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今年的中秋節剛好連著國慶，形成了一個小長假，以往的國慶節明朗一般是和朋友們出去旅遊，不會回家，但今年他打算趁這機會帶江獨慎回去。

  「我們可以先在家裡過中秋，待幾天，我帶你在A市轉轉，然後我們可以在周邊省市找個好玩的地方度個假。」明朗早早就美滋滋計劃好了，提前在家庭群里發他們合照也是順手做個鋪墊。

  江獨慎雖然遲疑，但也答應了，一來是這次和明宸見面他比較被動，覺得應該反守為攻主動去明家刷下存在感，二來他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去準備，他有信心能拿出滿意的「方案」。

  是的，明朗一看那人陷入沉思的神情就知道他家江總又把這事兒當成了一個重點項目對待……不過他很快就通過三寸不爛之舌打消了江獨慎這種做項目方案的念頭，他想讓江獨慎輕鬆些融入他家，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不必急於一時。

  明朗在那晚之後已經成功登堂入室，居住地從江老闆隔壁房子搬到了江老闆的房子裡，而且在他孜孜不倦的不要臉下也終於「翻身做主人」，告別打地鋪，成功爬上了江總的床，夜夜笙歌。

  不過江總很快就意識到了，太過於縱容某些大狗子，大狗子就會更加得寸進尺，因此在江總第n次在會議上沒坐十分鐘就開始腰疼後，終於和大狗子約法三章——工作日他們只能談「柏拉圖戀愛」，親親不能超過五分鐘。

  雖然結果就是，每到周末大狗子就會出現一些報復性行為，讓江總周六經常大半天都得躺在床上度過。

  明朗瞞著江獨慎請了一天假，偷偷回了一趟家——遵循他爹明晟的命令，雖然明宸和楚焰已經提前幫他打了草稿，但明朗還是決定親自當面和父親坦白。

  明晟一開始只以為是自家小兒子貪新鮮想試一試，便也沒有太認真對待，畢竟這還是明朗第一次跟他介紹自己的戀人，但隨著明朗逐漸深入地講訴和那位江總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坦白對方的病情和自己愛意的堅定，他開始陷入沉默。

  

  明晟看出來兒子是認真的，這小子的神情就跟當時決定要離家去S市獨自闖蕩時一樣的平靜肅穆。

  要說衝擊肯定是有的，明宸和楚焰湊一對後，他或多或少也想過最起碼還有明朗以後能有後代，雖然明家發展到近幾代已經沒有那麼看重直系血緣傳承，甚至還從明家的旁系挑了不少人才進耀明鍛鍊，個別也得到重用，身居高位。

  但不管如何，明晟還是有些遺憾的，自家兒子們都那麼優秀卻無法傳承。但，就算如此他們為人父母的又能怎麼辦呢？當父母的向來拗不過孩子，明宸當時為了楚焰瘋瘋癲癲時他就清楚意識到了，自己兒子們每一個都是情種，每一個都在感情上固執得不行，強扭的瓜不甜，勉強他們只會讓孩子們痛苦。

  工作上已然那麼辛苦，明晟捫心自問只希望他的兒女在感情上都能順順利利，他從來不想成為阻撓自家孩子幸福的那個人。

  更何況，兒女們都已經長大了，而且全都獨當一面，正因為他們的優秀，他這個老父親才能夠早早放手那些糟心事，退居二線安享晚年，不用日以繼夜勞心勞力。

  於情於理，他都無法對明朗說出嚴厲的反對和質疑，而且，之前他喊了明宸和楚焰了解情況，看那兩人基本也已經認可了那位江總的身份，而且似乎還挺欣賞對方。

  明晟向來相信兒子們的眼光和決定，但江獨慎患有人格障礙的事還是讓他忍不住皺眉。

  「明朗，先不說性別的事，你知道和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在一起意味著什麼嗎？你考慮清楚後果沒？」

  明朗點頭：「我知道，爸。」他平靜地望著自己最尊敬的人，輕聲道：「我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想讓你們擔心，但我沒有辦法……」

  「他就是我想要的人，我已經用了很長的時間弄清楚這件事情，我非常確定。」

  說完這句話後，兩父子都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明朗從很久前就在考慮如何向家裡坦白，但他從來不感到害怕，不擔心家人會斥責他，他唯一擔心的，只有如何降低這件事帶給他們的衝擊，以及如何用一種柔和又堅定的方式讓家人感受到他的真心。

  他這種確信是父母兄姐們給他的，從出生到現在，他們之間有過衝突，有過矛盾，甚至還經歷過差點生死相隔的意外，但愛與信任總能讓他們一家人團結一起面對一切。

  沒有任何事能斬斷他們之間的親情羈絆。

  許久，明晟轉過辦公椅，背對著明朗，擡了擡手，嘆息：「你媽那邊，不要讓她傷心。」

  明朗知道這是父親接受的信號，但面對父親這句提醒，他還是不由地陷入沉默。

  這是他們全家人的共同顧慮，也是明朗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但他不知道如何不讓母親傷心難過，畢竟對方是因為他的選擇本身難過，而他的選擇又是心意已定，絕無可能更改。

  「我儘量。」最終，明朗只能如此承諾。

  走出父親書房後，明宸和楚焰在樓梯間等著他，見他臉色不是很好，明宸挑眉問：「不順利？」

  明朗搖頭，長長嘆口氣，頓了頓，才低眉垂眼蔫蔫道：「一切如我所願……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堵得慌。」

  明宸哼笑一聲，楚焰摟過弟弟的肩膀安撫般拍了拍，兩人相視一眼。

  ——他們比誰都清楚這種感受。

  有多少家父親能夠這麼平靜地接受這種在他們那代人看起來有違常理的事？說到底他們都是被慣大的孩子，出生在明家物質上本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還碰上了如此開明通透的父母，出櫃在別人家分分鐘都是修羅場，他們卻輕而易舉就能得償所願。

  雖然得償所願，但心裡依舊堵得慌，是因為他們知道父親雖然接受了這個事實，但一定也感到難過和失望，而他們打從心裡不想傷害愛著自己的家人，雖然這種馬後炮顯得矯情，但這就是人心。

  「會過去的。」楚焰再次輕輕拍了拍明朗的頭，安慰：「你看，現在我們一家人不也融洽幸福嗎？」

  明宸也擡手彈了彈弟弟腦門，淡淡道：「別想太多，你只有開心幸福，才是爸想要看到的，反正你這頭犟牛也不會改變決定。」

  不愧是大哥，一句話就破壞他的傷感。

  明朗哭笑不得，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他擡手猛地摟住兩位哥哥，眼眶發熱低聲道：「謝謝你們，大哥，三哥。」

  下一秒，樓梯下方傳來一聲揶揄：「喲，所以沒你二姐我什麼事了對吧？」

  明絮雙手抱胸斜靠在樓梯欄杆上，難得化著淡妝，穿了一身鄰家女孩的牛仔短褲和露肩T恤，斜挎著個淺藍色的皮質包包，看起來就像個清純女大。

  明朗好久沒見過他這麼清秀的姐姐，一時被震驚住了。

  「做什麼這麼震驚？」明絮揚起眉，撫了撫自己的波浪卷長發，眨眨眼問：「又臣服在你姐我的美貌下了？」

  「……我只是好奇你找的哪家Tony老師。」明朗一臉空白道，「倒騰來倒騰去發質還能這麼好。

  明絮「呿」了他一聲，高傲道：「那是老娘天生麗質。」

  說著，她邁開大長腿走上樓梯，照例一把摟住楚焰瘋狂搓揉對方柔嫩白皙的臉，仰天感嘆手感真好，然後在明宸的死亡注視下不得不放開自家三弟。

  「那次去你那玩就感覺事有蹊蹺，你小子當時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我還想著好慘一小孩這把年紀還單戀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搞定了，還準備帶人回家，進度拉滿嘛，不愧是我弟。」

  明絮這點評角度清奇，語言刁鑽又添油加醋，讓明朗再一次對她二姐的總結能力甘拜下風。

  不過明絮確實非常敏銳，在他對自己的感情還懵懵懂懂時，就已經看穿了他的內心。

  也許那時候他就已經喜歡上江獨慎了吧。

  「姐，也謝謝你。」明朗認真對明絮道，明絮是第一個發現端倪的，為他保密，留了充足時間給他和江獨慎發展感情並做好面對家人的準備，要說家裡誰最自由奔放，那當屬他二姐，就如同他決定離家時一樣，明絮口頭上很少表態，但行為總是先人一步，開始幫他打輔助。

  明絮有些意外，反應過來後就是掐自己弟弟的臉一把，笑道：「一段時間不見變矯情了，這么正經的明小四讓人怪噁心的。」

  ……行叭，感動不了一點。

  明朗微笑看著圍著他的兄姐們，這一瞬間，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見江獨慎，或者說，他希望此刻這人也在這裡，和這些溫暖的人們一起。

  「下去吃飯吧，不然媽又以為我們私下裡聚眾搗亂了。」楚焰笑道。

  四人一同轉身準備下樓，然而身後傳來「咔嚓」一聲，書房大門突然打開，眾人停下腳步回頭。

  明晟從書房裡走出來，瞟了這群剛剛在他門口說了半天悄悄話的兒女們一眼，看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時光仿佛回到了孩子們小時候。

  終究，他輕嘆一聲，朝明朗淡淡道：

  「找個時間把他帶回家吧。」

  明朗一窒，怔愣半天，直到楚焰輕輕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才回神，在兄姐們揶揄的目光下，他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朗聲回道：

  「謝謝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