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問

  逼問

  「許之窈你說聊什麼？」宋星河看著許之窈仍然耿著脖子, 不肯先說一個字的樣子，心裡氣不打一處來。

  許之窈沒看宋星河的眼睛，低頭盯著水泥地上一粒小石子, 她把那小石頭踩在腳底下，碾來碾去。

  宋星河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似是無奈，又似乎是妥協，他說道，「聊咱倆現在到底算什麼？」

  許之窈的動作停了下來，擡眸盯著宋星河的眼睛, 看似光明坦蕩，實則內心又陰暗又狡猾：「你說算什麼？」

  她逼問著宋星河, 只等著這個天之驕子低下高貴的頭顱。

  許之窈知道, 她現在的心態多少有些扭曲，她喜歡宋星河, 但嘴上卻不肯服軟, 仿佛誰先把感情說出來, 誰就輸了一樣。

  她一直在等，等宋星河先開口, 她當然記得他們一路走來的不易，也記得坦克里同生共死抵死纏綿的深情, 然而回到這個現實世界，許之窈偏偏就莫名其妙慫了。

  她不想在感情面前有一絲一毫的狼狽，這讓她想起當年的母親, 實在是太過於難看了。

  

  「那你說說看, 我們現在算什麼？」許之窈笑了起來，只是笑的有點難過, 她也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樣子，有點小小的醜陋，但卻克制不住地，再一次逼問宋星河。

  吉布地的夕陽很美，碎金的光芒灑在海水裡，印度洋溫暖的風撩過許之窈的碎發。

  宋星河的臉漸漸冷了下來，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他往前了一步，貼得許之窈更近了些。

  「我們算什麼？」他似笑非笑地重複著這句話，摘下軍帽，煩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算什麼？」

  許之窈下意識地咬住了唇。

  此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直到宋星河像是妥協了什麼似的，他用自己唯一完好的右手扣住許之窈的後腦勺，低頭□□了碰她的唇。

  許之窈猝不及防，兩個人的牙齒撞在一起，還有些疼。她「唔」得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推了一把宋星河。

  宋星河舊傷未愈，被推得倒抽一口冷氣，捂住了胸口。

  剎那間，招待所里仿佛是滴落在油鍋里的一滴水，徹徹底底跟著沸騰起來。

  頂樓的幾扇窗戶同時打開，好多穿軍裝的年輕人幸災樂禍地趴在窗台上嗷嗷亂叫。

  「宋隊耍流氓！」

  「宋連長脫單了！」

  「嫂子！這是嫂子嗎？」

  「嫂子好漂亮啊！」

  宋星河擡頭瞪了他們一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用最鏗鏘有力的聲音，洪亮得喊道：「許之窈！我能不能當你的男朋友！」

  於是，招待所里的領導們也跟著要炸開鍋了，忍不住探頭探腦地看過來。

  許之窈求仁得仁，成功在到達吉布地的第一天就社死了個徹底。

  「你你你……我不是這個意思……」許之窈氣得跺腳，轉身便慌不擇路地跑了。

  宋星河只得追過去。

  她無頭蒼蠅似的亂轉，竟被她誤打誤撞，跑到了一處無人的海灘。

  宋星河跑不動了，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到自己眼前。

  「別跑了，我胸口疼。」宋星河輕笑著說道，他微微喘息，似是真的不好受的樣子。

  許之窈愣了一下，而後才想起宋星河有傷，「你……」

  她剛要說話，宋星河卻以吻封住了她的嘴。

  他們在海邊相擁著，認認真真地糾纏了一番。

  結束的時候，許之窈的呼吸都已經急促了起來。

  「我知道。」宋星河看著許之窈，認認真真地盯著她，「你就是想聽我多說點是不是？好，許之窈，那我告訴你，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

  許之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在尼熱拉第一次救下你的時候，就忍不住被你吸引，你很漂亮，也很強勢。」宋星河始終低頭看著許之窈，他的眼裡難得地儘是化不開的溫柔，比起平日裡向來不茍言笑的模樣，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後來，你偷拍我，被我發現了，看你有點害怕，也很有趣。」宋星河似乎想起了那時候許之窈張皇失措的模樣，笑容又深了深，「你來給我們當翻譯，我是嫌麻煩的，帶一個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平民穿越大半個坎里亞，既要完成任務，還要保護你的安全，我當你是個拖油瓶。」

  這話說的倒是坦率，許之窈撇撇嘴。

  「可後來卻發現，你比我想像的要堅強，要優秀。我承認，我被你徹徹底底的吸引了，看著你，牽掛你，這是我這一輩子從未有過的感覺。」宋星河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許之窈覺得自己簡直要被宋星河眼底的漣漪融化了。她不吭聲了，放棄表情管理，任由那被人表白的羞澀出現在自己的臉上。

  「所以許之窈，你喜歡我嗎？」宋星河循序漸進地問道，「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許之窈咬咬唇，輕輕點點頭，細弱蚊蠅地嗡了一聲。

  「嗯？」宋星河沒聽清。

  此時，太陽跳入大海，海邊昏暗一片。

  今夜是個清天，月色當空，四處都是靜悄悄的，只有海浪拍擊沙灘，見證眼前的一切。

  「我也喜歡你。」許之窈鼓起勇氣，擡頭看向宋星河，她一邊說一邊覺得釋然。

  罷了，沒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她就是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

  此時，一股莫名的甜蜜湧上許之窈的心頭，她主動環住了宋星河的腰，閉著眼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口上。

  「宋星河，我也喜歡你。」她又重複了一遍，簡直像是在宣布希麼誓言似的。

  宋星河無奈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心中很是憐愛了自己這個不懂事的小女朋友一番，而後嘆道，「現在這會兒估計整個吉布地都得知道了。」

  許之窈睜開眼睛，擡頭看向宋星河，很有些驚恐地問道：「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大大方方的走回去，咱倆就是一對兒了！」宋星河挑眉，拉著許之窈的手往回走，「最好消息快快傳回國內，那個什麼邱慈，讓他把他想說的話，全都爛在肚子裡，一輩子也不用說了。」

  許之窈和宋星河十指相扣，想到在軍艦時，宋星河使壞，叫大雷過去，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她的這個男朋友，還真夠酸的。

  正如宋星河所料，第二天，他倆是一對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吉布地。

  不但丁柔暗搓搓打聽，許之窈在招待所進出時，遇到基地領導的機率也是大大提高了。

  宋星河倒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進出招待所找許之窈，卻搞得許之窈有些微妙的難受起來。

  「我感覺自己也要變成被採訪的對象了。」許之窈無奈地抱怨道。

  宋星河笑得不行，「誰讓你偏要來摻和，乖乖回國，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知道她還是不想回國，所以才毫不猶豫選擇了來吉布地。

  「等過幾天連隊休整完畢，我們一起回去吧。」宋星河輕聲道，「我可以請一個長假，培養培養感情，約會，或者一起去旅行，怎麼樣？」

  許之窈聽著這熱烈主動的提議，有些不敢相信這會是宋星河說出來的話。

  「我以為你們當兵的，不怎麼懂這些。」她笑道。

  宋星河無奈地看她：「當兵不會讓人變得愚蠢，戀愛和荷爾蒙本身就是人類的本能。」

  許之窈不置可否，剛要反駁，卻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基地的醫院門前。

  今天，宋星河是帶她來看望在撤僑中受傷的戰士們的。不是採訪，而是純粹私人關係的探望。

  宋星河出示了證件，帶著許之窈一路坐電梯上了五樓，走廊盡頭，有一間高級病房，裡面倒是熱鬧，熙熙攘攘的聲音隔著一整個走廊都能聽見。

  「趙小慶，你行不行啊！」

  許之窈的腳步微微一頓，而後大步流星地走到病房前。房門半掩著，宋星河也不敲門，隨手就把房門推開了，許之窈跟在他身後走進去，只見趙小慶趴在地上單手做伏地挺身，李順在邊上給他數數。

  「十八、十九、二十……哎呦，連長！」李順數著數著，餘光看著門動了，嚇了一跳。

  此時趙小慶光著上身，身上纏著滿滿的繃帶，頭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來。身體因為發力，所有的肌肉都是隆起的狀態。

  他一擡頭便看著許之窈跟宋星河一起進來，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差點摔地上，還是李順把他扶了起來。

  宋星河勾了勾唇角，「挺有精神的，看來欠我的五十公里指日可待啊。」

  趙小慶連滾帶爬地跳上病床，不好意思地拿病號服遮著上半身，羞澀道，「連長，這……這許翻譯來了，你怎麼不說一聲啊……」

  「草，趙小慶你不會臉紅了吧。」徐晉吊著胳膊坐在一旁，不忍直視道。

  韓向前幽幽嘆了口氣，「老趙啊，你是沒機會了。你還不知道吧？現在許翻譯，已經是連長的女朋友了。」

  這件事整個基地都知道了，但是顯然，在二人過來之前，並沒有人告訴趙小慶。

  趙小慶瞪大眼睛，眼睛放光地看向許之窈，「你們……你們這進展也太快了吧？那什麼時候舉行婚禮？我要個媒人豬頭吃不過分吧？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你們倆一定……」

  到底是誰的進展比較快啊！許之窈在心裡吐槽。

  越說越過分了，宋星河清了清嗓子，止住了這群兵痞子越說越過分的話題。

  「勸你們謹慎說話，宋連長可不是好惹的。」許之窈頑皮地眨眨眼，她原本設想的病房裡愁雲慘澹的模樣並沒有發生，這讓她鬆了口氣。

  或許就如同宋星河說的，槍林彈雨，血雨腥風，他們這些人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受點重傷，心裡難受，卻也不至於要死要活。更何況，對於趙小慶來說，就算不痛快，面上也不會讓戰友們跟著一起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