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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寡村規則怪談(11):後廚

2024-09-14 06:56:20 作者: 四隻鱷

  貞寡村規則怪談(11):後廚

  遲欲洗完澡, 回到臥室。

  

  牆上又是一條指引:

  「每晚九點到次日早晨六點,請不要離開房間,也許你會聽到噪音,其中夾雜人的聲音, 但那大部分都是風吹過草引起的幻聽, 請不要因此打開房門。」

  風吹過草?

  人的聲音?

  遲欲特意留意, 似乎的確在快入睡的時候聽到了如泣如訴的聲音在耳邊此起彼伏,但是那聲音太過遙遠,聽不清楚, 模模糊糊, 確實又像是風吹過草葉發出的響聲。

  他還沒來得及細聽, 就已經睏倦、緊接著陷入沉沉夢鄉。

  這一覺睡得遲欲是神清氣爽,身體好像一塊被充滿電的電池, 活力百倍。

  遲欲起床的時候, 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是六點半。

  也不知道條紋襯衫有沒有起床。

  簡單洗漱後, 遲欲換好衣服,推開門。

  沒想到隔壁的門也在同一時間打開了。

  遲欲有些意外:「嘿,早上好, 好巧~」

  條紋襯衫白了他一眼:「你睡得真久。」

  遲欲於是明白過來,條紋襯衫大概是專門等他一起出行。

  「不好意思, 」雖然也沒有提前約定起床時間, 但是遲欲還是認真地道了歉,「這裡的床有些太舒服了, 我自己也有些意外我會睡這麼久。」

  「舒服?」

  條紋襯衫聞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難道你沒有……」

  她話沒說完,硬生生忍住了,然後生硬地別過臉去,道:「沒什麼,去吃飯吧。」

  「哦,好。」

  遲欲答應下來,跟了上去。

  條紋襯衫的話沒有說清楚,但是遲欲大概也能猜到。

  他猜想對方大概是遇到了和那個鬼小姐一樣的東西,只不過她那邊的「鬼」也許沒有鬼小姐那樣好相處,而是擾了條紋襯衫的清夢,讓她沒有睡好。

  對了,他一直這樣稱呼對方為條紋襯衫感覺怪不禮貌的。

  於是在進入自助餐廳的時候,遲欲快走兩步,追上去,同條紋襯衫自我介紹道:「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呢。」

  條紋襯衫斜了他一眼。

  遲欲道:「我叫遲欲。」

  「娜娜。」

  有些意外地,條紋襯衫很快給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這個名字讓遲欲有些意外——娜娜這個名字在這個遊戲裡是不是出現頻率太高了?

  但是一想到遊戲也是人設計的,而在現實生活中,這又確實是一個非常大眾的名字,好像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

  遲欲壓下心裡的疑慮,隨意地挑了幾樣水果放進盤子裡。

  自助餐廳里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好幾個人,其中一個胖胖的婦人端了一盤子的炸物經過遲欲身邊。

  「哦,親愛的,這些美味的食品全是有機食物,而且完全免費……」大概是誤會了遲欲只吃這麼點兒是顧慮花費,這位女士很好心道,」你完全可以想吃多少夾多少!」

  這時候一個頭髮花白的乾瘦老頭走過來,有些嚴肅地把女士盤子裡已經冒尖了的炸雞腿給撥了幾隻出去,語氣中帶著譴責:「想吃多少吃多少?然後呢,像您一樣面臨諸多健康問題嗎?」

  看上去,他們兩個關係很親近。

  遲欲瞥了一眼老頭手上和那女士手腕上同款的綠色手圈,明了,哦,也是死了老公的,看來兩個人是好閨蜜。

  女士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眼睜睜看著老頭又把她精挑細選的油燜大肘子給從盤子裡撥了出去。

  遲欲解圍道:

  「啊,不是的,我只是早上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的話我推薦這種酸甜的水果沙拉,」女士很驕傲又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極力推銷道,「你知道嗎,這些水果蔬菜基本上都是我們自己種的呢!」

  「是嗎?」

  遲欲倒不是太意外,這裡太偏僻了,物資運輸也不方便,剛好又有那麼多土地,選擇自給自足的生產方式是很合理的。森*晚*整*理

  說起蔬果……

  「您知道食療部在哪裡嗎?」

  遲欲還記得要去找大妹的承諾。

  也不知道她的入職是否順利……

  「食療部?那是什麼?沒聽說過……」

  女士有些費解道。

  遲欲愣了一下,又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索性直接換了個說法:「呃,就是做飯的地方,食堂、廚房?」

  「啊,你說後勤處啊,你吃完飯之後,到處走走,就能碰上的。」

  女士沒有直接給出一個具體地點,而是告訴遲欲找到後勤處的方法。

  怎麼聽上去像是需要碰運氣?

  難道這個後勤處是長了腿還會到處跑嗎?

  遲欲滿腹疑慮,心緒不寧,也沒有什麼心思吃早飯,等條紋襯衫吃完了早飯,就去跟她說了這件事。

  「我有一個朋友在這裡上班,我想去找一下她。」

  「你知道她在哪裡嗎?這裡也沒有地圖或者能給你指路的員工,」條紋襯衫說,「不如我們四處轉轉吧,到時候如果你看到了有關那個地方的指引,我們再分開走。」

  遲欲接受了這個提議。

  他也確實需要在這個「貞寡村」內多走動,儘量「享受」,以便完成自己的任務。

  「你覺得這裡的食物怎麼樣?」

  走出自助餐廳的門,條紋襯衫突然問了遲欲這麼一句。

  遲欲壓根就沒吃裡面的東西,因此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敷衍著說,「看上去挺不錯的,很豐盛豪華。」

  這話不假,自助餐廳里的餐點種類多到讓人眼花繚亂,而且只是從賣相上來看就讓人食指大動,更別說那股瀰漫在餐廳內經久不散的油脂香氣了。

  「聽上去你沒有吃到很好吃的東西,我覺得你應該嘗嘗,」條紋襯衫的語氣似乎有些遺憾,「好吃到讓你想吞了自己的舌頭。」

  「說起來,我在餐廳沒有看到指引,你有看到嗎?」

  「有,在肉食區,我一擡頭就看到了。」

  看來條紋襯衫一大早就攝入了很多油脂。

  似乎是回憶起了那些肉類的爽滑彈牙的口感和肉汁的濃郁焦香,條紋襯衫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角。

  「那條指引說,我們的自助餐廳提供天然無公害的蔬菜和無激素無注水的新鮮肉類,絕對美味,但是不建議多吃以免積食,如果一不小心吃超過體重百分之五重量的肉類,請儘早離開餐廳前往健身房消化多餘熱量。」

  條紋襯衫的記憶力很好,非常流暢且完整地複述出了不算短的餐廳指引。

  遲欲問:「你吃了多少?」

  條紋襯衫加快了腳步:「不知道……」

  她最後幾乎是飛著跑向前方那個寫著健身房方向的指示牌所指示的道路,丟下一句:「我只知道我的胃快撐開了!」

  健身房很大,設施也很齊全,只是沒幾個人。

  「畢竟誰想要一大早就來折磨自己的□□呢?」健身教練笑著說,似乎意有所指,「畢竟進來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已經受過很嚴重的折磨了。」

  條紋襯衫在使用了半小時的划船機後,胃裡那種誇張的脹痛也有所緩解。

  她走過來,幽幽道:「是的,失去摯愛,確實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在一邊騎自行車的遲欲聞言忍不住看了一眼條紋襯衫手腕上的綠色手圈。

  條紋襯衫一路上都表現得特別冷靜鎮定,遲欲都快忘記了,對方的身份也是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可憐人——

  可憐嗎?

  真的可憐嗎?

  遲欲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突然地冒出了這個問題。

  自行車也有些騎累了。

  遲欲從自行車器材上跳下來。

  「嘿嘿,漂亮的小男孩,這麼一會兒就放棄了嗎?」

  健身教練很會提供情緒價值,笑著鼓勵道:「我已經看到讓你更美麗的肌肉線條在前方朝你招手啦!」

  「我只覺得肌肉酸痛已經站在我跟前了。」

  遲欲很乾脆地拒絕道。

  他覺得有點奇怪,這個健身房專用的功率自行車,看上去非常新、保養得也很好,簡直就像是剛拆封的一樣,但是騎起來的時候,卻有一種很突兀的阻礙感,就好像是車輪里卡了什麼東西一樣,要很用力才能越過那個阻礙、繼續蹬下去。

  但是具體是什麼東西帶來的阻礙呢?

  是這個自行車自身帶的障礙功能嗎?可是遲欲選擇的是非常低檔的模擬在平地勻速前行的簡單模式,按理來說不該有這樣的阻力……

  而且那阻力並非一直存在的,剛開始的時候很卡,後來就漸漸順暢多了。

  難道指引里說的享受就是指在器材出問題的情況下繼續使用項目?

  遲欲搖了搖頭,有些搞不清楚了。

  「這些健身方式太無趣的話,那麼請讓我給你們推薦一個很新潮的運動,」健身教練熱心推薦道,「射擊怎麼樣?」

  「這算是新潮運動嗎?」

  「普通的射擊當然不是,但是我們有專門的獵場,就和靶場連接在一起。」

  這個暗示說得很清楚了。

  射擊運動不算很新奇,但是捕獵——在現代都市生活中,這個運動可以說是很少見了,一般人根本不會有機會體驗。

  條紋襯衫很感興趣,看了一眼遲欲。

  遲欲也有些好奇:「獵場裡都有什麼動物?」

  應該也就是些家養的禽畜吧?

  「你去了就知道了,」健身教練面露遺憾道,「我因為得一直留守在健身房裡,所以都沒有機會去看看呢。」

  說完,他微微一笑,手撐著腰,語氣篤定:「……但即使我沒有機會見識到裡面都有些什麼動物,我也能肯定,我們這裡的動物都是很新鮮的。」

  新鮮?

  這意味著獵物會成為食物嗎?

  那麼也許獵場距離後勤部不遠——遲欲又嘗試回憶了好幾次,很確定大妹說的就是食療部,但是為什麼這裡的人說此處沒有食療部呢?食療部和後勤部是一個地方那個嗎?僅僅是名字不同嗎?

  「關於做飯的地方……」

  「啊,你說食堂嗎?還是廚房?」健身教練也說了和自助餐廳那位女士差不多的話,「你四處走走,會碰上的,可以去參觀,但是記住,一定要工作人員陪同。」

  但是他多給了一個信息:需要工作人員陪同。

  遲欲和條紋襯衫向健身教練道謝,然後告別。

  走出健身房的時候,遲欲回頭看了一眼。

  「哦,指引,原來在那個位置,」條紋襯衫也看了一眼,道,「我們沒有體驗太多項目,所以都沒有經過那面牆呢。」

  牆上的字體很大,因此即便隔著窗也看得清楚:

  「我們提供最先進的健身器材,並有執教經驗豐富的健身教練為您保駕護航,如果您覺得健身器械使用起來略有阻礙,這是正常的,但假如你發現自己已經適應了這種程度的困難,使用健身器械的時候感到非常輕鬆,請立即告訴你身邊的健身教練,他會將你從這種健身上癮中拯救出來。」

  健身上癮?好小眾的詞組。

  難道會有人因為健身的時候沒有阻礙就停不下來、像是上癮一樣被困在器械上不斷健身嗎?

  遲欲不太能理解。

  轉身和條紋襯衫一起離開了健身房。

  不遠處的岔路上,又出現了一塊新的指引:

  「右手邊鋪設正方形地磚的道路通往刺激的射擊館,您可以在哪裡體驗到狩獵的原始快感,但請注意,你是為了享受射擊的樂趣才拿起槍,而不是為了山洞裡嗷嗷待哺的幼崽,請在工作人員的提示下適量開槍,並確保場地中始終有一隻活著的動物沒有被您射殺;」

  條紋襯衫笑了一下。

  她被那句「不是為了山洞裡嗷嗷待哺的幼崽」的說法給逗樂了。

  「挺有幽默感,諷刺顧客是原始人呢。」

  遲欲的注意力則更多地放在下一段指引上:

  「左手邊鋪設長方形地磚的道路通往其它場館,有概率前往到以下地點:廚房、沙灘、假山或者蔬菜大棚。請注意,假如你在進入以上提到的任何地點之前,沒有看到場景內有工作人員在場,請不要進入該地點。」

  條紋襯衫也注意到了遲欲的異常,主動道:「這條路可能會遇到你朋友吧?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我要去射擊館。」

  「你喜歡射擊嗎?」

  條紋襯衫活動了下肩膀,笑著道:「比起喜歡,應該說,我很習慣那種瞄準的感覺。」

  不知道她以前是幹什麼的——難道是射擊運動員嗎?

  兩人告別後,條紋襯衫走上了那條右手邊鋪設正方形地磚的、通往射擊館的路,遲欲則走上了左手邊那條有概率通向廚房的路。

  指引上只說有概率前往廚房,但是沒有提到比例,遲欲假設這五個地點的概率均等——

  但實際上,沙灘不應該在水邊嗎?假山不應該遠遠就能看看到山峰嗎?蔬菜大棚不應該需要十分平坦寬廣的大面積土地嗎?

  而這條路,放養望去,並沒有建設以上這幾個地點的條件。

  遲欲覺得通往廚房的概率是很大的甚至絕對的,不知道為什麼指引上會說有概率前往到除了廚房之外的幾個地方。

  果然,最後,在路的盡頭,遲欲看到了一片低矮的平房。

  平房外是成排的用來洗菜的洗手台,窗戶上全都裝了抽油煙機,而在平房一側,從房體上突出兩根巨大的管道,一條排廢水,一條則排放滾燙的熱氣。

  門口的矮坡上還放著裝滿蔬菜的小推車。

  這一看就是廚房了。

  遲欲走上前,從門邊往裡看,卻沒有看到工作人員,他想起那條指引,猶豫了一下,卻又在廚房角落一側看到了那根被大妹辛苦背了一路的竹管。

  只不過它沒有按照大妹的設想被均分成更小的竹筒來做竹筒飯之類的食物,而是被隨意地扔在地上,有半截被燒黑的痕跡。

  應該是有人把它拿去當柴燒,但是又被搶救了回來。

  這個搶救的人無疑只能是大妹了。

  身後傳來小推車的輪子嘎吱嘎吱轉動的聲音,遲欲一驚,只能硬著頭皮鑽進廚房,躲在了一個灶台下面。

  很快,有人推開門走進了廚房,車輪的嘎吱聲停止了。

  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道:「有肉的味道……」

  另外一個響亮的女聲罵道:「你不是在說廢話嗎?這是廚房,有肉的味道多正常,我們這裡又不是給和尚做飯吃的!」

  那個含混不清的聲音被罵了也不生氣,甚至有些自豪,繼續口齒不清道:「我們……不給和尚做飯……我們給死了丈夫的人……做美味的、讓人忘記煩惱和苦痛的食物!」

  嘿,還挺有追求,是個好廚子。

  就在遲欲想著這是不是也算做工作人員,自己可以出去的時候,一張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遲欲嚇了一跳。

  不過幸好,他受驚嚇的時候,是嚇得說不出話,因此沒有驚動其它人。

  大妹瞥了他一眼,然後直起腰,裝做在這個灶台邊擦拭刀具的樣子。

  「髒死了!你用完刀不知道洗一洗嗎?」

  「不髒……舔一舔……乾淨!」

  那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反駁。

  遲欲收回自己剛剛對這個廚子的高評價。

  他空有對美食的追求沒有一點食品安全衛生的意識啊!

  那個不講衛生的廚子很快就推著蔬菜到了另外的房間。

  大妹哎喲一聲:「我不小心把食材打翻了……」

  她的演技很浮誇:「那我就彎腰把它們撿起來然後再放進鍋里吧!」

  然後她蹲下來,和遲欲大眼對小眼。

  遲欲:「……」

  遲欲痛心疾首,低聲道:「你才來一天!一天你就墮落了嗎!」

  菜都不洗就打算放進鍋里嗎?

  「這是沒辦法的事……」大妹也沒有反駁,只是很緊張地問,「你沒有吃這裡的東西吧?」

  你看看才幾點,我早飯都沒吃就來找你了,」

  「那就好,」大妹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干饃饃,掰了一半給他,道,「餓了的話吃點這個吧,這是我自己帶的。」

  大妹神情嚴肅:「這裡的東西,你一口都不要吃。」

  遲欲下意識地咬了一口大妹遞過來的饃饃,差點沒被噎死,但是一想到這可能是大妹特意留下來的,他還是強撐著咽下去了。

  「你給我了,你怎麼辦?」

  就這麼一個饃饃,大妹還給他分一半,遲欲心裡十分感動。

  「啊?我已經吃了三斤了,」大妹三兩口把自己手裡的半個饃饃塞進嘴裡,然後口齒不清道,「總之,只要是這裡做的東西,什麼都別吃!」

  「為什麼……」

  遲欲還沒問出個所以然,大妹猛地站起來,又換了一種語氣,有些兇巴巴道:「你盯著我幹什麼?」

  看來是那個說話含混不清的廚子又回來了。

  「你、動作慢……要扣績效……」

  廚子道。

  大妹翻個白眼:「隨便你。」

  但是說完之後,那個廚子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大妹皺眉:「你扣錢就扣錢唄,我又沒不讓你扣,站在那裡發什麼愣?」

  廚子那雙死魚一樣的眼珠子轉了又轉,落在大妹手邊、灶台處被遮擋住的位置。

  他的聲音黏糊糊的,像是大量口水堵塞住了喉嚨一樣,聽起來很不舒服:

  「我、聞到、聞到肉的……味道……」

  廚子聲音嘶啞,口水從他合不攏的嘴裡肆意橫流,他問:「你把什麼藏起來了?」

  大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她強推鎮定道:「你有病吧?這麼大點地方能藏什麼?!」

  「不、我的、我的鼻子不會、出出出……出錯……」就像是出故障了的機器人一樣卡頓,廚子說,「……所以、所以、你……你一定藏起了什麼……」

  「是肉。」

  他眨了眨眼,死魚眼搖搖欲墜。

  廚子一步一步朝著遲欲所躲藏的灶台走過來。

  大妹:「……」

  「好了,」就在廚子離灶台的距離近到遲欲都能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的時候,大妹突然出聲,有些不耐煩道,「你沒說錯。」

  大妹的語氣變得不自然起來:「我確實藏了肉。」

  遲欲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它們那麼可愛,就忍不住想把它們多留一會兒、養著玩兒幾天啊!」

  大妹一腳把灶台下一個蔬菜筐後面藏著的籠子踢出去。

  鐵絲籠在地板上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

  其中伴隨著尖銳的動物的叫聲。

  遲欲定睛一看,那籠子裡裝著的大概是……兩隻果子貍之類的動物?

  黑色的毛,其中混雜一些雜色的毛髮,短的腳,尖的爪,細長的吻部和纖細的鬍鬚,感覺不是會在菜市場見到的常見的那種小動物。

  搞什麼,這廚房還藏的有野味啊?

  這些人不注重食品安全衛生就算了,竟然還吃野生小動物!

  現在不管這廚子做飯有多好吃,都已經得不到遲欲的肯定了,他內心滿是譴責。

  以及一點點噁心。

  那小動物的尊榮實在是有些……作為食材來說有些嚇人了。

  畢竟一眼看上去簡直就是大號的老鼠。

  再想像一下把這小動物放血扒皮再剔肉切割的場面——遲欲剛剛硬塞進肚子裡的半個饃饃有點想要被放生。

  遲欲也不是沒有見過殺雞殺豬的場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在他接受的教育里,這些東西是專門養來食用的,是幾千年來人們的日常飲食,所以他潛意識裡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輪到這些非常規「食材」的時候,教育出現了崩壞。

  這並不是大眾認知里該被作為食物的東西,所以潛意識裡無法接受。

  當某種原本沒有被當做食材、卻仍然被人類捕殺料理的時候,人下意識地會產生一種不安全的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會讓人本能抗拒食用這種非常規食材製作的食物,簡而言之就是,噁心,吃不下。

  如果要深究那種危機感是什麼的話,大概就是一種兔死狐悲。

  不在菜譜上的動物也能夠隨便被做成菜餚的話,那麼手拿菜譜的人類呢?

  又怎麼保證自己不被端上某人的餐桌?

  一但有人破壞了常規的秩序,那麼短暫的自由之後,世界只會迎來更多的罪惡。

  這種天然的對打破秩序的恐懼讓遲欲想要嘔吐——但卻因為連續兩天沒有怎麼進食,而想吐吐不出來。

  這種時候即便能吐出來也不該吐的——遲欲跪在地上,無聲地從旁邊的菜簍里抓了一把青菜,然後把臉埋了進去。

  刺鼻的青菜味道讓他回到了熟悉的秩序之中,感覺好受了一些。

  而那兩隻不知道品種的小動物也顯然吸引了廚子的全部注意。

  看來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他習以為常,但仍然很不高興地對大妹道:「總是這樣……心軟的女人……食材!食材而已!為、為什麼要可憐它們?」

  大妹看了一眼那兩隻毛茸茸的東西,道:「就、很自然而然地覺得它們很可憐……」

  一老一少兩隻小動物挨在一起,瑟瑟發抖,怎麼看怎麼可憐、

  廚子很生氣,他似乎是想要好好教育教育一下這個新人員工,因此難得話多了起來:

  「不是好東西、沒必要、沒必要可憐!」

  廚子一生氣起來,說話也不再那麼結巴了,雖然還是嘟嘟囔囔的像是嘴巴里含了五百毫升的唾液,但還是比起之前流暢多了:

  「老的、生了小的,小的發、發、情!找了公的!公的不是公的、懷了更小的!小的為了保護公的和孩子,被老的咬死了!公的為了報復,咬死了老的的伴兒!它們、打架!仇恨!壞死了!」

  但是語言組織能力依舊七零八落的。

  遲欲聽了個大概,覺得這大概是動物之間比較正常的同類相殘的情況,倒也說不上什麼壞不壞的……

  又不是人,哪裡來的好壞之分呢?

  廚子嘰里呱啦說了半天,大妹低著頭,也不知道聽清楚沒有。

  「算了,你、你跟我走,把這兩個、壞壞壞東西料理了!免得咕嚕嚕……」

  看來剛剛的流暢發言已經是極限了,廚子說話又變得含混不清、滿嘴泡泡了。

  大妹卻聽懂了,耷拉著眉毛道:「夜長夢多?」』

  「嘟、嘟、」廚子點頭,含混不清道,「葉腸門墮!」

  這下子連音調都說不準了。

  說完,廚子領著那籠子走了。

  遲欲看了一眼那兩隻動物,突然覺得那兩個動物看上去是有些憎惡地盯著對方的,雙方身上也有些傷口。只不過因為多數毛髮顏色發黑,所以乍一看看不出來。

  但是仔細一看,那些黑色的雜毛之間夾雜著一些凌亂的白毛,白毛上,是有乾涸的血跡的。

  看上去就是這兩個東西打架之後的結果。

  難道真如那廚子說的一樣,這兩個東西彼此仇恨。

  真是見了鬼了,自己竟然還能從動物那毛茸茸的臉上看出憎惡?

  遲欲不免又多看了一眼那兩隻死到臨頭的「野味兒」。

  而大妹垂著頭,跟在廚子身後。

  她的手背在身後,悄無聲息地給遲欲做了幾個手勢。

  遲欲的注意力立馬從那兩搓白毛上轉移到大妹背在身後的右手上。

  第一個是揮手,示意遲欲快走,第二個是……大妹的手指非常靈活,讓人眼花繚亂。

  這、豎起食指比一個一是什麼意思?

  然後把這根比了一的手指翻面,然後彎曲是什麼意思?

  食指和拇指捏一起又是什麼意思?最後所有手指抓緊握成個拳頭又是什麼意思?

  遲欲有些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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