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32

  綠洲研究所32

  「走吧走吧咪昂……」

  墨墨明明是人形, 手卻還是像小貓爪子那樣，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根細細的手指撥弄林執的衣袖，林執心想他和F758分離沒多久, 應該不會出什麼太大亂子，年輕人稍微等一等也沒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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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林執被墨墨急匆匆地帶走了, 他們先到五層，又從五層的樓梯下到負一層，來到一扇破舊的鏽綠色鐵門前, 看起來有好幾年沒被打開過了，透著一股邪惡和不祥, 像密室逃脫里那種打開必定會跳出扮鬼NPC的房間門。

  墨墨見林執臉上的猶疑愈發強烈, 趕緊解釋道：

  「別害怕咪昂, 這是研究所之前預留下來的避難空間咪昂, 不過研究所里人死得太多太快, 這裡很久都沒用上了咪昂。」

  綠洲研究所里有太多未知空間, 說不定在研究所地下一共有十八層。林執跟在墨墨身後走了進去, 門後竟然別有洞天：這裡不知何時被改造成了實驗室, 雖然器材老舊, 但還能維持正常運作, 其中一面牆上掛滿成百上千、大小不一的顯示屏幕——這麼多屏幕是怎麼看得過來的？

  屏幕上顯示著超出林執知識儲備以外的數值文字、曲線柱狀圖等, 用復古的像素字體顯示。錯綜複雜的線路從顯示屏下方亂糟糟地連向不遠處排列密集的培養倉，要時刻留意腳下才能不被絆倒。

  這些培養倉里灌注滿不同顏色的液體，倉內浸泡著的都是些外形極其畸形扭曲的未知生物：強壯的男性身體卻頂著個猙獰的狼頭、生著美艷容貌的女人腦袋卻接著粗黑蛇身、背上生出八隻細長蜘蛛腿的小女孩,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是正常人形的，皮膚上卻布滿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疙瘩……

  然而最讓林執震驚的是, 這些東西不是像泡在福馬林里的獵奇標本，而是明顯擁有呼吸的生命體！甚至有個別生命體在林執經過時, 它們還會無聲地睜開眼，默默地注視從培養倉前經過的林執。

  林執沒敢再繼續看下去了，這些生物實在過於太挑戰人類的視覺和心理的承受極限，若非親眼所見，林執完全無法想像會有這些物種存在，它們看起來就像人類和奇幻生物融合後失敗的實驗品。

  而且這個避難中心的面積和地上樓層一樣大，這些培養倉一眼看去甚至望不到盡頭，可想而知這些畸形生命體的數量有多驚人。

  「這些都是「新人類」計劃的失敗品，」藤本真櫻不知何時出現在林執面前，平靜地對林執說，「計劃初始，培育出的生命體根本無法存活，直到第一個脫離培養倉後仍能存活的實驗體誕生，它仍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品，」藤本真櫻看向身邊培養皿內漂浮著的生命體，「研究所高層要求我們『銷毀』失敗品，但畢竟它們是有生命體徵的生物，於是我們就把它們存放到了此處。」

  林執完全無法理解藤本真櫻這麼做的意圖，這些生命體看起來並沒有太高的智商，僅僅能夠對外界的刺激做出簡單的基本反應，如果研究所被摧毀，這些失敗品肯定也難逃一死。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別急，我會一個個告訴你。首先是關於實驗體NPT002暴走。」

  藤本真櫻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對準滿牆的顯示屏按下，這些屏幕拼湊成足有一面牆那麼大的圖像，冗雜海量的數據標示出F758的詳細信息——很可惜林執完全看不懂，無法看出其中端倪。

  「我知道你看不懂，」藤本真櫻一針見血地指出，「簡單來說，就是NPT002生來就擁有獨立完整的自主意識，具體原理還不清楚，有些奇幻生物的能力用科學是無法解釋的，但NPT002這種生來就擁有成熟的自主意識的實驗體，並非研究所內首例，目前培育出的「仿人」里，還有一個人也是生來就有自主意識。」

  「誰？」

  藤本真櫻不答，而是轉身走向遠處的培養皿，於是林執跟了上去，在一罐淡藍色培養倉中，林執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阿爾。

  阿爾雙目緊閉，全身赤裸地懸浮在培養倉里，瑩瑩發亮的營養液像是稀釋過後的獨角獸血液，襯得雪白的阿爾像只漂亮輕盈的發光水母。

  「他。」

  藤本真櫻曲起手指輕輕叩擊培養倉的玻璃，但阿爾仍一動不動，他的胸前的皮膚光滑平整，絲毫看不出這處曾被貫穿出一道可怖的致命傷口。

  「阿爾是研究所製造出來的第一個「仿人」，他一誕生就擁有獨立意識，還因此惹出大麻煩，你應該有所耳聞。NPT002的性質比他還要惡劣，我猜測是NPT002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父體記憶。」

  「你是說F758擁有F757的記憶？」

  「F758？」

  「呃，就是我給這個什麼002取的名字。」

  「總之NPT002是失敗品，他過於危險了，必須把他銷毀，」藤本真櫻又敲門似的敲敲阿爾的培養倉玻璃，試圖輕輕敲響阿爾沉睡的心靈，「如果是阿爾和守夜人，以及其他「仿人」合力，應該會有辦法銷毀NPT002。」

  就知道藤本真櫻不可能大發善心救起阿爾，沒了阿爾，她的計劃就徹底沒了阻礙，然而在這個關鍵時刻偏偏跳出個NPT002來，使得藤本真櫻轉變策略，打算與阿爾聯手。這邊林執良久地沉默了，他私心不願銷毀F758，姑且不論他們有沒有這個能力，F758能聽他的話，為他所用，林執怎麼甘心將他銷毀？林執目光複雜地瞥了培養倉里的阿爾一眼，問道：

  「你怎麼可以保證，救活阿爾以後他願意跟你合作？憑你和他的交情？」

  「不是我，」藤本真櫻雙手抱臂，「是你。」

  想不到藤本真櫻還挺會給人戴高帽，嚇得林執趕緊和阿爾撇清：

  「我跟他可沒什麼交情，我在他眼裡毫無利用價值，就連孩子都不是他的。」

  林執眼角餘光心虛地瞥了眼阿爾，幸好沒醒，不過阿爾的心臟都被掏了，一時半會應該也醒不過來。

  不過做出這個決定也是藤本真櫻權衡利弊的結果，她顯然不是會輕易改變想法的那種人，比起阿爾，作為人類的藤本真櫻更容易被林執看透：人類特有的命運共同體思維，兩方爭鬥的勢力一旦面對共同的外部威脅時，就會先一致對外，這點作為「仿人」的阿爾能夠理解，他用以牽制研究所內的「仿人」和人類，然而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極度尷尬的局面：他們聯手清除F758以後，必定會合作破裂，到時候就看誰先下手為強率先採取行動。

  對於林執而言其實他哪方他都不虧，坐收漁翁之利，只是身為人類他天然更傾向於人類陣營。然而試煉進行到現在，林執是真心累了，他崩潰過，瘋狂過，想過放棄，但還是咬牙走到今天這一步。

  林執完全不贊成藤本真櫻和阿爾聯手的計劃，他並不想陪他們玩過家家，本來F758就是藤本真櫻製造出來的混亂，藤本真櫻救活阿爾純粹也只是為了分攤風險。

  「你似乎有自己的計劃，」藤本真櫻看似輕巧實則步步緊逼，「願意分享給我嗎？或許我可以幫助你，讓它變得更完美。」

  林執莞爾：當然……不願意。藤本真櫻一旦知道林執的真實想法，說不定會當場把林執給塞進營養倉里。

  「我不確定可不可行，但F758絕對不是簡簡單單說聯手能夠對付的，我現在要去找他，我會試著和他溝通看看。」

  藤本真櫻立刻想到最壞的結果：

  「萬一他把你殺了呢？」

  ……還真沒想過有這樣的可能，林執信心滿滿自己能控制F758，如果真出什麼意外，林執無謂地聳聳肩：

  「那接下來的事情是你們要去考慮的了。」

  F758被關在六樓，但林執作為一個後勤人員，權限太低，還必須藉助藤本真櫻的身份卡才能進入到監禁室，為此林執還換上一件白大褂，看起來還挺像模像樣。

  林執刷了身份卡走進監禁室，看到F758穿著拘束服被捆縛在床上，臉上還戴著類似防咬器的裝置，全身貼滿導線，一台巨大的儀器實時監測並在屏幕上反饋F768此刻的身體機能情況。

  「媽媽你來了！」F758瞬間眼睛發亮，雀躍著兩團小火苗，「我好想你！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F758激動得坐起身，忽然儀器顯示屏閃爍著刺目的、帶有警告意味的紅光，F758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又重重倒回床里：

  「痛！」

  林執緊張地問：

  「是這些導線電到你了嗎？」

  F758紅著眼眶委屈地癟嘴點頭，林執有點無語，殺人不眨眼的小怪物還會撒嬌賣慘，他要動手扯掉F758身上的導線，剛摘掉一根導線，立刻門外的灰工裝員工就沖了進來，齊刷刷地舉槍對著林執：

  「禁止觸碰實驗體！」

  林執趕緊丟開手中導線舉手以示清白：

  「我……我是研究人員，來給實驗體做檢查的。」

  以防他們不信，林執還把藤本真櫻的身份卡舉起來，不過畢竟照片和本人不符，他也只是飛快地持證晃過糊弄過去。

  但這些看守者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並未離開，監視著林執對F758所做的一舉一動。

  林執此時面臨一個數學難題：是他扯掉F758身上的所有導線並脫掉他的拘束服讓他殺光在場所有守衛的速度快，還是守衛舉槍把他們射成花灑的速度快？

  答案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