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樂園（10）

  夢幻樂園（10）

  絕大部分情況下, 人對外界刺激做出的反應完全是出於條件反射，在林執下意識回頭的瞬剎之間，DDDog突然高聲尖叫：

  「不要碰我！」

  旋即一束強光如銳利的光劍划過林執的眼睛, 晃得林執差點失明，大殺特殺打開手電, 把每個人的臉都照過一遍，冷魚冷聲問道：

  「你這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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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殺特殺不信邪地勘測過大廳每一個角落，就連桌子底下都沒放過, 然而沒有發現任何除人類以外的其他生物。

  「見鬼的，不是說沒有鬼嗎？」大殺特殺嚷嚷道, 企圖用高分貝來掩蓋自己的恐懼, 「滾出來！我要送你去地獄！」

  冷魚突然弓了弓身體, 按住自己的左肩緊張地說：

  「我也被拍了。」

  林執拽拽奇美拉的衣袖小聲問：

  「有東西拍你肩膀嗎？」

  就算宇宙大爆炸奇美拉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林執想像不到究竟什麼獵奇的存在才能嚇到奇美拉。

  「沒有, 」奇美拉毫不客氣地說, 「因為你們受污染了。」

  「什麼意思？」冷魚就站在林執和奇美拉身邊, 把他們的對話全都聽了進去, 「你怎麼知道我們受污染了？」

  大殺特殺靈敏得像條虎視眈眈的獵犬, 遇到異動情況立刻猛躥過來：

  「說什麼呢？莫非冷酷暖男你知道什麼內情？」

  倒是DDDog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 不過肯定也聽到了, 林執懷疑奇美拉是故意向其他人透露這個重磅信息。

  「我憑什麼告訴你們？」

  這態度……林執在暗中默默低下頭。

  「你什麼意思？你同伴向我們打聽消息，我們能說的都說了，怎麼到你這我們就不配了？」

  大殺特殺拿手電光不停地在奇美拉臉上晃來盪去, 美拉對這種幼稚的挑釁全然不為所動，與初入「圓頂」時相比, 奇美拉的情緒簡直不要穩定太多，否則大殺特殺的腦袋已經被奇美拉擰像瓶蓋那樣擰下來了。

  「因為你們說謊。」

  奇美拉話音剛落, 手電筒熄滅了，原本暗潮湧動、呼之欲出的陰謀和殺機也微妙地被抑制在黑暗之中。

  靜默多時後，冷魚終於下定某種決心，對奇美拉沉聲道：

  「我會告訴你們關於塔可餅的事。」

  奇美拉飛快地說：

  「我不想聽。」

  冷魚無言以對，大殺特殺憤怒地叫道：

  「你他媽在逗我嗎？說我們撒謊，現在要告訴你真相又說不想聽！」

  林執不想在這這種環境下和其他試煉者起劇烈衝突，乾脆三兩分開行動，於是他拉著奇美拉穿過大廳走了，而大殺特殺還不依不撓地跟在奇美拉身後罵髒話，導致林執都聽不下去了，他擋在奇美拉身前攔下大殺特殺，陰惻惻地嚇唬他：

  「不想死就閉嘴。」

  倒是林執的幽怨女鬼樣把大殺特殺給嚇到了，他還真就乖乖立在原地，林執則與奇美拉消失在拐角。

  林執確定沒有人跟來後，才問奇美拉：

  「你怎麼知道他們在撒謊？」

  「只有違反規則才會被污染。」

  「我？」

  林執意外的是自己竟然違反了規則卻渾然不覺，他努力回憶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往好處想至少一時半會死不了。

  正當林執思考出神之際，「啪」的一聲燈光曝亮，大廳內燈火輝煌，一盞將近兩層樓高的璀璨吊燈吊在頭頂，如同一座顛倒的水晶宮殿，戴著面具、穿著華麗禮服的賓客在大廳內熱鬧穿行，空氣里瀰漫著甜點和酒水的濃鬱氣息，一時間整個鬼屋內熱鬧非凡。

  「什麼情況……」

  林執不敢貿然上前查看，話說回來，鬼屋的規則從邏輯上看也自相矛盾，比如「派對里沒有真的鬼，如果遇到真的鬼，請放聲尖叫」？怎麼判斷眼前遇到的對象是人是鬼？

  「好奇怪，」林執心中惴惴不安，「我們不然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不用躲，恐懼反而會污染。」

  奇美拉走向展廳，林執只能緊隨其後，在腦海里將目前已知的線索拼湊成一個簡易規則：違反樂園內的規則會受到污染，恐懼會加深污染，污染會讓人產生程度不同的幻聽——至少現在還只是幻聽；並且污染越嚴重，出現的幻覺也會越嚴重；在遊樂園裡獲得的某些道具能夠減緩受污染速度。

  林執跟著奇美拉走進會場大門，忽然好幾隻手從四面八方朝林執伸來，瞬間五顏六色的酒水將林執團團包圍，仔細一聞，這些液體不是酒的味道，而是散發著一種類似顏料的氣味，又酸又腥。

  通過如此近距離觀察，林執發現這些賓客的眾多怪異之處：他們臉上掛著相同款式的純白面具，完全遮蔽住五官，頸間圍著厚重的層疊領巾，戴著長手套，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藏得嚴嚴實實，就算這些賓客不是鬼，也絕對不是人——意識到這一點，林執轉身要逃，越來越多的手臂伸向他，每杯色澤奇異、味道古怪的液體裡都裝著那盞極盡奢靡的水晶吊燈，在林執眼前光怪陸離地閃動著。

  越受阻撓越激起林執對危險的恐懼，奇美拉一把攬過林執的腰將他拉了回來：

  「別亂跑。」

  「我害怕。」

  在奇美拉面前林執從不逞強，否則只會自討苦吃，奇美拉從手邊隨便接過一杯紅得像血的酒遞給他，用溫柔得令林執毛骨悚然的哄小孩語氣說：

  「喝掉。」

  林執則表現出一副武大郎被潘金蓮餵藥的架勢，他梗著脖子抿緊嘴巴，像個沒牙的老太太含糊不清地說：

  「我不要，這酒的顏色和味道都很奇怪！喝死了怎麼辦？」

  「有我在你死不了。」

  當然林執相信奇美拉不會害他，然而這股味道實在是太怪異了，五感相通因此這酒屬於是聞著就難喝的類型，林執接過奇美拉遞來的酒杯，硬著頭皮用酒沾濕嘴唇嘗了一口——果然好難喝要吐了！

  而在林執喝完這口酒，這些手便縮了回去，不再阻攔他的離去，他聽到不遠處傳來嘔吐的聲音，循聲望去是大殺特殺，估計他也喝了酒，而且還喝了不少。

  「操！好噁心！這他媽是酒還是尿啊？！」

  大殺特殺吐完後還挺有精神，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DDDog的反應沒有大殺特殺這麼誇張，但也是表情像吃了蒼蠅，顯然她也喝了。

  只剩下冷魚沒喝，幾乎整個人都要被酒杯埋沒了，大殺特殺喊他：

  「冷魚！你發什麼呆？快點喝啊！喝了就沒事了！」

  「喝個屁啊，」一直以來儒雅成熟的冷魚第一次發飆罵了髒話，「全是黃色的酒我怎么喝？！」

  大殺特殺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先喝了黃色的酒再喝綠色的酒啊，規則是這麼說的。」

  「我去哪去找綠色的酒？」

  「哎呀，我們去給你找，行了吧？」

  大殺特殺還真和DDDog行動起來去找綠色的酒，偏偏在這時，大廳里響起了悠揚的古典樂，是一支非常耳熟能詳的旋律，只是林執一時半會想不起這支舞曲的名字。

  「你會跳舞……嗎？」

  林執為了不違反規則，只好硬著頭皮原地做體操，勉勉強強也算是舞蹈。比起自己，林執更挺期待奇美拉會跳什麼樣的舞，奇美拉將一隻手背在背後，向林執微微欠身的同時掌心朝上遞到林執面前，他的姿勢格外優雅專業，儼然從童話里邀請公主跳舞的白馬王子，把林執看得一愣一愣：

  「幹嘛？」

  「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超級大魔頭奇美拉竟然還有如此彬彬有禮的一面？！好吧林執承認自己對奇美拉有刻板印象和固有偏見，不過歸根究底還是他不會跳舞：

  「我不會跳舞。」

  萬一不小心踩到奇美拉的腳被他打斷雙腿怎麼辦……奇美拉應該不知道自己在林執心目中是何等殘暴無情的魔鬼形象，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他拉起林執的手，自然地攬住他的腰，林執幾乎是身體比意識先一步搭上奇美拉的肩，就仿佛他曾經和奇美拉一起跳過舞那般熟稔。

  「你會跳舞的。」

  奇美拉淡淡地說，拉著林執步入舞池，通明的燈火映照著奇美拉雕塑般冷峻迷人的臉，卻讓林執沒由來地想到那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一段不屬於林執的回憶不合時宜地強行插入他的腦海中，又是第一人稱，在某個盛大華麗的派對上，這段記憶的主人喝得酩酊大醉，搭著某個人的肩膀在舞池裡起舞，像童話里穿上紅舞鞋後無休無止起舞的傲慢小女孩，粗魯無禮地放聲大笑：

  「哈哈哈！謝謝你邀請我！我從來沒有來過這麼高級的派對！如果不是你，我一輩子都不會踏進這種地方！哈哈哈！」

  攬著林執起舞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經常帶你來。」

  「我不喜歡！」原本還在大笑的林執突然掛臉，突然跳到對方身上，扯著對方的耳朵大聲叫嚷，「我不喜歡！我不喜歡！」

  對方有力地托住林執的腰臀，讓他穩穩噹噹地盤踞在自己的懷裡，用明知故問的口吻問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

  林執眯著眼，努力要去看清眼前的人，不知道是他醉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個男人的臉始終遮罩著一團淡淡的霧氣，林執感到無比熟悉，卻又無從記起。

  「因為是你、你叫我來的！你這個書呆子、眼鏡仔……四眼田雞……」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寵溺地抱著林執：

  「好吧，我錯了。」

  「你哪裡錯？你沒有錯！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我什麼都會為你做……」

  「嗯，嗯。」男人甜蜜地點頭，柔聲道，「我也喜歡你，阿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