卻格外有力量,那麼大一個人他說背就背。
樓遠鈞垂眸:「你怎麼知道我在生你的氣?」
江從魚心道,我又不是瞎子,你生氣不生氣我還看不出來嗎?平時我還沒幹這樣的事,你都會一個人生悶氣。
只是這話不能說,說了怕樓遠鈞更生氣。
江從魚道:「如果是我知道你把別人背回家,我也會生氣的。而且是很生氣很生氣的那種!」
樓遠鈞心中那涌動著的毒汁忽地安分下來,一下子便不再躁亂沸騰。只是思及江從魚哄秦溯那些話,他又忍不住吻上江從魚的唇,仿佛想要把他對別人說的甜言蜜語都親回來。
江從魚乖乖與他唇舌交纏。
樓遠鈞把他抱到床上,抵著他親得越發過分。若非兩人都還有那麼幾分理智在,恐怕就不是這麼一吻能了事的了。
親夠以後,樓遠鈞把人困在自己懷裡問道:「你連首輔公子都敢強行搶回府,就不怕得罪當朝首輔嗎?」
江從魚覺得樓遠鈞這話怪怪的,聽著就好像他色膽包天,強搶了人家首輔公子。他說道:「我當時沒想這麼多。」頓了頓,江從魚又補充,「就算想了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回家去!」
樓遠鈞問:「那我呢?」
江從魚僵住。
樓遠鈞逼問:「你要對我始亂終棄嗎?」
「我沒有。」江從魚著急地抱住樓遠鈞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樓遠鈞享受著江從魚的投懷送抱,口中卻說:「你的朋友很多。」
江從魚無可辯駁。他確實很愛交朋友,朋友有事他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樓遠鈞低低的嗓音繼續滑入他耳朵:「我只有你。」
江從魚從來沒有與人有過這樣濃稠粘膩的感情。
他做好了與樓遠鈞面對各種風風雨雨的準備,可若是樓遠鈞突然對他說自己想通了,要去走那大多數人在走的路,他雖然會很難過,但也不會攔著不讓樓遠鈞離開。
他以為他們之間遠沒到生死相許的程度,理當來也歡喜,去也歡喜,不必有太多的痛苦掙扎。
可樓遠鈞表露出來的情意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想要把他牢牢地困在網中,永遠都不放他離開。
他正耐心地用情絲一點一點地困住他,直至確定他徹底無法逃脫以後再肆意地享用。
「我……」
江從魚正想說什麼,脖頸卻被樓遠鈞咬住了。
樓遠鈞在他的咽喉處反覆啃噬、吮咬、含弄。
江從魚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樓遠鈞並不去侵占他別的地方,只折磨他頸上最敏感、最脆弱的那一小塊皮膚,很快讓它紅得分外昳麗。
折磨得江從魚又疼又癢。
江從魚有些委屈地喊:「哥哥……」
樓遠鈞瞧見江從魚眼角溢出的淚花,終於仁慈地放過那可憐的咽喉。只不過他的手卻又放肆起來:「你看著難受得很,我幫幫你吧。」
江從魚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觸碰,腦子徹底懵了,窩在樓遠鈞懷裡不敢動彈。
兩人的衣服表面上都還齊齊整整,稍微一動便能聽到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在這杳然無聲的夜色之中,誰都不知道他們正挨在一起做著什麼樣的勾當。
江從魚沒想過樓遠鈞的手會這麼不一樣,修長有力,而又面面俱到。
過了許久,他聽見樓遠鈞啞聲問:「你能不能也幫幫我?」
江從魚耳根一紅,聽話地學著樓遠鈞剛才那樣給他幫忙。
可明明他都學得很認真了,不知怎地到了樓遠鈞這裡卻總結束不了。
江從魚更委屈了:「我都照做了,怎麼完全不一樣!」
樓遠鈞輕笑出聲,說道:「我們來親一個,說不定就好了。」
江從魚聽後覺得有理,仰頭承接樓遠鈞落下來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