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關卡:甜蜜家園(40)
2024-09-14 06:54:32
作者: 四隻鱷
懲罰關卡:甜蜜家園(40)
謝之殃和遲欲冷戰了。
不僅是不搭理不接話, 甚至連眼神接觸都不行——謝之殃身上像是裝了躲避雷達,能夠精準屏蔽遲欲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連莓莓都看出來他們兩個不對勁。
莓莓問遲欲怎麼辦。
「你們難道一輩子不講話嗎?」
遲欲也很頭疼:「那我能怎麼辦啊?」
本來談得好好的——估計問題出在最後那句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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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那句話之後,謝之殃就不搭理他了,
莓莓聽了之後分析:「是不是被噁心到了?」
遲欲覺得有點受傷:「喂!」
莓莓擺手:「不是, 我不是說你噁心, 我的意思是, 有沒有可能他被你的說法噁心到了。」
莓莓的理由還蠻合乎情理:「你想,他也就是個高中生,雖然十九歲, 但是這個年齡是虛歲吧?滿打滿算, 他剛成年也沒多久, 這個年紀本來就很敏感,易燃易爆, 你還來一句配偶, 天啊,太老土了, 他肯定是被這個稱呼噁心到了!」
遲欲覺得沒什麼道理, 但是仔細想想,又似乎有些道理。
但是感覺別的名稱說出來也很奇怪,難不成讓他說嗨, 我是你爹的二老婆?
或者你好,我是令尊的合約伴侶。
媽呀, 不管是哪一個稱呼, 說出來都讓人有點起雞皮疙瘩。
遲欲忍不住抱住了胳膊,摸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連聲感嘆:「怪,好怪。」
真的好奇怪。
他大學畢業才幾年啊, 參加工作才幾年啊,冷不丁就給一個只比自己小几歲的孩子當後媽了,還喪偶,真怪上加怪。
「不過幸好你和那個謝先生沒什麼感情,只是為了孩子上學的事領個證,關係很商業,不然更怪。」
莓莓無意中放出了一個深水炸彈。
遲欲心中漣漪千層,但是也不好說,抓耳撓腮半天,憋紅了一張細白的臉皮,然後蚊子似地吐出一句:
「話也不能這麼說…… 」
也不能說完全是商業關係吧,畢竟謝總對他很好。
謝總的死因不明,但是不管怎麼看,他都救了遲欲。
這情節要在偶像劇里,就沖謝總這一番感人的操作和看不出年齡的帥臉,不以身相許也得來一出向婚後愛的戲碼啊。
可惜,這不是偶像劇,現實殘酷,戛然而止。
遲欲稀里糊塗地承了謝總的恩,打算回報在謝之殃身上。
可惜謝之殃似乎要和他斷絕關係。
「哎…… 」
遲欲重重地長嘆一口氣。
處理親子關係、尤其是處理非親生的親子關係可真是一門難題。
他趴在小餐桌上,閉上眼,想要稍微休息一會兒、也好理清一下思緒。可是腦子裡又開始響起那詭異的、語氣生硬像是命令一樣的話語:
帶著那孩子安全抵達甜蜜之家。
接著有一個更小的聲音說:請得到他真心的一滴眼淚。
遲欲無意識地皺起眉。
甜蜜家園、真心眼淚。
真心的眼淚還能理解,無非就是謝之殃真心的眼淚。
但是甜蜜家園,又是甜蜜家園。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聽到這個詞語。
什麼樣的家園才算甜蜜?
甜蜜家園是隨便哪個家園還是特指某地?
木如霜說起過這個甜蜜家園,約翰李也說起過這個甜蜜家園。
而自己腦子裡的這個莫名的聲音,也不止一次地提起過這四個字:甜蜜家園。
對面的位置上傳來衣服摩擦座椅的細碎的聲響,接著是略有些凌亂的腳步聲,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謝之殃和木如霜又換了位置,現在是謝之殃在駕駛房車。
木如霜回到了生活區休息。
遲欲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咬著發繩,正垂著頭整理碎發預備紮起馬尾辮的木如霜。
兩人對上視線,木如霜笑笑,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麻利地紮好了頭髮。
就算是在前途生死未必的旅途中,木如霜的頭髮也是乾淨整齊、沒有一絲雜亂的。
木如霜望著窗外,說:
「一路上能看到的活物越來越少了。」
遲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在路邊的幾輛追尾的汽車殘骸邊上,一隻紅雪人正坐在車頂,對著駛過的車輛呲牙咧嘴。
從他身上殘留的衣物來看——那是某個牌子的貴价西裝,紐扣處有一個很別致的絲巾設置,遲欲在公司里的某個一線男藝人身上看到過——想必他屁股下的那輛豪車曾經是他的所有物。
他身上還有幾處誇張撞擊傷,但是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況還行,不像是受到攻擊的樣子。
遲欲猜測也許是因為這個人在出了車禍之後身體才發生異變,於是變成紅雪人之後,車禍時受的傷也留在了身體上,但是對他影響不大。
隔著窗,空氣中隱約飄來一縷單薄的腥臭味,那是血肉在陽光下暴曬後發臭腐敗的氣息。
但是那幾輛車裡卻已經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了。
想來這也就是那個紅雪人看上去狀態很好的其中一個原因——他補足了營養,暫時遠離了飢餓,所以看上去模樣平和。
但是坐吃山空,他很快就會因為飢餓而變得狂暴,開始捕獵,但是因為他形單影隻,所以可能無法設置陷阱,只能蟄伏在暗處,等待落單的人經過。
又或者它只是坐在車頂發呆,嘶吼著,然後等待死亡。
從他的著裝和駕駛的豪車來開,他曾經十分富有,但是現在卻變成了一個猩紅色的、連皮膚都沒有了的怪物。
遲欲一時間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
如果謝總沒有為他找來第二針生長藥劑的話,他是會就那樣靜靜地死去,還是會以怪物的姿態復活?
房車眼看著就要駛過那個紅雪人,紅雪人沒有太多反應,估計他們並不是經過此地的唯一一輛車,紅雪人知道自己無法追趕上科技的引擎,因此也懶得白費力氣。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謝之殃還是猛踩油門,突然加速。
房車馳騁而過的一瞬間,那紅雪人百無聊賴,擡起頭,正好與窗邊的遲欲對上眼,視線交錯的一瞬間,紅雪人那張已經被虬結肌肉和暴起的血管擠壓變形的臉上似乎抽動了一下。
然後它突然咆哮著、在路邊那一串追尾的車鏈上跳躍奔跑、沉重的身軀靈活地跳起又落下,砰砰幾聲,在本就凹陷的車頭上留下更深的凹陷。
它在追逐遲欲。
但是很快,車鏈到了盡頭,它一躍而起,卻沒能碰到房車,而只是重重地摔落在柏油馬路上,咚地一聲,灰塵四起,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淺坑。
遲欲愣住了,他緊抓著窗沿,幾乎半個身子都要探出窗外,竭力地往後望去——
恰巧此時前路面臨一個轉彎,因為先前車速過快,此時只能猛打方向盤急轉,車尾一甩,車上的人都被重重地拋起。
遲欲差點從那狹小的窗口飛出去!
幸而木如霜矮著身子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腿將他按在了牆壁上,避免他真的墜出去。
謝之殃從後視鏡里看到這一幕,低聲罵了一句髒話,但還是要看著路,然後轉彎,等待路況平穩之後才放慢車速,然後打開話筒,問遲欲:「你發什麼神經?」
遲欲的半截身子還懸在窗外,身上的衣物連帶著被掀起,露出偏瘦的腰。腰上被窗邊的擋板剮蹭破皮,掀起一片紅色。
遲欲扶著窗框縮回身子,有些艱難地站定。
然後不知道是驚魂未定還是魂不守舍,總之木偶一樣神情茫然、動作僵硬地地坐下來。
木如霜擔心他的狀況,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詢問:「還好嗎?」
謝之殃擡眼看向木如霜,反手握住她的,安撫性搖搖頭,輕聲道:「剛剛謝謝你,霜姐,我沒事的。」
「我問你腦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座位邊的話筒里傳來謝之殃提高了音量的惱怒的聲音,麥克風收音不及發出了尖銳的雜音,就好像在跟著謝之殃一起生氣似的。
下一秒,謝之殃一腳剎住了,有些氣沖沖地離了駕駛位,大跨步地走過來,一把掀開休息區的門帘,探身進來,復又問道,「你是不是有病?」
遲欲此時清醒了些,也知道自己剛剛做了蠢事,有些尷尬,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飛速滑軌道:「對不起,我錯了。」
說完看著謝之殃鐵青的一張臉,咽了咽口水,勸道:「你別生氣。」
謝之殃依舊是沒說話的。
木如霜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讓兩人說開的好機會,因此鬆開手,遊魂一樣地飄去了房車後方,嘴裡說,我去看看莓莓午睡醒了沒有。
遲欲不敢眨眼地看著謝之殃,手努力地抓住木如霜的,一陣懇切地抓握,但是依舊沒能阻止木如霜乾脆利落地鬆開了手。
木如霜走了,只剩下謝之殃和遲欲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對峙。
腰上那掉了一塊皮的地方還在火辣辣地疼,但是眼前的謝之殃明顯更緊要,延不了後。
遲欲只能忍著痛,探身去拽了一下謝之殃的衣角,示好道:「你先坐下來…… 」
謝之殃身子晃了一下,但是沒動。
遲欲於是也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坐著,麻溜地站起來。
這一站,沙發邊蹭到腰,又是一痛。
遲欲眼皮跳了一下,但是硬是給他忍住了。
「我剛剛看到那個紅雪人,」遲欲解釋,「我好像認識他。」
遲欲說了一個謝之殃也不陌生的名字,甚至比起遲欲,謝之殃更熟悉。
那是一個他們公司里當紅的男藝人的名字,也不年輕,早期還是奶油小生的時候拍了很多國民偶像劇,年紀大了之後轉型也非常成功,拍了好幾部口碑不錯的硬漢電影,後期退至幕後,成了公司的董事之一。
那個人是謝總的同事和朋友,謝之殃不陌生,每次見到對方都會喊叔叔,然後對方就會笑著,因為總是打針,臉部有些僵硬,但是依舊會笑著,然後用欣慰的語氣道,都長這麼高了。
那個男星有錢有勢,當然一早就攜妻帶子地逃了出來。
但是到底也沒逃過,還是變成了怪物。
但是這個怪物竟然還留有一些神志,認出了平日在公司基本上是透明人的遲欲,然後追了上來。
在聽到那個熟悉的人名後謝之殃有一瞬間的恍惚,但是很快他就穩住心神,不太贊同地看向遲欲,道:「怎麼,你還想下車和他拉拉家常?」
當然不是。
是那個人好像有話想要對遲欲說,遲欲想知道他想說什麼。
但是隔著呼嘯的風聲,變異後的雪人因為身體構造原因又吐字不清,遲欲聽不到他說的什麼,一時間衝動了些、探身出了窗外。
但是現在這樣反駁也不會讓謝之殃心情更好,遲欲於是換了種說法,垂著眼,放緩了語速,語氣平靜道:「我有點被嚇到了。」
謝之殃不信:「你都動手解決過幾個人了還會被這種連你的頭髮都摸不到的紅雪人嚇到?」
「我不是怕他傷害我,我只是…… 」遲欲欲言又止,最後低聲道,「我只是覺得反差太大了…… 因為他之前在公司里,像是皇帝一樣,有自己的辦公室自己的專用電梯,出席活動十多個保鏢,我們每天上班下班都要經過印著他的臉的巨大GG牌…… 」
說著說著,遲欲的聲音里似乎參雜了一點真心,開始有一些顫抖:「你能想像嗎,一瞬間,我腦子裡那個那麼光鮮亮麗的國民級的演員,突然就在我眼前變成一灘咆哮著的嗜血的紅色肉塊的樣子,我有點、有點被嚇到了。」
謝之殃靜靜地看著他。
他在想,遲欲是這麼多愁善感、容易被觸動的人嗎?
依靠這兩天的了解,遲欲會是那樣的人嗎?謝之殃不知道,他甚至覺得自己一點不了解這個人。
不了解他的語氣、他的說話方式、他在想什麼。
謝之殃覺得自己對遲欲一點都不了解,但是對方卻已經迅速掌握了和他的相處之道,在一開始就自來熟一樣地湊了過來,然後在他不知不覺間和他變得親近。
他不太想承認,但是他們現在確實已經算得上是生死相依、共同亡命天涯的關係。
他現在沒有誰可以依靠和相信,只有一個遲欲,一個在末日之際,從天而降救他於生死邊緣的、古怪又陌生的遲欲。
「你…… 」謝之殃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又突然聽到遲欲話鋒一轉。
他一愣,聽到遲欲說:「我就在想,他會不會也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