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規關卡:閹人之妻
2024-09-14 06:53:00
作者: 四隻鱷
常規關卡:閹人之妻
「來做什麼?」
謝之殃問。
遲欲回過神來, 回道:「找你。」
謝之殃瞥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車軲轆一樣問找我做什麼一類的問題。
只是說:「最近天寒,挨了刀子之後感染風寒的小孩兒也會變多。」
「怎麼,你進去了, 那屋子裡會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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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欲問。
他怎麼覺得謝之殃去的地方, 周遭溫度都會下降零點五呢?
謝之殃沒有被他這個冷笑話逗笑, 只是道:「我站在這兒,捏著刀子的人更精心,刀子下去的位置就落得准一些。」
「減少醫療事故是吧, 」遲欲表示理解, 「也是啊, 你們這兒也沒抗生素,感染不感染基本上就看切除手法了。」
這要是動手的人心情不好, 手法隨意點兒, 那挨刀子的都是些窮苦人家的孩子,本來身體素質就不怎麼樣, 再加上天寒地凍無人關心, 很容易一夜過去人就沒了。
謝之殃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對遲欲的話提出什麼異議。
遊戲裡的NPC就是這樣的,設計得再細節也不可能產生自主意識去追尋遊戲和現實的邊界。
遲欲有恃無恐。
NPC只會對按照既定的程序和模式對話, 只會對固定的對話有所回應——遲欲相信,就算他剛剛不按照謝之殃的設想回答, 謝之殃大概也會自顧自地說下去。
大概是為了豐富人設,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寵臣宦官,剛參加完只有權貴雲集的端妃夜宴, 就趕到淨身房、監督執刀人,減少死亡率。
很常見而且很好用的的反差設定。
可惜, 遲欲玩過的類似遊戲太多,對於這種設定已經具有一定免疫力,甚至有些麻木。
所以他沒有太多感想,只是因為活死人的殺戮天性與理智在身體裡的碰撞而感到心煩意亂。
煩躁狀況下的遲欲有點智商下線。
「補藥,」遲欲掏出裝著毒丸的小藥瓶,擡手在謝之殃面前晃了晃,問,「來一顆?」
他的語氣像是販賣三五商品的小攤販,勸誘中帶著一點兒微妙的試探。
只有對方態度有一丁點兒的軟化,他就會繼續深入,直到達成自己的目的。
謝之殃盯著遲欲,突然彎下腰,湊近了遲欲的臉,柔聲道:「該不是毒藥吧?」
遲欲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下意識地後仰,後腦勺碰到了柱子,很敦實的一下,直接給他撞清醒了。
這一下好像把視頻畫面從高清調到原畫一樣,眼前突然變清晰。
那張平時看上去總是陰鷙狠戾的臉也被皎潔的月光柔和了稜角、藏起了陰沉,變得柔和動人起來。
這樣湊近了才看清,謝之殃平日看上去高高在上的一部分原因竟然來自於他的瞳孔。
他的瞳孔較之常人清淺,黑色中摻著近似琥珀的銅色,淺瞳散光,再加上謝之殃總是一副懶散的耷拉著眼皮的樣子,看不清整個眼睛,因此遠遠看上去就好像沒把任何人或事放在眼裡一樣。
如今湊近了看,莫名覺得有些矜貴
智商似乎有所回升的遲欲將視線下移到手上的藥瓶上。
「你怕有毒嗎?」
遲欲小聲說,「那我幫你驗一下吧。」
遲欲說完,在謝之殃的注視下,坦然地吃了一粒藥。
謝之殃定定地看著他。
遲欲吃吃地笑起來:「現在敢吃了嗎?」
他遞出一粒藥丸。
謝之殃貓一樣地突然湊過來咬住了藥丸。
遲欲被嚇了一跳——但其實他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謝之殃就已經把那粒藥給吃下去了。
似乎比想像中更好騙。
遲欲立馬再遞一顆過去:「再吃一顆,大補。」
謝之殃接了藥卻沒有馬上吃,只是盯著這顆藥丸:「是藥三分毒,也許吃一粒不是毒,吃兩粒就是了。」
遲欲在心裡糾正他:是三粒。
吃三粒才會毒發身亡哦。
面對著基本上已經猜到正確答案的謝之殃問,遲欲臉不紅心不跳坦然道:「怎麼會呢。」
「你怕的話,我再吃一顆好了。」
看著遲欲吃下第二顆藥之後的謝之殃也慢悠悠地吃下了第二粒藥。
此時不騙,更待何時。
乘勝追擊的遲欲:「你有什麼感覺嗎?」
遲欲一臉嚴肅:」沒有的話說明這個藥效不足,再吃一粒吧。「
這次還不等謝之殃問說什麼,遲欲笑著道:「前兩次都是我先吃,你讓我一次,這次你先吃吧。」
他的語氣輕鬆親昵,好像他們此刻只是正在玩下棋一類的小遊戲,誰先一步無足輕重。
毒藥的說法就這樣被玩笑話遮掩過去。
謝之殃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看上去心情不錯,起碼沒有皺眉或者是一臉厭惡地罵人。
他看著遲欲半天,就在遲欲臉都快笑僵的時候,謝之殃終於伸手把第三粒藥接了過去。
彈幕大為不解:
【怎麼我感覺他就要毒殺成功了啊?】
【不是,這是只需要甜甜一笑撒個嬌就能做到的事情嗎?】
【天啊,前面的!你說出了我想說的!原來是撒嬌!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是說不上來…… 是撒嬌啊!這個人呢真的在對NPC撒嬌啊!】
【不是,撒嬌就可以了嗎?我不信!】
【信不信又怎麼樣?他都把藥接過去了、都張開嘴了、藥…… 啊?怎麼主播又給藥搶回去了啊?】
遲欲一本正經:「算了,你本來身體就不好,補過頭就不好了。」
謝之殃:「有什麼不好的?」
遲欲:「…… 」
遲欲煞有介事:「那我不就守寡了嗎?」
說完這句台詞感覺自己不夠嬌羞,為了貼合情景,還給了謝之殃一拳。
本來身子就不好,還被狠揍了一拳、差點喘不過氣來的謝之殃:「…… 」
【不懂就問,這兩人是在打情罵俏嗎?看上去好像小情侶在推拉!】
【啊?哪裡看出啦打情罵俏啊?我看著像是我那腦子不太好的大兄弟霸凌小美人啊…… 話說有沒有人知道這個NPC的詳細信息?我真是好愛病弱奸佞,嘶哈嘶哈一整天了~】
【請問你說的美人是?不是主播而是NPC?】
【這個NPC醜死了好吧?一臉中藥喝多了的腎虛樣,看上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了吧唧的…… 】
【人的XP可以…… 但是不能…… 】
【說實話我每次看到主播和這個NPC有肢體接觸的時候都很心痛,竟然還有人對這個NPC斯哈嘶哈?】
謝之殃被遲欲自以為嬌羞地捶了一拳,本來就不怎麼有血色的臉更顯得氣血不足。
遲欲看著他臉色不好,自言自語道:「總不能被我一拳捶死了吧…… 」
「這種級別的遊戲裡不應該有這樣的bug才對啊…… 」
「你又在說些奇怪的話。」
突然地,像是綴在屋檐翹腳上的一滴雨水突然砸下來一樣,謝之殃突兀地說。
這句話突如其來,讓人摸不著頭腦。
遲欲動作遲鈍地擡頭看向謝之殃。
月光下,謝之殃背對著月光,正用一種平靜的神色看著地上的一束葉草。
那野草從地上的石磚縫隙里爬出來,在夜風裡舒展著細瘦的身軀,看上去孤零零的。
遲欲半開玩笑地問:「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謝之殃專注地看著那株草,並不把視線分給遲欲半分,淡淡道:「你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
言外之意,奇怪的人說奇怪的話並不足為奇,他並不覺得有什麼需要特意說明的地方。
遲欲拿不準謝之殃這話是對誰說的。
是對遊戲裡的角色「遲欲」,還是玩家遲欲?
不管他是在說誰,遲欲都覺得自己有必要加快遊戲進程——不管什麼遊戲,總會有通關的方法,但是如果遊戲不再是遊戲,出口又會在哪裡呢。
他認定謝之殃有問題。
謝之殃這個人,喜怒難辯,動機不明。
他在懷疑謝之殃的時候,對方應該也在以同樣的警惕打量他。
他在試探謝之殃的時候,對方也在試探他。
而今天的試探還算成功:
謝之殃太輕易地接受了來歷不明的毒藥——而遊戲太輕易地給出了謝之殃死亡的可能性。
但是謝之殃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死去。
遊戲不允許他死去,撲所迷離的劇情需要他的推動,真相的一角需要他去填補。
所以謝之殃是不會死的,他百分百不會死。
但是他已經馬上要吃下第三粒毒藥——
遲欲悄悄地吃下第三粒毒藥。
謝之殃看夠了野草,問他:「回去嗎?」
遲欲想站起來,卻突然頭暈腿軟,差點站不穩。
謝之殃微微皺眉:「怎麼?」
遲欲:「坐久了,腿有點麻。」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上的瓶子。
藥可能是假的——那小太監突如其來的驚厥發作而死,未免也太巧合。
比起巧合,遲欲更願意相信這個藥沒有問題,小太監也沒有撒謊,這確實是吃下三粒就會死人的毒藥。
但是有的人已經不是人了。
後頸處的縫合處又開始發痛發癢,輕微的疼痛和瘙癢,就像是有小動物的爪子在撓一樣。
遲欲伸手猛地一下按住後頸的肌膚,發出啪嗒一聲響。
那塊肌膚迅速地泛紅髮麻,物理的疼痛蓋過了那股好像是從骨子裡爬出來的癢意。
謝之殃有些不耐煩:「你還在那裡磨蹭什麼?」
遲欲若無其事地快步跟上他。
「沒什麼,有隻蚊子。」
遲欲說著,視線不自覺地落在謝之殃被衣領遮住的後頸。
怪不得,他的殺意不濃。
在他身邊站著的不是活人,他的殺意又這麼生得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