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2024-09-14 06:12:30 作者: 山鬼E

  第 56 章

  永安王來了, 間阡平原是迫不及待的去見他的,只是白日裡鬧了那麼一出,她始終有點面薄, 雖心知他只待了片刻便走了,大約也沒聽到什麼, 更不知道內里的人是自己,可還是有些不自在,於是便沒立時去。

  後來想見他的這股熱情漸漸退了下去, 她想著自己的計劃到底是有風險的,還是待得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與他相見更為妥當些, 便暫時收了去見他的想法。

  於是接下來她便像一名真正的禮官一般, 老老實實待了幾日,直到蓮池公主扮作侍女暗裡來見了她,說是張浦命她提前實施計劃,在婚宴當日的現場當眾下手害死雍州牧。

  間阡平稍一思忖, 便明白了張浦的想法。

  這是想一石多鳥啊。

  江氏家主江曦與永安王來了,參加這場婚宴的人越來越多, 竟是許多王公貴族都親自來了,這對於張浦來說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依著張浦的計劃, 雍州牧夫婦早晚都是要死的,死於婚宴上卻是比死於婚後要更為有利。

  婚宴之上夫婦二人被害,而兇手直指州牧之子, 必然生亂, 動亂之中賓客若有傷亡也不奇怪。

  一場婚宴,雍州牧死, 雍州大亂,再借著動亂除掉政敵, 張浦坐鎮京中,指揮廉進入雍州平亂,並查清始作俑者乃州牧之子,引出公主身世,尋到遺落民間之皇室子。

  這真是所有好人都讓他一個人當了,還順帶清除了好幾個登頂之路上的絆腳石。

  「聽你這麼說……那、我不答應他改期?」

  間阡平一笑,搖頭道:「不,你要答應,不過你要附加一個條件。」

  蓮池公主長睫微垂,有些猶豫著道:「可從前他用弟弟要挾我,我為他辦事時從未提過條件,現下忽而這般……會不會有些突兀?」

  「從前是從前,現下里,他可是要你死啊,一個將死之人,希望在臨死前滿足一些願望,這是極為尋常的事。你只要說,婚期臨近,死期將至,你回首一生,唯一放不下的還是弟弟,所以你想死前見他一面,確認他一切安好。你按著這個意思用你自己的語氣改一改,別讓他瞧出來是旁人授意即可。」

  死前希望見至親一眼,這樣的願望倒是合情合理,蓮池公主點點頭,道:「這倒是合理,只是……他若不應該如何是好?」

  「他必定不會答應,要知道你弟弟是他接下來很重要的一步棋,避過這麼多人的耳目把人運到雍州來,再送到你面前,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一點不慎,讓旁人見了他的模樣去,張浦早有預謀一事便會泄露。

  這一盤大棋於他太過重要,所以他必不會答應。不過反過來說,也正是因為這盤棋關係著他登頂之路,不容有失,所以他不應也要應。」

  蓮池公主有幾分糊塗,間阡平解釋道:「在這盤棋里,你弟弟固然重要,可你是一切的開端與前提,沒有你的犧牲,他不會那麼容易的殺死雍州牧,取得這富碩之地,從此解決財力上的顧慮,更不會有公主之死這個引子將他提前準備好的假皇子領到眾人面前,讓一切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帶你弟弟來雍州是很有風險,可也並非完全做不到,但你若不肯依計劃犧牲自己,那麼他這一整盤棋便全毀了。所以只要你堅持,他便是不答應,最後也只能妥協。」

  「可、他若用弟弟的性命相要挾,我不為所動,豈不是被他看出來了我們已經知道了那是假的……」

  間阡平笑道:「正常情況下,他越不讓你看,你只會越擔心不是?而一旦你起了疑心,擔憂自己弟弟已然出了事,他不讓你二人相見的行為只會加劇這種懷疑,而且你都要死了,這時候只有一個見見親人這一個執念,他還躲躲閃閃不讓你見,那些威脅還有用嗎?彼時能安撫你,讓你繼續踏實的按他的想法做下去的,就只有一個法子,便是讓你真正的看到一個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弟弟。」

  蓮池公主按著她說的代入自己仔細一思量,便深以為然,只覺得這一切皆合乎情理,並無半點紕漏,不由復又打量了眼前之人。

  「怪不得間大人可以以女子之身成為永安王的左膀右臂,今日我深感欽佩。」

  間阡平笑笑,道:「這世間聰慧有才能的女子多了去了,只是這世道不公,我不過是運氣好,得遇明主。」

  「那張浦答應了我的條件後,我要如何呢?」

  「不如何,你就演好你自己,一個即將為了保護至親而犧牲自己的姐姐,臨終之際,得見親人。」

  蓮池公主點頭,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讓他們瞧出破綻的。只是我不明白……你讓我見那個假弟弟,又是為何?」

  間阡平瞧著她,笑容中帶了幾分篤定,道:「自然是為了讓張浦也來參加這個婚宴。」

  張浦在大周的勢力不容小覷,為了確保能一擊必殺,最好還是將人引到雍州牧的地盤上。

  「這……他會嗎?」

  「他會,方才我們說過,要避過眾人耳目送假弟弟來雍州,再帶入州牧府來見你,這是一件很艱難的事,不僅要知情人越少越好,還要儘是可靠之人。此外,帶人進州牧府見你的理由也要無懈可擊。無論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岔子,張浦都滿盤皆輸,我料想依著他多疑謹慎的性子,思前想後之後,必定會覺得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還是親自帶人過來更為安心。

  而且此次雍州牧大婚,因著永安王和江曦的到訪,親來的名門權貴越來越多,只張浦派了我這麼個小禮官過來,你還是他的義女呢,若是之後再出亂子,死傷了權貴,所有人都來了,只張浦在京中坐收漁利,也會顯得有那麼幾分不清白,所以這一趟他過來,一可以安你心,二可以直接在現場把控進程,再在動亂中受個什麼輕傷之類的,把自己的嫌疑洗乾淨。」

  蓮池公主恍然,想到擒住張浦可能就在眼前了,多年委屈恥辱一招得報,一切怨一切恨,都終於有一個結果,一時落下淚來。

  間阡平瞧著美人落淚,遞了手帕給她,笑著安撫道:「別怕,會沒事的。」

  蓮池公主淚中帶笑,搖著頭。

  「我只是覺得,遇見你,真好。」

  --

  一月後,雍州牧府,處處鮮紅一片,華燈璀璨,珍饈美饌羅列,正是雍州牧迎娶蓮池公主的日子。

  賓客皆是朝中高官權貴,人人身著盛裝,談笑風生,有年輕不懂事的小娘子小聲嘀咕著蓮池公主美貌之名遍傳天下,如今卻要嫁給年歲足以做她父親的雍州牧,不免讓人唏噓,被身側的父輩一記眼刀瞪得噤了聲。

  賓客已然到了全,永安王與手下秦琇和連鏡一同坐在禮台最近的幾桌,秦琇和連鏡兩人平日裡便不對付,沒兩句話便互嗆起來。

  「怎麼,我說幾句你還不服氣了。主公一心記掛著那人,看著江大公子先是跟著張浦送賀禮的隊伍,又是親來了雍州賀喜,猜測那人大約就在這裡,不顧安危千里迢迢的來了這,可是那人呢?這麼多天了,她明知道主公就在此地,別說是人了,就是連消息都沒來上一個,這可不就是白眼狼嗎?」

  連鏡立時怒了,回道:「她不來自然有她的理由!許是她現在的身份不宜露面,顧著主公怕連累我們!」

  秦琇滿面不屑,陰陽怪氣的道:「她?她有多狡詐誰人不知,她若想來,如何來不了,不過是忘恩負義,攀了高枝了記不起我們罷了。」

  「你!你明知江氏一事是她為了我們而犧牲,你竟這樣說她,你才是忘恩負義!!」

  眼見著兩人的爭吵聲越來越大,永安王終於出了聲,冷冽的目光朝著二人各看了一眼,斥道:「也不看看這裡是何處!都給我收聲!」

  連鏡一個武將,本就不大收得住情緒,這時滿心氣憤,乾脆起身去往宴席內里的幾間屋室去取酒去了。

  然而他剛起身走了幾步,便定住了。

  間阡平立在行禮台一側,正與幾名侍女說著話。

  她此行的身份是張浦派過來的禮官,在這場婚宴里也得了個小差事——負責給府里參與婚宴的下人講解禮儀事項。

  她與幾名侍女囑咐完了,便回身進了內室,想到稍後會到來的大戲,她內心難免有些忐忑,見著四下無人了,這才深深呼了幾口氣。

  平復了心緒後,她站起身來,卻不想門邊行來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淺雲色的錦袍,袍上繡有日月,腰間束著一條白玉腰帶,上面並沒有如其他王公貴族一般鑲些貴重的珠寶,他的五官柔和,眼神依舊是她印象里的模樣,總是帶著溫柔與包容,讓人感到舒適安心。

  此時他朝著她望過來,那平和的雙目中已蓄滿了關切。

  間阡平幾乎一瞬便落下淚來,幾步上前,跪在了他的前面。

  「臣間阡平……參見永安王殿下……」

  永安王趙慈亦含了淚,一把將她扶了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朝著她笑了笑。

  「平兒,你……我聽說,他對你很好,這是真的嗎?」

  間阡平點頭,帶著淚笑了笑,道:「我們的事有點複雜……」隨後又想到離開永安時主公那般心痛自責,心下知曉他的心結所在,立時補充道:「不過主公不必再為此介懷,我與他如今是真心交付,我是自願與他在一處的。」

  永安王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逡巡著,似乎在努力辨別著她的話。

  間阡平一雙眼回視著他,坦然道:「此事說來話長,但絕非我為了寬慰主公而故作此言,請主公信我。」

  「可你若是與他有情,又為何不回到他身邊?」

  間阡平想到即將到來的大事,微嘆了下,道:「之後我必定會向主公一一解釋,只是當下……我還不能向主公陳明。」

  說到這裡,她四下里看了,又道:「還請主公快快回到席上,莫要再與我有所往來。」

  今日之事雖已籌劃多時,但也並非十成把握。如若事敗,永安王與她有過的交集自是越少越好。

  永安王瞧出了她的不對勁,只是對方顯然已打定了主意隱瞞,眼下又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也並未追問,順了她先回到了席上。

  席上連鏡和秦琇各自沉著臉,顯然永安王不在的時候,兩人對彼此的厭惡都擺在了明面上。

  永安王落了座,因著心中擔憂,面色上還有些凝重,連鏡猶豫著還是湊了上來,小聲道:「主公,可瞧清楚了,是不是……」

  永安環瞥了他一眼,平淡的道:「你看錯了。」

  「哦。」連鏡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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