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09-14 07:38:38 作者: 春溪笛曉

  第6章

  江從魚睡得早,翌日醒得也早,他洗漱過後就在本齋的空地里練習拳腳。

  他獨自在蒙蒙亮的天色里打了會拳,一轉頭就瞧見袁騫正在廊下看著他。

  江從魚朝他朗笑一聲,問道:「你也起來鍛鍊嗎?」

  袁騫這次倒是沒再漠視江從魚,而是點了點頭。

  江從魚基本功很紮實,身板緊實得很。

  他昨天第一眼就看出江從魚是練過的。

  只是袁騫剛才瞧了一會兒就發現江從魚那些招式都是花架子。

  分明下了苦功夫去練功,結果卻學了這種玩意,袁騫看得渾身難受。

  也不知教江從魚的人到底是怎麼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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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從魚看出了袁騫的疑惑,替他解答道:「我這拳腳功夫只是學來強身健體的,不像你們袁家拳能以一敵百。」

  他老師和他爹那一輩人都講究出將入相,到了外頭得能指揮千軍萬馬,入了朝也能處理好各種政務。

  總之甭管文藝還是武藝,只要是有用的都得學。

  江從魚小時候皮實得很,整日摔摔打打都不在乎,老師要他學武,他便也學了點兒。

  其中他學得最好的就是翻牆和騎射了,翻牆可以方便他出去玩耍,騎射則是他真的覺得很有用也很有意思。

  至於這堪堪入門的花拳繡腿,是他老師怕他出去與人逞凶鬥勇,特意囑咐武師傅別教他打架本領!

  江從魚也沒覺得自己非學不可。

  反正他要是打不過別人,直接跑就是了!

  江從魚對袁騫家的拳法很好奇,他聽說袁大將軍年輕時是武狀元,一套袁家拳打下來可謂是無人能敵。

  這些年袁大將軍鎮守北疆、威名赫赫,憑一己之力為風雨飄搖的大魏支撐起了十餘年的邊關安寧。

  即便是信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文人墨客,提起這位袁大將軍來也是讚不絕口。

  這不,江從魚昨兒就在別人口中聽說了袁家拳法的威力。他跑到袁騫邊上好奇追問:「你要練拳嗎?我能看看嗎?」

  袁騫道:「我平時練的也是用來強身健體的拳法。」

  江從魚還是想看看,便占了袁騫方才的位置,換袁騫到空地上去給自己展示一番。

  即便只是尋常鍛鍊,袁騫的拳腳還是比江從魚多了幾分凌厲氣勢,一看就知道要是打起來那是真的能制住對方的。

  江從魚看得津津有味,瞥見韓恕他們出來後還拉著他們一起觀摩。

  等袁騫練完一輪,江從魚就跑過去問人家:「你這套拳能外傳嗎?我們可以學嗎?你能不能教教我們?」

  這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往外蹦,教本就話不多的袁騫都不知該如何招架。

  何子言昨晚就怪江從魚迷了自己的心竅,這會兒見他一個勁往袁騫身邊湊就更不高興了。

  他說道:「你怎麼看別人的東西好就想討要?就沒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的!」

  江從魚本就是隨口問問,聽何子言這麼說便覺得沒趣了,惋惜地道:「那算了。」說罷他招呼韓恕一起吃早飯去。

  吃過早飯,江從魚就跟韓恕去齋堂那邊溫書。

  他與本齋不少新生都已相識了,才入內就有不少人圍攏過來與他說話。

  何子言走進來時見到這般情景,挑了個離他們最遠的位置落座。

  他打開書看了幾眼,卻覺得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心裡還在想著早前的事。

  江從魚從那會兒起就沒再找他說話,應當是生他的氣了。

  袁騫吃早飯時也說那是那是袁大將軍編給軍士們練習的拳法,不是什麼不能外傳的東西。

  這事兒是他枉做小人了。

  何子言鼻頭有些發酸,不知道怎麼到了國子監會這麼不順利,現在鬧得連袁騫都不太高興。

  他難過了一會,忽地瞥見江從魚正大搖大擺地從窗外經過。

  何子言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也起身跑了出去,跟到了江從魚後頭。

  江從魚察覺身後多了個尾巴,轉過身一瞅,還是曾揚言要找夫子告他狀的何子言。

  他當即轉了方向,改為去找茅房。

  到了茅房裡頭,江從魚邊悠悠然解褲帶撒尿,邊問還想跟著自己進來的何子言:「你也尿急啊?」

  何子言這才驚覺自己居然一路跟著江從魚到了什麼地方。

  「我才沒有尿,尿急。」

  他顯然不習慣活得像江從魚這麼糙,提到尿字都開始結巴了。

  江從魚覺得有趣,系好褲帶後走到外頭汲水洗手,口中奇道:「你不急你來茅房做啥?」

  何子言抿了抿唇。

  「我早上不該那麼說你。」

  何子言覺得江從魚昨天都是有錯就認,自己不能連他這個土包子都不如,所以還是跟江從魚道了歉。

  江從魚聽了覺得稀奇。

  這倒是比許多人要強多了。

  江從魚問何子言要不要與自己一起去溜達溜達。

  何子言道:「學正不是讓我們待在本齋溫習嗎?」

  江從魚道:「那你去不去?」

  何子言見江從魚一副要撇下他直接走人的態度,竟是鬼迷心竅地跟了上去。

  江從魚領著何子言直奔今天的第一個目的地,臨近人家正在上課的齋堂時便狗狗祟祟地放輕腳步,不時轉頭小聲叮囑何子言注意點,別叫人給發現了。

  何子言都不知自己是撞了什麼邪,居然跟著江從魚跑到別齋偷聽。人家全在上課,周圍靜悄悄的,總感覺他們腳步放得再輕都會弄出聲響來。

  弄得他一顆心怦怦直跳。

  江從魚拉著何子言一屁股坐到別人窗外,開始今天的第一輪蹭課。

  他邊聽邊記,記人家的講課內容,記人家的課堂氛圍,記人家夫子是哪裡的口音。

  這位直講帶的是上一批即將升入內舍的外捨生,算是學官之中資歷較淺的,講起課來卻相當引人入勝。可見國子監的師資力量很強!

  只聽了這麼一刻鐘,江從魚已經覺得這位直講是很不錯的選擇!

  他有點好奇這位直講長什麼樣,忍不住探出半顆腦袋往裡望去。

  這一望,冷不丁就與裡頭那位直講的視線撞個正著。

  不好,被發現了!

  江從魚二話不說,起身拉著何子言就跑。

  只要不被逮個現行,過後誰還計較這點小事呢?

  何子言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被江從魚拉著跑出老長一段路。

  等兩個人回到了本齋,何子言累得氣喘吁吁,面上都帶上點兒赤紅了。

  江從魚這個始作俑者瞧見何子言這般狼狽,不僅不覺得是自己帶累了好學生,還要嘴何子言兩句:「你明兒就該早些起來與我們一起鍛鍊,要不然就你這跑幾步就喘的小身板兒怎麼報效陛下?」

  何子言不想理江從魚了。

  這傢伙覺得是誰害得他要跑的?!

  要不是跟著江從魚跑去偷聽別人的課,他這會兒應當舒舒服服地坐在講堂裡面溫習!

  江從魚與何子言一同回齋堂,半路上遇到過來巡看的學官,他還不慌不忙地跑上去打招呼,大大咧咧地說自己和何子言剛去撒了泡尿。

  學官雖覺得他說話太粗俗了些,卻也沒追究什麼,擺擺手讓他回齋堂去。

  唯有何子言一顆心猛跳不止,暗自發誓再也不跟著江從魚胡來了。

  瞧這傢伙當著學官的面撒謊都撒得那麼順溜,以後可絕對不能信他的鬼話!

  兩人各自歸位,江從魚朝周圍的人擠擠眼,表示自己已經打了頭陣。

  其他人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當即按照計劃輪流溜出去外齋「探課」。

  因著每次只出去一兩個人,又都是溜達小半個時辰就歸來,學官竟也沒有發現他們在作妖。

  一群人有驚無險地鬧騰到傍晚,又由江從魚帶領著聚到一塊,開始匯總各自的蹭聽體驗。

  他們每個人都出去了兩三趟,齊心協力把今天在講課的夫子都摸了個底。

  江從魚還從不少老生那兒打聽來各個夫子的情況,只覺哪個都挺好,哪個都有各自的長處。

  想來當今陛下對國子監是真的很重視,希望能把他們培養成對朝廷真正有用的人!

  只是這麼多好老師,他們到時候到底該報考誰好?

  江從魚見眾人都難以抉擇,朗笑著提議:「分齋以後我們多出來聚聚,每旬一起分享各自從夫子那裡學到的東西,豈不是等於所有夫子都教過我們?」

  江從魚還與他們說起自己家那麼大一宅子只自己在住,往後一到休沐日大可到他家聚會去。

  眾人聽後俱都歡喜應下,表示自己絕不會拖大夥後腿。

  一群人說得眉飛色舞,誰都沒注意到不遠處的竹林中藏著兩道身影。

  那兩道身影聽了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其中一人是國子祭酒沈鶴溪,而另一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早上撞見江從魚在外偷聽的國子直講。

  此人姓周,是沈鶴溪的學生。他邁步跟著沈鶴溪往回走,語帶憂慮地說道:「老師,難道就這麼任由他領著那些新生鬧騰?」

  都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偏偏這江從魚渾身上下都寫著四個大字——沒有規矩!

  沈鶴溪道:「陛下要的不是只知埋頭讀書的腐儒。」

  若是想要那種循規蹈矩的酸腐讀書人,樓遠鈞就不會直接清退過去那堆學官和監生了。

  沈鶴溪擡頭看向皇宮所在的方向,心中藏著無法對旁人言說的憂慮。

  他們這位年輕的帝王當真會是一位明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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