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關卡：甜蜜家園（19）

  懲罰關卡：甜蜜家園（19）

  遲欲直直地朝著記憶里謝之殃停車的方位大跨步走去。

  即使在現在他所看到的眼前的世界裡, 那個位置只是路邊一片長著雜草的空地。

  也不知道這個時間線是多久之前的，甚至還有幾輛私家車從他們身側呼嘯而過，透過車窗，能看到座位上人或笑或平靜的、平常普通的面孔。

  就算知道那是過去發生的事, 遲欲仍然下意識地側身躲避開了那些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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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怕什麼？」

  謝之殃明顯比他更能適應現在這個情況。

  他不知道遲欲為什麼要害怕一些明知道不存在的幻象。

  「那都是過去發生的事情。」

  遲欲愣了一下, 旋即短促的笑了一下, 眼睛裡卻沒多少笑意。

  他的神情略有些落寞。

  「是啊，我怕什麼呢，明知道那些都是已經過去的、再也回不去的時間。」

  顯然這股傷春悲秋的氛圍來得太突然, 讓人沒有做好準備。

  謝之殃完全沒有感同身受的意思。

  遲欲猝不及防地被人揪住衣領一把拽了回來, 一個踉蹌, 擡頭，謝之殃表情真誠且無辜：「你走錯了。」

  遲欲的方向感是有些讓人不敢恭維的, 七天前的室外景觀基本上和現實沒有多大區別, 但是遲欲依舊走向了錯誤的方向。

  好在距離不遠，謝之殃糾正了回來之後, 他們很快「摸黑」找到了停放的車。

  這時候遲欲喜歡把車鑰匙藏身上的這個好習慣就起到了大作用。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副駕上似乎是有什麼熱熱軟軟的東西掙扎了一下, 被兩個人連跪帶爬地踩了過去。

  遲欲已經可以想像到莫名被踩的陳銘發出的叫罵聲。

  「怎麼說，直接走？」謝之殃完全不在意陳銘會不會被兩個隱形人給嚇到，直接憑藉感覺把上了方向盤, 只等著遲欲一聲好，他就可以立馬踩下油門。

  就這樣腳底抹油雖然有些狼狽, 但也不失為一計良策, 畢竟誰知道留在便利店裡會發生什麼事呢？

  假如那小女孩真是幕後黑手，說她沒有惡意是不可能的, 在便利店呆的時間越長越危險。

  遲欲一邊用手肘把副駕駛上驚恐地與空氣搏鬥的陳銘給擠開，一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然後否定了謝之殃的提議：「那怎麼行？我們什麼物資都沒拿呢。」

  「再說，真就這麼走了，那當一輩子和現實脫軌的空氣人？」

  危險什麼先不談，光是從陳銘手忙腳亂的動作中就已經能感受到孩子對於未知的空氣人的的驚恐。

  這要是把車開起來，看到「空氣人」還有著智慧，估計能把陳銘嚇得跳車。

  「那你出來是…… 」

  「通關遇到困難的時候除了死犟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方法吧？」遲欲語氣輕鬆，「補裝備又不犯法。」

  「裝備？」

  還沒等謝之殃反應過來，遲欲已經附身靠過來，手動幫他掛了空檔拉高手剎。

  這畫面其實有些搞笑，兩個人本來看上去就跟懸浮在空氣中似的，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操作更像兩小孩頭挨著頭在玩過家家。

  但是轉動鑰匙的一瞬間，聽到熟悉的發動機啟動聲，謝之殃終於有了些實感。

  耳邊傳來遲欲簡潔的指示：「前方五十米左轉掉頭，然後直行踩油門到底。」

  「嗯。」

  遲欲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便利店裡最大的重合點就是這棟建築物本身。

  假如建築也能成為重合點的話。

  短時間內，憑藉那小女孩一人的力量是沒辦法改變七天前與七天後的建築物重合的這一事實的，所以只要他們能夠移動便利店本身建築的話，那麼就成功地破壞了重合點，能夠回到現實。

  而憑藉人力很難辦到這點，但是如果藉助車的力量的話——這種時候，謝之殃就有些感激遲欲開出車庫的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跑車而是這輛越野。

  「幸好你選的是這輛。」

  他忍不住表揚了一下遲欲。

  遲欲拒絕表揚：「啊？這不是我選的啊，是只有這輛開得出來，其它的不是鑰匙找不到就是沒油了…… 」

  說著說著有些淡淡的遺憾：「真要讓我選的話，我覺得有輛只有兩個座的底盤特別低的特別好看，可惜…… 」

  話音未落，車頭保險槓撞破便利店正面最大的展示窗，展示窗叮鈴咣鐺碎裂開來的一瞬間，越野車無所顧忌地長驅直入，接連破開櫥窗和貨架，一直衝到最里側的牆上，在本就不甚堅固的薄牆上撞出老大一個窟窿。

  「這連鎖品牌掙那麼多錢結果修出的房子就這啊？感覺就一層磚厚啊…… 「

  塵土飛揚中，遲欲咳嗽著拉開車門下了車。

  謝之殃跟著他下來。

  駕駛室里獨留一個被突如其來的空氣人開車撞牆事故嚇傻了的陳銘蜷縮在副駕駛和正駕駛座位之間的空隙里瑟瑟發抖。

  可憐的陳醫生，本來就是個個子小小的中年半老頭，經此一役，更是滄桑了好幾歲，都不說跟謝之殃比了，光是跟遲欲比起來、看上去都像是差了輩似的。

  兩人站在自己撞出來的一片狼藉中，剛剛還高懸頭頂的太陽此時已經換做了便利店裡標配的慘白日光燈，門外也是一片暮色。

  他們從七天前的午後回到了現實中的午夜。

  回到現實了。

  陳銘扒拉著車門，弱弱地開口：「那個，有沒有人跟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 」

  而且為森*晚*整*理什麼這兩個人感覺莫名其妙關係變好了啊？

  怎麼站那麼近，肩膀挨著肩膀的，時不時看一眼、好像生怕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似的？

  便利店被毀，他們回到現實，但是也不敢掉以輕心——誰知道還會不會再被拉入其他時間線呢？

  兩個人搬了水跟食物上車，又找到了潤滑油和一些工具，總之是大掃蕩一樣把東西搬上了車。

  越野車質量還是好的，車頭坑坑窪窪得跟被鞋底碾過的□□頭似的了還能開。

  連遲欲這種不懂車的都覺得這玩意兒質量是真好啊。

  這麼扛撞，肯定很值錢吧。

  哎，說起錢，就想起老謝，謝總人都謝了，但是他的錢還在發揮與光與熱。

  真感人啊。

  遲欲一邊抱物資一邊神經病一樣地擦了擦眼角，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謝之殃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又在抽什麼瘋：「你牙疼嗎？」

  「我是想起你爸了。」

  謝之殃腳步一頓，抿住嘴唇，語氣有些生硬：「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呢，說不定明天我們就去見他了。」

  說著繼續搬東西上車。

  遲欲跟著他一起把東西放上車，看著謝之殃彎腰卸貨的背影，突然道：「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謝之殃的背一僵，繼而動作緩慢地直起腰來，轉過臉，冷著臉問遲欲：「你什麼意思？」他五官和謝總是類似的，線條平直、陰影分明，冷著臉很唬人，而且他不像謝總為人處事圓滑，知道隱藏鋒利的稜角，冷頭青絲的不管不顧放冷氣，看著甚至有些充滿戾氣。

  但是遲欲這樣、在某些方面有些遲鈍的人是不怕他的。

  也可能是因為謝之殃就算表情再凶，在遲欲眼裡也只不過是個失去了父親的孩子。

  小獅子再呲牙咧嘴也是惹人愛憐的。

  遲欲潛意識裡還把自己放在長輩的位置上，因此對著謝之殃的冷臉不僅沒有畏懼或者憤怒，反而是難得有些心軟。

  他無意識間流露出的憐憫意味更讓謝之殃難受，臉色也就更加難看起來。

  謝之殃頭一回失態地抓住遲欲的領子，咬牙切齒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啊？別他媽的做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好不好？」

  遲欲都被人罵到臉上來了也沒有要逃避的意思，直愣愣迎上謝之殃的視線，有些固執道：「可我就是知道。」

  他的確不是全知的神，但是有些東西明顯到他這種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謝之殃自己不肯承認罷了。

  謝之殃更憤怒了。

  兩個人陷入車輪罵戰里：

  「你知道什麼啊你就知道？」

  「那我就是知道啊！」

  「你就算知道能不能閉嘴啊！」

  最後先一步崩潰的是謝之殃。話一出口，兩人皆是一愣，謝之殃先一步別開了臉。

  他鬆開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滿臉疲憊。

  然後像是終於支撐不之似的，無力地靠在車身上，有些頹敗地低著頭，雙手捂著臉，顫抖的聲音從指縫間流出——

  「不要一遍又一遍告訴我我爸死了這件事啊，也不要讓我期待他的屍體可能會以怪物的姿態復活這種荒唐的事啊…… 」

  線索是模糊不連貫的，但是兩個人的猜想基本一致：那小姑娘在七天前、甚至十天前就已經死去了。

  就像是陳銘說的一樣，某些因為雪人病毒死去的人，屍體會以怪物的姿態復活。

  那如果死去的人剛好是墮雪人呢？復活的又會是怎樣的怪物？

  應該就和他們遇到的一樣吧？

  一個看上去與人類別無二致、演技精湛的、擁有神秘力量的、又擁有別樣執念的人性怪物。

  那個穿著黃綠色雨衣的小姑娘豈止是「像」一個活人，她甚至比大多數活人更鮮活。

  她憤怒的表情歷歷在目，她不滿嘟嘴的時候又透露出天真。

  她像一個小戰士，守衛著爺爺的便利店和爺爺的屍體，那間黃綠色的雨衣更像是一身盔甲，而她是英勇無畏的小戰士。

  而看著這樣鮮活的「屍體」，謝之殃又這麼能夠不去幻想假如自己的父親也能如此「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