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33

  綠洲研究所33

  林執假裝給F758做檢查的同時光速頭腦風暴, 他不敢再亂動這些精密繁複的儀器，怕這些監視者發現自己是業餘的，他小聲地問F758：

  「就沒有人能傷到你嗎？」

  「有啊, 」F758得意洋洋地說，「但是傷口很快好了。」

  「我能試試麼？」

  「可以。」

  得到F758的同意後, 林執用指甲在F758裸露出的頸部皮膚上劃下一道細細的血痕，剛劃完就癒合了，因為傷口太小太淺, 沒有什麼說服力，這種程度的傷口阿爾也能做到光速癒合。不過林執也捨不得在F758脖子上生掏個洞出來, 只得作罷。

  

  「媽媽, 我想出去。」

  F758委委屈屈地對林執說, 像個被關在家裡不能出去玩的可憐小孩, 林執無奈地攤手：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誰能決定？」

  「他們, 」林執指了指身邊嚴陣以待的看守者們, 「如果你要走, 他們就會把我們打爛, 所以你要乖乖的。」

  「可是這裡好無聊！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F758突然翻臉開始大吵大叫, 和大街上一言不合就撒潑打滾的熊孩子有得一拼, 「我要和媽媽在一起！我不想待在這裡！」

  林執被F758吵得腦瓜子嗡嗡作響, F758的聲音從左耳傳到右耳又從右耳迴蕩到左耳，3D立體環繞音效，他趕緊使出渾身解數拼命安慰F758：

  「噓、噓你乖乖的, 乖乖的好不好？我去跟他們商量，你先別吵……」

  當然林執很清楚這不是單純靠「商量」就能決定的, 他回頭看了眼監視者們，他們戴著【荷魯斯字眼】, 但人類與生俱來對視線的敏感性，讓林執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們正警覺地注視著自己。

  「我能不能跟你們——」

  「不能。」

  林執的話都沒說完就被斬釘截鐵地回絕，他和F758的對話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到，林執這下有了正當理由和F758交差：

  「喏聽到了吧？他們沒得商量。」

  「媽媽，」F758眨眨眼睛，擺出天真無邪的表情，可憐又期待地問，「媽媽想跟我在一起嗎？」

  怎麼又突然賣乖？林執對付這種陰晴不定的人就是順著對方的意，不能激怒他，林執露出父愛如山的慈祥笑意：

  「我當然想了。」

  林執話剛說完，連眼睛都沒眨F758便瞬間消失在他眼前！拘束服和止咬器失去軀體支撐掉到床上，繁複密集的導線散落一地，儀器檢測到失去連接探測主體，發出「嗶嗶」的刺耳警告聲，門外的監視者們迅速進入監禁室將林執包圍，林執自覺地舉起雙手表示出配合：

  「我什麼都不知道，實驗體就是突然憑空消失了。」

  林執正辯解著，腳踝冰涼，似乎有什麼濡濕柔軟的東西順著他的腳踝向上爬進褲腿里，像某種冰涼柔軟的無足軟體生物，噁心得林執條件反射地跺了兩下腳，嘗試著把它震掉，但那怪異的玩意正順著他的小腿向上攀爬，濕漉漉的，仿佛一灘反重力的水在林執身上肆意流淌，卻又不會打濕他的身體。

  「唔……」

  這灘水「流」過林執的大腿根，蛇行而上淫媚地繞住林執纖瘦的腰肢，單薄的胸口，脆弱的細頸，冷得林執寒毛直豎，旋即林執身體表面被一層透明水膜完全包裹，他聽到F758在耳畔邊潺潺的輕語：

  「媽媽，稍微給我一點時間。」

  與此同時林執的肢體完全不受意識操控，自主行動起來，倒地後縱身滾進床底，爾後水膜驟然從林執的身體剝離，流出床底化作人形，各種悽厲的聲響從四面八方狂暴地湧向林執，激烈的槍聲、悽厲的慘叫，血肉和骨骼被生生撕裂的悶響……

  在面對過於恐怖的場景時，人類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使得林執熔斷了恐懼極限，大腦變得空白，封閉了對外界的感知。

  過了不知道多久，有人將林執從床底大力拖拽了出來：

  「媽媽！我這下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了！」

  林執模糊了的視線聚焦在F758雀躍興奮的臉上，他長得真漂亮，笑起來又甜又乖，身體白皙無暇，腥濁的血液無法玷污他分毫，他站在滿地橫流的血泊里，珍重地將林執抱在懷中，喃喃道：

  「媽媽，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了。」

  F758給林執帶來的恐懼要比阿爾更甚，讓林執產生了動搖：他真的可以控制F758麼？馴獸師之所以能馴服猛獸，是因為猛獸屈服於他們手中的皮鞭，然而林執手中沒有能夠令F758畏懼的皮鞭。林執僵硬冰冷的雙手顫抖地捧起F758的臉頰，輕聲問：

  「如果媽媽做的事情讓你不開心，你會殺了媽媽麼？」

  F758拼命搖頭：

  「不會不會，我怎麼可能會殺了媽媽？我最愛媽媽了！」

  林執也不知道F758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孝順勁是從何而來，不過F758在面對他時，性格倒是和小孩子無異，幼稚黏人吵鬧，情緒目前看來還算穩定，林執繼續深入溝通，目前他需要知道F758的所有能力，他甚至能把身體變化成液態的水流，這種能力即使是在「仿人」里也是前所未見的，「仿人」只能變幻出基於基因的奇幻生物形態。

  「你還有什麼能力？除了瞬移、自愈能力、變成……呃、一灘水？」

  「還會唱歌！」F758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唱歌可好聽了，我唱給你聽？」

  ……F758怎麼有心情站在屍堆里還能說出這種話的？或許F758殺死一群人在他眼裡的嚴重程度，就和拍死一群蒼蠅沒有區別。

  「不用了謝謝，等以後有空再唱給我聽，我說的『能力』是指——」

  林執一時詞窮，他該怎麼形容F758那些足以致命的超能力？可能在F758的價值觀里還沒唱歌好聽來得有用。

  「就是你能用那種方法把人殺死。」

  「我也不知道，」F758老實巴交地撓撓頭，「我只是想著要殺掉這個人，這個人就死了。」

  聽F758的語氣也不像是說謊，要是林執告訴F758要摧毀綠洲研究所，他大概率會自作主張地把所有人都殺光——以F758的思路，這是最簡單快捷的方式。

  「假設，我說我想毀了這個地方，你要怎麼做？」

  「媽媽想讓我怎麼做？」F758的聲音悅耳動聽，帶著渾然天成的蠱惑，猩紅嗜血的瞳孔攝著林執那雙不安閃爍的眼睛，「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情。」

  林執相信，只要他說出來，F758就能為他結束這一切，結束這場無比真實的噩夢回到「圓頂」——即使那裡是另一個地獄。

  「跟我來吧。」

  最終林執還是沒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F758有些掃興，但還是跟著林執走了。

  林執在前面領路，兩人都走到避難中心的鐵門前了，F758突然變卦，賴在門外不肯進去：

  「媽媽我不想進去裡面，裡面好可怕。」

  「為什麼？」林執感到不可思議，「你進去看過？」

  「裡面有哭聲，」F758捂住耳朵，「有很多絕望的哭聲。」

  「……哭聲？」

  「就是嗚嗚嗚的哭呀，」F758手擦了擦眼睛假裝哭泣的樣子，「他們很痛苦，他們想要逃出來，他們在向我……求救。」

  林執想了想，問道：

  「你想救他們嗎？」

  F758搖搖頭，林執問為什麼，F758說因為他們本來就應該要死去。林執聽不懂F758的話，可F758不想進去，他也不能強迫他，正當林執為難之際，F758倏地抱起林執旋身一躍，跳出數米遠，兩隻通體燃燒的巨鳥扇動著熊熊燃燒的翅膀，帶著能將人瞬間融化的高溫朝F758暴沖而來，F758瞬間移動到兩隻不死鳥的身後，扯住它們的尾羽將它們狠狠砸落在地。兩隻不死鳥墜地的剎那化為人形，再度向F758發起進攻，可比起能瞬間移動的F758還是慢了一步，F758甚至有餘力發出鄙夷的嗤笑，精準地掐住兩人的脖頸將他們的身體重重攢向地面，菲尼克斯反扣住F758手臂的雙手化為鋼刃般的堅硬利爪，一舉將F758的左小臂利落斬下。

  肢體受損的F758另一隻手還掐著X的脖子，絲毫沒有因為丟失一隻手肘而有所鬆懈，X再次化作不死鳥從F758的掌下飛出，菲尼克斯也隨之化作不死鳥向F758的後背飛襲而去，F758被X的尖爪牽制無處可躲，被菲尼克斯的刃爪生生撕下後背的一層皮來，裸露出猩紅的血肉和淡金色的血——這是林執從未見過的血液顏色，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奇幻生物。

  「你們幾個別打了！」

  倒不是林執心疼F758，所有被不死鳥羽毛燎燒過後的建築結構都化為焦黑的殘垣，這裡還是地下層，他們再這麼打下去，會造成研究所坍塌的！

  林執一副血肉之軀根本無法和這些有奇幻生物血統的怪物們抗衡，只能靠一張嘴喊，但三人都殺紅了眼，非要致對方於死地不可，林執喊得嗓子都啞了，也沒人理會他，整層樓由於三人大大小小的撞擊，甚至開始輕微地晃動。

  F758身上的傷口正以驚人的速度癒合，即便他背上的傷深可見骨，此時正不斷地重生出新的血肉，只是他被斬去的手臂無法再生。

  「Lin，必須殺了他，」菲尼克斯擦去臉上濺到的金色血液，冷酷決絕地對林執說，「否則他一個人就能殺光研究所里的所有人，我們是最後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