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別塔三層（下）

  巴別塔三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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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林執出於愧疚和信任的剖白, 奇美拉仍是沉默以對——每次只要奇美拉不想回答林執就直接裝啞巴，林執永遠也無法主動從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知曉的答案。

  林執能給的都給了，能說的也都說了, 一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捧到對方面前的真心，結果還是肉包子餵狗。林執憤怒地推開奇美拉, 姿勢狼狽地弓著腰爬起來穿衣服，奇美拉叫他，林執不予理會逕自出門去了。

  在林執的構想中, 「巴別塔」上層會像科幻電影裡那樣充滿超前的科技感，至少也要和「圓頂」差不多, 然而當他走出房間, 卻對周遭的環境產生無所適從的茫然：這裡的裝潢太過正常了, 就和普通酒店沒什麼區別, 甚至連安全出口的綠色標識燈都沒有, 看似富麗堂皇的裝潢, 實則處處透露出破敗之象。

  走廊兩側是緊閉的房間, 門上標有門牌號, 應該是其他試煉者的休息室。沒有電梯, 走廊盡頭是一階造型古老的歐式旋轉樓梯, 吊著一盞璀璨華麗的巨大水晶燈盞, 繁複的閃亮垂飾從三樓垂落到一樓。

  林執下樓，來到寬敞明亮的大廳，大廳中央擺放著一張長得誇張的餐桌, 讓林執莫名地聯想到《最後的晚餐》。

  十幾個人坐在桌邊進食，有男有女, 似乎互不相識，沒有任何人互相交談, 偌大的空間裡只有餐具碰撞和咀嚼的聲響。

  當林執出現在樓梯口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射向靶心的飛鏢，準確無誤地投擲向林執的面龐。

  他們的眼神都很複雜，是精於算計、深不可測的複雜，不過能夠登上「巴別塔」三層的試煉者已經寥寥無幾了，這絕不是靠運氣就能存活下來的概率性事件。

  這些試煉者的眼神讓林執有種被分食的感覺，但他完全無法感受到恐懼，林執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精神出現了些問題，他以為這種態度只是針對奇美拉，現在他看一切都很煩躁很不順眼。

  餐桌邊還有空缺的座位，林執拖拽出座椅，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林執一屁股坐下，他面前擺放著一盤滲著血絲的牛排，也可能是醬汁顏色。林執很餓，哪怕是盤子裡是血淋淋的生肉他也會狼吞虎咽地吃上幾口。

  林執正吃著，奇美拉也下樓了，林執裝作沒看到他，奇美拉默默地走到林執身邊的空位落座，叉子叉起盤子裡的大塊牛排直接咬。林執每次看到奇美拉這種堪比猛獸般野蠻的進食，總會被激起食慾，他愈發感到飢腸轆轆，便也放棄切割直接叉起肉塊用牙齒撕咬啃噬咀嚼。

  忽然有人按住了林執的肩膀，沉穩的力道之中帶著壓制性的強勢，讓林執無法起身，林執仰起頭，頭頂出現一張帥氣英俊的面龐，典型的拉美裔長相，眼神深邃得似乎能從裡面掉出星星砸到林執臉上，他熱情地向自我介紹：

  「嗨，我是Beingone，能占用你幾分鐘的時間，彼此進行更深入的了解嗎？」

  要是以前林執還會稍微禮貌地拒絕，但他現在看一切都感到厭煩無比：

  「別打擾我吃飯。」

  ——不過Being1的名字有些耳熟，林執或許是在哪裡聽過或者看過，一時半會卻記不起來了，由於整個大廳里只有Being1和林執的聲音，空曠得甚至能傳來隱約的回聲。

  即使被林執無禮地拒絕，Being1依然笑得優雅從容，旁若無人地說：

  「你在找人，對吧？」

  林執攥緊手中餐叉，充滿敵意和戒備地低聲質問：

  「你是誰？」

  Being1笑眯眯地對林執做了個「請」的手勢，林執沒有任何猶豫就跟著Being1走了。

  Being1帶著林執走進他2018號房間，林執朝Being1放狠話：

  「你要是敢欺騙我，就死定了。」

  聽到林執的威脅，Being1發出爽朗的笑聲，甚至是用的胸腔共鳴，震得林執腦袋嗡嗡作響：

  「笑什麼？」

  「你真是只可愛的小貓咪。」

  林執本來對Being1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又被他如此調笑，更是倍感羞辱，甩臉就要開門走人，被Being1長臂一伸重重按住門板：

  「很抱歉，出於習慣對你發動了天賦技能，」Being1嘴上說著，臉上全無歉意，「不過我恰好知道對你有所幫助的信息，比如說，你在找的這個男孩。」

  林執對此將信將疑：首先他可以肯定之前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但他在找人並不是什麼遮遮掩掩，相反，越多人知道，他能找到林著的概率就越大，但他又沒有印發尋人啟事傳單在「圓頂」里到處發，Being1怎麼知道林著長什麼樣？

  「我的天賦【回望】，發動【回望】後可以查看被選中對象過往的一生，」Being1輕佻地揶揄道，「你在「圓頂」過得可真是精彩絕倫。」

  林執完全沒有心情和精力Being1周旋，Being1的天賦技能過於變態了，至少對於林執而言他無比抗拒他人窺探到自己的過去，比直接剝光他還要令他感到恥辱。

  「直接說明你的目的。」林執的語氣降到冰點。

  「哇，這樣的嗎？」Being1多了幾分驚訝，「我聽說你們不喜歡太直白的溝通方式，會覺得沒禮貌。」

  「你覺得剛才對我說的話就很有禮貌？」雖然林執對Being1也挺沒禮貌的。

  「哈哈哈好吧好吧，」Being1無奈地笑著甩甩手，「我需要你的天賦技能。」

  林執分外敏感：

  「所以你要跟我綁【紅線】？」

  Being1琥珀色的眼球像彈珠差點從眼眶裡彈跳出來，他連連擺手，一副汗流浹背的心虛樣：

  「這倒不必，我已經有綁定【紅線】的伴侶了，只需要我把人帶來，你問他問題就行了。」

  「幫你我能獲得什麼好處？」

  「在「巴別塔」上層的試煉者，可以來到下層，你弟弟在六層，我也在六層，我可以上去告訴他，你進入了「圓頂」，讓他來和你見面，不過——」Being1話鋒一轉，「他願不願意相信我，就取決於他的判斷了。」

  以林執對林著的了解，林著大概率是不會相信，「巴別塔」的層數出乎林執想像的高，萬一「巴別塔」有9999層，不出意外林執這輩子都追不上林著。不過Being1帶來的這個重要信息的確讓林執振奮：林著還活著，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有辦法可以和相遇。

  「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對我發動技能『測謊』。」

  於是林執便對Being1使用天賦技能【不惑】，Being1說的確實都是真話，林執這才稍微放心了：

  「我弟弟的代號是什麼？」

  Being1竟然還跟林執賣關子：

  「這個信息就當做報酬吧，如果你知道他是誰，肯定會很意外。」

  「說吧，要向誰發動。」林執決定和Being1達成交易。

  「剛才吃飯，坐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你們關係不一般吧。你隨便問他一個什麼問題，看他會怎麼回答你。」

  Being1是用肯定的陳述語句，證明他對奇美拉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林執眼皮抽搐，不動聲色地問：

  「為什麼？你既然能看到他的過去，應該知道他是個狠角色吧？」

  「不，這就是關鍵所在，我看不到他的過去，」Being1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說過我習慣性【回望】每個試煉者——」

  「真變態，」林執忍不住打斷Being1，「好吧，我失態了，你繼續。」

  「就像你，就像剛才飯桌上所有人，我對每個人使用【回望】，都能從他們出生一直看到他們上一秒鐘發生的事，但是那個白髮男人，他的過去是空白的。」

  林執不由得皺眉：

  「空白的？什麼意思？」

  「舉個例子，比如我看其他人的過往，就像在看一盤錄像帶，裡面刻錄著你們的一生，但奇美拉，我看不到任何有關他的信息，關於奇美拉的盤錄像帶是空白的，我打開看，裡面什麼都沒有。」

  林執想了一下：

  「他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Being1露出「你在說什麼鬼」的表情：

  「說明他可以抵禦我的技能，你知道他的天賦技能是什麼嗎？我猜測會不會和他的天賦技能有關，可以抵禦其他試煉者對他發起的天賦技能……」

  「這個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林執信誓旦旦地說，「絕對無關。」

  「果然他很特殊。」

  Being1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林執能理解Being1對奇美拉產生好奇，奇美拉確實是個全身上下有內到外都充滿謎團的詭異存在，然而Being1窺探不成後又要林執來驗證奇美拉的能力，這個行為就十分令林執生疑：

  「就因為這麼無聊的理由？」

  「那是因為你醒來得晚，半個月前，當我剛上「巴別塔」六層的時候，在六層看到奇美拉。」

  林執在進入綠洲研究所之前，奇美拉和他還都是在一層，雖然林執在綠洲研究所這個狗屁試煉里待了快一個月才出來，但相應的，他通過這場試煉後直接到達「巴別塔」三層，跳了一層，在這段時間裡，奇美拉竟然直接從一層殺到了六層？他的【湮滅】果然無敵。

  「你覺得他通關速度快得不像人？」

  「起初我們也這麼認為，」Being1提了一嘴，「你應該在「巴別塔」積分排行榜上看過我。」

  林執瞬間醍醐灌頂：怪不得他覺得Being1的名字似曾相識，他在大屏幕上看到過Being1的名字，既然林著也和Being1在「巴別塔」同一層，難道林著也是前十排行榜上的試煉者？

  「我是第八名，前十名中的前八名，除了第一名，幾乎試煉通關進度是相同的，我們都會在同一層樓相遇，因此前八名是互相認識的。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跟我們在同一層，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是新來的。」

  「嗯，我們當時也這麼以為，但後來我們看了眼實時排行榜，第九名的代號是櫻吹雪。但是他告訴我們，他的代號叫奇美拉，」Being1神情變得無比凝重，「既然他不是第九名，就只可能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