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09-14 07:38:53
作者: 春溪笛曉
第15章
江從魚倒沒別的意思,畢竟他在國子監睡的都是大通鋪,大家翻個身就能撞一塊的,哪裡會有男孩子之間也不能一起睡這種想法?
樓遠鈞也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想看看自己能接受江從魚的親近到什麼程度。
他幼年經歷過許多磨難,一度連經了別人手的食物都不敢碰,睡覺還得在手邊壓把利器才能安眠。這種謹慎小心讓他在深宮之中活了下來,卻也讓他養成了冷漠多疑的性格,從不願意讓任何人靠近自己。
江從魚不知道這一點,莽莽撞撞地自己湊到他面前來。
既然江從魚主動送上門來,而他又恰好不抗拒這樣的嘗試,何不藉此機會試試自己能不能克服幼年留下的毛病?樓遠鈞如今是天下之主,自然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半點都不帶猶豫的。
樓遠鈞道:「我沒與人一起睡過,不知道睡相好不好。萬一我夜裡擾著了你……」
江從魚大大咧咧地道:「沒事的,連武師傅震天響的鼾聲都吵不醒我。」
既然是休沐日,那肯定是要好好洗個澡的。
江從魚最滿意的是府中有個不大不小的湯池,只消在湯池外頭燒個熱灶,就能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了。他邀請樓遠鈞一起泡澡,正好可以相互幫對方搓背和洗頭髮。
為了讓樓遠鈞點頭,江從魚還誇下海口:「我的搓背本領,大家試了都說好!」
樓遠鈞笑道:「都有誰試過了?」
江從魚毫不猶豫地給他舉例,一路從他在老家那邊的親朋舊故舉到他在國子監的同窗,反正他主打一個看誰光著背就去搓兩下。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業精於勤荒於嬉!為了練就自己高超的搓澡水平,他可是老勤快的!
樓遠鈞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這句話放在搓澡上的。
光是聽著江從魚講出來的一個個人名,他就發現江從魚還真是對誰都不見外。
既然這對江從魚而言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樓遠鈞便神使鬼差地應了下來。
他的心思從來不表露在臉上,反而是驚聞此事的林伯心中震驚不已。他是知道樓遠鈞身份的,而且也還知道樓遠鈞有不讓人近身的毛病。
現在樓遠鈞居然要和江從魚一起共浴!
林伯心中有些擔憂,頗擔心江從魚會不會冒犯到樓遠鈞。
他是樓遠鈞指派到江家的人,理應聽從樓遠鈞的吩咐,可江從魚是那個人唯一的血脈啊!這叫林伯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江從魚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行差踏錯。
偏偏江從魚一直和樓遠鈞膩在一塊,林伯連個提醒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憂心忡忡地命人去燒灶及準備毛巾胰子等沐浴要用到的雜物。
這會兒江從魚已經從樓遠鈞口中聽說他不習慣讓旁人伺候,麻溜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浴池之側就只剩下他和樓遠鈞兩個人了。
江從魚一點都不害臊,二話不說把自己脫了個精光,撲通一聲扎進冒著熱氣的水裡。他在池裡走了一圈,才轉頭回到池邊撐著石岸,積極邀請還穿得齊齊整整的樓遠鈞:「我們都是男的,哥哥你不用不好意思!」
樓遠鈞垂眸對上江從魚熱情洋溢的臉龐,已是暮春天氣,入夜後只余些許春寒,熱騰騰的水汽蒸得江從魚臉上泛起了健康的紅潤。
江從魚雖比他小三歲,但也已十八了,身量已經徹徹底底長開。許是因為長期被武師傅帶著打獵和鳧水,他渾身上下都是緊實漂亮的,沒有一點兒讀書人的孱弱樣子。
對於由柳棲桐親自介紹過的「師兄」,江從魚沒有半分提防,就這麼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整個人袒露在樓遠鈞面前。
樓遠鈞身為帝王,並非沒有人想要投懷送抱,只是那些別有用心的傢伙只會讓他感到反胃。往往沒等對方靠近半步,樓遠鈞就已經命人把對方擋得遠遠地,絕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偏就是那天他心血來潮親自去接江從魚,而後江從魚就徑直闖入他過去的禁域之中。而他驚訝地發現,他對江從魚過分熱絡的接近並不抗拒。
熱氣上蒸。
樓遠鈞覺得有點熱了,他見江從魚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也解開了身上的衣衫。
江從魚沒少和旁人一起搓澡,本來不該覺得害臊的。可今天也不知怎地,他看著樓遠鈞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緩緩解著自己的衣裳,只覺水溫好似比平時高了不少,熱得他連耳朵帶耳根都隱隱發燙。
江從魚忍不住轉開眼挪得離樓遠鈞遠了一些,伸手去探湯池裡的水,咕噥道:「是不是火燒太大了。」
正嘀咕著,就感覺有陰影籠到自己上方。
江從魚擡頭看去,卻見樓遠鈞已經坐到自己身邊,只露出寬闊結實的胸膛。
人到了近前,江從魚頓覺沒那麼不自在了。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到樓遠鈞胸前一道疤上,忍不住湊過去問:「這是怎麼弄的?」
江從魚邊說還邊忍不住想碰一碰那道疤。
樓遠鈞本就是想試試自己能放任江從魚接近自己到什麼程度,並沒有躲開江從魚伸過來的手。只是他即使做到了神色不變,胸脯還是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江從魚只覺自己手落在上面的一瞬,就感覺到了樓遠鈞那一剎那的緊繃。
他想到樓遠鈞此前說不喜歡旁人伺候,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冒犯,忙收回手說道:「我就是覺得這疤有點大,當時一定傷得很嚴重!」
樓遠鈞笑道:「沒多嚴重,就是看著嚇人,其實當時只是皮肉傷而已。你會覺得難看嗎?」
江從魚趕緊哄道:「不難看,一點都不難看!」他是真不覺得不好看,只是覺得這道狹長的疤痕看起來是許多年前留下的了,當時樓遠鈞得多疼!
為了寬慰樓遠鈞,江從魚還大方地給樓遠鈞看他大腿內側一個月牙模樣的傷疤:「你看,我也有,小時候從樹上摔下來傷到的!」他一臉慶幸地表示當時要是再偏那麼一點點,問題可就大了。
樓遠鈞沒有與人挨得這麼近的經驗,自然也沒有跟人互看疤痕的經驗。
他向來不願暴露自己的弱點,當即回憶著江從魚剛才的做法,伸手輕輕撫上江從魚腿內那彎月牙兒。
樓遠鈞本以為自己會不喜歡接觸別人的身體,沒想到指腹上傳來的觸感卻意外地好。
江從魚正講著自己小時候的光輝事跡,冷不丁地被樓遠鈞這麼一觸碰,也是愣了一下,莫名感覺渾身上下都燥熱得很。他忍不住喊道:「哥哥?」
樓遠鈞一臉自然地收回手,朝他輕笑道:「你不是說要給我搓背嗎?」
江從魚不是愛糾結的人,一聽有事情要自己忙活,馬上就把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拋諸腦後。
兩人不僅相互給對方搓了背,還幫對方放下長發洗了頭。這還是江從魚第一次看見樓遠鈞一頭烏髮披散下來的模樣,幫忙擦乾都比平時多了幾分小心,只覺掉了一根都是天大的罪過。
樓遠鈞見他一臉慎重地給自己擦了半天頭髮,忍不住笑道:「照你這擦法,擦到天亮都擦不干。」
他讓江從魚先別忙了,坐到自己面前來讓他這個當哥哥也幫弟弟給擦一擦。
江從魚依言坐了過去。
兩人都只穿著褻衣褻褲,江從魚這麼一挨近,樓遠鈞就感覺自己能輕鬆把人禁錮在懷裡,叫江從魚沒有辦法掙脫。
只不過他無緣無故困住江從魚做什麼?樓遠鈞輕笑起來,還真仔細地替江從魚把頭髮給擦乾了。
本來說好要秉燭夜談,結果江從魚到點就困了。
樓遠鈞沒什麼睡意,就著霜白的月光盯著江從魚的睡顏看。
別看江從魚醒著的時候很能鬧騰,入睡後睡醒卻分外乖巧,瞧著不會一個轉身就把腿給跨到別人身上去。他顯然是個沒煩惱的,連在夢中唇角都微微揚起,好似在做著什麼美夢。
樓遠鈞很難想像自己像江從魚這樣活著。
江從魚應該也想像不了他這樣的活法吧?樓遠鈞見江從魚睡得熟了,又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他柔軟的耳朵。
也不知是不是手中的觸感太好,還是受了江從魚好睡眠的感染,樓遠鈞竟也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江從魚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有點悶,他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感覺自己被樓遠鈞的手臂捂著腦袋,弄得好像是他整個人都鑽到對方懷裡去似的。
他什麼時候愛往人懷裡鑽了?
江從魚還沒理清楚是怎麼回事,樓遠鈞便被他擾醒了。
樓遠鈞比他更快理清楚發生了什麼,坐起身來滿臉歉意地道:「是我睡相不太好壓到你了吧?」
江從魚只覺自己鼻端全是樓遠鈞身上的氣味。他聽樓遠鈞語氣自責,立刻說道:「沒有,沒事的,我皮厚肉糙,你就算壓我一整晚都沒關係的!」
樓遠鈞莞爾:「你不在意就好,我怕你下次不讓我來了。」
江從魚道:「怎麼可能?我早跟林伯他們說過誰都不許攔著你的,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兩人一起吃了早飯,樓遠鈞就說有事要忙,走了。江從魚有點失落,不過他也約了韓恕他們一起去玩,很快便把心裡那點不舍給忘了。
等幾人一同回到國子監後,江從魚還和何子言他們商量:「往後要是我睡覺不老實你們可得告訴我。」
江從魚覺得樓遠鈞說自己睡相不好肯定是照顧他的面子,真相是他自己看他樓師兄長得好看就趁著人家睡著的機會貼上去。
這個毛病要是經常犯的話,樓師兄肯定不願意再跟他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