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2024-09-14 07:37:27
作者: 麻匣
第一百二十三章
程子馴的話一出,店長和程子驕都愣了愣,特別是程子驕,肉眼可見的驚惶起來,看著程子馴又被背叛的憤怒和委屈。
他在這裡是孤立無援的,哪怕是這種時候,哥哥也不會站在他這邊。
程子驕朝外跑去,他要去找媽媽!
但程子馴早有預判,一把拽住了程子驕的胳膊令他無處可逃。
「放開!你放開我!」程子驕慌忙地掙扎,可程子馴比他高大,抓他的力道簡直像鐵銬那樣堅固。
程子馴將程子驕一甩,程子驕就像個書包一樣撞到櫃檯邊上,上身伏在檯面上一抽一抽地哭了起來。
說實話,老闆想看的就是一幕,他叫這小子的家長老師來就是為了有人能教訓他讓他知道錯,是知道這小子敢不聽老師的話,媽也不明事理。這個哥哥還像樣子,反而平息了老闆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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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有人收拾你才行,換作是我兒子,我打得他哭都不敢哭!」老闆說,他拿著手機已經撥出了110的號,「我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老老實實地寫保證書賠錢道歉,我這次可以不找警察。」
程子馴眉宇壓了壓,沉聲說:「不用給他機會。」
程子驕抽噎得更厲害,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學校那邊傳來了放學鈴的聲音,用不了幾分鐘全校人都會出來,然後看到他被抓起來的樣子,那他就永遠擡不了頭了。
這一刻程子驕想到了死,可他又無比清晰的明白程子馴絕不會為了他的死而愧疚!甚至還會高興,因為程子馴說過,你沒出生就好了,你怎麼不去死。
他說過!
可媽媽卻不相信!
程子驕感到絕望,他擡起頭對老闆說:「我寫,我寫行了吧?」
老闆拿來了紙筆,程子驕便低頭寫了起來,邊寫還邊擦眼淚,那模樣別提多可憐了,連老闆的態度都緩和下來,給了他紙巾。
程子馴只冷冷地看著。
程子驕慣會這樣,用委屈和眼淚博來母親的溺愛,到後來長大了連可憐都不屑裝出來,每次惹禍後母親則會自己為他想像出弱小無辜的樣子包容他,為他開脫。
程母一直在馬路對面觀察情況,她看到小兒子趴在櫃檯上寫東西的樣子,就知道事情差不多解決了,鬆了一口氣回到了店裡。
最後老闆讓她賠償了五百塊錢,程母忙說這耳機標價才兩百三,怎麼要得到五百?
「之前他從我這兒偷走的東西都不止這個數!」
學生已經湧出來了,程子驕還帶著哭腔沖母親大聲說:「你給就行了,不要說那麼多了!」
程母只得掏錢,唉聲嘆氣:「這三天又白幹了。」
程子馴站在一旁,攥緊了拳頭。
明明這也是她種下的惡果,可為什麼為她的艱辛感到心疼?
不要去同情,很快他們就都與我無關了。
偷竊事件總算翻篇了,程母問程子馴:「你是去學校還是回家?回的話我多買點菜。」
「學校。」程子馴說。
於是程母便和程子驕回家去了,走在路上,他們就是一對尋常母子,程母細心地為他整理書包帶。
程子馴閉了閉眼,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迎面一輛帥氣流暢的公路車向他駛來,在他面前來了個漂亮的甩尾急停。
程子馴一愣。
鄭家歡斜著車身一腿撐地,雙目放光:「程子馴!」
這一聲,陡然將程子馴從淤泥中拽了起來,清新溫暖的陽光,重新灑在他的身上。
「你怎麼會來這兒?」程子馴眨了眨眼,平靜的嗓音中只有他自己能聽出是帶著一點兒驚喜的。
「莫昂跟我說你出了點事情,我放心不下請了半節課假趕過來的。」鄭家歡把他渾身上下掃了一遍,「發生什麼了?警察呢?」
程子馴搖了搖頭,「沒事了。」
「是和程子驕有關嗎?」鄭家歡問,他知道程子驕就在這裡上學。
「邊走邊說。」程子馴注意到路過的初中生都忍不住觀摩鄭家歡的那輛公路車。
鄭家歡點頭,推著車和程子馴並肩走著。
程子馴簡單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他並沒有用情緒色彩的語句去形容涉及到的人,仿佛自己只是一個路過看了場熱鬧。
鄭家歡卻是知道他對家裡人的情感如何,便憤懣不平道:「你又不是他爸,他出了問題找你去善後,這算什麼?」
「我是他哥,在所有人看來我們是一夥的,榮辱與共。」程子馴說。
「這不公平,你優秀他是沾光,他做壞事你反而也一身腥。家人應該是互相扶持,但是你總是被他拖累。」
他知道程子馴的家庭條件一般,父親是個甩手掌柜,遊手好閒從不管事,母親做小買賣,一個人撐起整個家很不容易,但就是在對小兒子的教育上有很大的問題,過度的寵溺任性的程子驕,對於年長且懂事的程子馴自然就少上了幾分心,甚至因為看到程子馴利用假期兼職賺錢,而理所當然地將程子馴的生活費勻給花錢大手大腳的程子驕。
程子馴再告訴鄭家歡時,沒有顯露出怨懟,只是客觀地說:「這個家只適合撫養一個孩子,所以高中畢業後我會徹底獨立出去。」
「而且你媽媽也是,這個階段還不狠狠管制,等著以後他定性了吃更大的苦頭嗎?真該讓阿寧出馬給他收拾一頓!」鄭家歡大說特說。
程子馴:「嗯,我不如他。」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鄭家歡忙說,「可能阿寧也沒轍吧,畢竟你媽媽那麼護著。真是搞不懂,要疼也得疼乖的那個啊!」
程子馴:「站在她的角度,她只是想讓我們都好,不夠好的那個自然得多呵護。」
「不能理解,反正我要是你家長,我肯定最喜歡你了。」鄭家歡說話沒個把門,說出來了才覺得不妥,緊張羞臊地瞄了程子馴一眼。
程子馴低頭淺淺笑了一下。
這一笑,讓鄭家歡心花怒放,像是要飛起來了,語氣也高高躍起:「你去哪兒?回學校嗎?我載你!」
「這車?」程子馴看著這輛公路車,外形是無可挑剔的流暢帥氣,但結構也特別簡單,不像是能承擔兩個人重量的樣子,況且後面連擋泥板都沒有,更遑論載人了。
「能行,你就坐這兒。」鄭家歡拍了拍坐墊,「然後我在前面就能踩,上次我在路上還看到三個初中生騎一輛車,牛的,我懷疑他們有印度血統。」
鄭家歡讓程子馴先坐上來,然後自己在跨過去,踩住腳踏往前一蹬,「坐穩啦!」
車還真讓他騎了起來,程子馴啼笑皆非,只得扶住鄭家歡的腰側,這車看著單薄輕巧,但實際相當穩當,鄭家歡沒費什麼力氣就能竄出去老遠。
「你從哪兒學會這套的?」程子馴問。
「莫昂經常這麼載阿寧,他有好多好車,偏偏要兩人擠一輛。」鄭家歡說,「不過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了,嘿嘿。」
程子馴垂眸道:「顏再寧也這樣嗎?真想像不出來。」
「你不是也看過照片嗎?他倆私下真是,嘖嘖。」鄭家歡沒心沒肺地說,「下次拍給你看!」
「嗯。」程子馴應了一聲,抱住了鄭家歡的腰。
鄭家歡的笑容加深,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勁兒。
可是,真想一直這麼騎下去啊!
被考試分割的時間似乎顯得格外短暫,段考過後沒幾天就是三模,三模後的一個月高考便來了。
重點班的學生恨不得一秒鐘掰成四份來用,自習課的教室里沒人擡著頭,每一張課桌上都是書山,放眼整間教室就是能將人都埋沒了的書海,厚實而壓抑。
顏再寧有一本錯題集,是從高二就開始整理,到現在每一門科目都寫滿了一整本,他的主要複習方式就是把裡面的每一道題都重溫過,將這些題目都吃透便足矣,這是他重溫的第三遍,他幾乎滾瓜爛熟,但依然看得認真。
專注時,他的手臂一沉,是身邊人挨了過來。
顏再寧轉頭,莫昂支著手臂上半身歪斜,也沒個坐像,可他恍若不絕,拿著筆在本上隨意描畫。
顏再寧動了動手臂,示意他坐好來。
莫昂卻是仰起腦袋看他,後腦順勢蹭了蹭他的肩膀,沖他笑了起來。
這笑容真是純粹又燦爛,像只憨樂毛絨絨的大狗,只看得心裡發軟。
顏再寧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把他用力揉一遍的衝動,也沒在糾正他,靠就靠吧。
繼續看題。
顏再寧並非一直保持端正的標尺,坐久了他也會不由自主地改變姿勢,比如把手垂下撐著椅子,身體往前傾瀉,不過相較起莫昂要得體得多。
只是一旦他變換呈這個姿勢,手很快就會被莫昂拉過去擱在大腿上,捏一捏揉一揉,然後十指相扣地握住。
仿佛顏再寧的手只要離開了桌面就獨立出來不參與正事,他可以拿來隨意胡鬧。
這次幾乎是顏再寧的手一放下來立刻被莫昂劫了過去,害得他差點重心不穩。
顏再寧轉頭無奈看過去,莫昂已是一套絲滑小連招,先蹭了蹭他的指關節,然後在他的掌心捏捏撓撓,最後竟然把頭低下去,在他手背上啾地親了一口。
他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顏再寧瞪了瞪眼,莫昂反而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狡黠笑容,佯裝無事畫個不停。
和莫昂做同桌,他絕不可能規規矩矩,顏再寧早有所料。這人一開始還一本正經裝作明事理的樣子,但黏人的本性根本改不了,下課抓一下碰一下倒沒什麼,可漸漸的上課也偷摸招惹,故意把東西弄掉,鑽下桌子拾取的時候還要握一下顏再寧的腳腕,到現在,連偷親都敢了。離畢業還有五十多天,夠他的膽量再進化個幾次的。
顏再寧把手抽走,並且擰了擰他以示警告,又瞥見他的畫本,短短一會兒功夫已經畫出了一個人的輪廓,短髮,側臉,高挺的鼻樑上一副細框眼鏡,顏再寧認出那是自己。
他在紙上寫下筆鋒凌厲的兩個字:看書!
莫昂將今日複習計劃亮給顏再寧看,顏再寧親自為他制定的十項任務,每一項後面都打上了完成的勾。
顏再寧只好讓他繼續畫下去。
這學期吳鍛才就不讓莫昂用自習課去打球了,就怕他打球意外受傷影響複習進度,於是畫畫就成為了他新的放鬆方式。半個學期下來兩根手指這麼厚的畫冊他畫去了大半,全班估計只有他還那麼悠閒。
下課後,莫昂出去上廁所,顏再寧便對著計劃表一項項地檢查他有沒有認真完成。畫冊還擺在桌上,顏再寧沒關注過他畫了什麼,於是忍不住翻了翻。
正臉,側臉,嚴肅,微笑,休憩,思考……
每一頁,每一張,都是顏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