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新娘2
2024-09-14 04:55:16
作者: 蕭二河
白骨新娘2
「選一個方向一起走嘛,人多力量大,」夏干寧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我絕對不是因為慫啊,團結就是力量!」
黑夜行毫不留情地潑夏干寧冷水:
「我覺得分兩路更好,免得出現什麼意外狀況導致全員團滅。」
「哪有那麼容易出意外?」夏干寧不服,「要有意外我們早就被抓去做鬼新娘了。」
黑夜行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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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鬼也不至於不挑到這種程度。」
試煉伊始就意見不合,這一幕讓林執似曾相識……夏干寧要籠絡林執,有上次試煉的前車之鑑,林執不想太快就劃分出陣營,而楊凌空贊成黑夜行的想法,根據意向結果少數服從多數。
夏干寧化身一隻龐大背後靈罩在林執背後,將他裹進自己懷裡,下巴擱在林執平削的肩頭,狀似親昵地附在林執耳邊竊語,實則責備林執:
「你明知道我膽子小,怎麼不給我撐腰?你個蛇蠍美人。」
聞言林執不免覺得好笑:
「這會你又膽子小了?你看新娘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哎呀,」夏干寧被揭了短很是尷尬,「別念了師父求求你別念了!」
楊凌空提議用剪刀石頭布來分組,贏的人一隊,輸的人一隊,夏干寧跳出來反對:
「輸了說明運氣不好,倒霉鬼組隊容易團滅,還是猜手心手背吧。」
楊凌空「照顧」到奇美拉還是小孩子,他可以自主挑選想去哪一隊——倒不是這位影帝真的尊老愛幼,奇美拉實在臭名昭著,試煉者間都知道有個白化病小孩殺人不眨眼,即便是在試煉里大家也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觸。
最後林執和楊凌空一隊,夏干寧和黑夜行一隊,奇美拉毫無懸念要和林執一隊,哪怕是拿過影帝的楊凌空,此刻表情也有點掛不住了,見狀林執拉起奇美拉的手,對楊凌空說:
「你跟他們去吧,這裡不需要你。」
楊凌空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你確定要我走?我挺擔心你們的……」
奇美拉難得開了金口:
「快滾。」
林執選擇右行,另一組人便朝左行。
林執牽著奇美拉沿零碎的紅紙走了一段路,兩人無言,連風都沉默,拉扯得變形的影子落在地上,交疊,分離,交疊,分離,時深時淺,林執無聊到看陰影也能入迷,直至奇美拉打碎這面如鏡的沉寂:
「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誰?」林執滿頭霧水。
「他怕跟我一起,你就讓他離開,你是不是愛他?」
林執反問:
「為什麼你覺得我愛楊凌空?我甚至連他演的電影都沒看過。」
奇美拉眉頭微微皺起,像只嚴肅的小貓: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愛他,因為他長得帥?」
林執馬上反駁:
「你比他好看多了。」
奇美拉的語氣冷得能從嘴裡呵出白霜:
「那你還愛他?」
「人的感情不是只有愛或恨,如果見到一個人就要愛或恨對方,那也太累了,」林執聳聳肩,「況且只有我們兩個更自在些,不是嗎?」
當然不排除奇美拉是靠代碼運行的AI,一切感情輸入大腦後經過運算輸出只有「愛」或「恨」兩個結果。
兩人走著走著,前方亘延著一道黑色長河,河面平靜,像覆蓋著一層透明的油。
不遠處架有一座腐朽破爛的木橋,橋邊矗立一人高的橋牌石,日積月累的風雨侵蝕使得立石上的刻字色澤盡褪。林執在橋牌石前仔細端詳後,才勉強辨認出這三個筆畫扭曲的文字是「陰陽橋」。
林執聽過一些關於陰陽橋的傳說,據說陰陽橋是連接陰間和陽間的橋樑,橋下的河叫陰陽河,河中有無數凶煞的亡魂惡鬼,過陰陽橋,就意味著從陽間來到陰間,再也無法回頭。
橋面散落著零星的紅紙屑,說明送親隊伍曾經過此處,倘若這條陰陽橋真是從陽間通往陰間的路途,新娘究竟嫁往何處?
林執和奇美拉剛上橋,蝕朽的木板如同一具僵硬的軀體,生澀的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悶響,兩人只得退回橋下,分別上橋測試承重,僅有一人通行陰陽橋時,才能走得穩當。
「我先過去,等我讓你過來你再過來。」
「那你小心點。」
林執擔心地說,奇美拉揚起臉,他眼底的驚詫像盞短路的燈泡閃了一下:
「你在擔心我麼?」
「啊?不可以擔心你嗎?」
「我很強啊,為什麼要擔心我?」
奇美拉的關注點永遠讓林執出乎意料,不過他擔心奇美拉就好比小老鼠擔心大老虎,這不屬於他操心的範疇:
「好,好,你別誤會,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是我多此一舉。」
「不,」奇美拉抓住林執的手,將冰涼的臉頰埋進林執微涼的掌中,親昵地蹭了蹭,「我覺得你這樣很有趣。」
林執只覺得掌心像被一顆火星子燎了一下,心虛地抽回手:
「……別說這麼奇怪的話。」
奇美拉踏上陰陽橋,林執則在岸邊觀望。
當奇美拉行至橋中央時,凝固的河面莫名漫延起一陣大霧,在濃霧之中,出現一道黢黑的影子。
那道影子緩慢地跟隨在奇美拉身側,由於霧太重,林執根本看不出是那是什麼東西,奇美拉的身影沒入濃霧中,林執心不由得懸起,像只空水桶晃晃蕩盪。
不一會,奇美拉的聲音躍過濃霧,清晰地傳入林執的耳朵里:
「過來。」
林執這才安心,走上橋他才意識到,這陣大霧比在岸邊看到的還要重,幾乎是一襲厚紗籠在他眼前,就連腳下的路都很難看清。林執不住地用餘光瞥橋邊的影子:似乎是半截身子浸泡在水裡的……人。
當然林執很清楚那絕不可能是人,他越往前走,那道影子就離他越近。原本林執只能勉強看到黢黑的輪廓,慢慢地從霧中隱現的人形愈發清晰——長衫馬褂,胸前掛著褪成黃白色的團花,居然是個身穿中式喜服的新郎!
林執不敢細看,拔腿就跑。在他抵達對岸的那一剎,迷霧頃刻間散去,河中的新郎也隨霧氣消失不見。
「你有看到嗎?在河裡有個新郎,跟著我……」林執有些語無倫次。
「看到了,」奇美拉主動牽起林執的手,平淡地說,「繼續走吧。」
走過陰陽橋,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原,零落的紅紙屑一直延伸向不遠處的矮山上燈火闌珊的村落。
村口有棵滿身癬痕密布的槐樹,樹冠像是撐著一坨傾塌的烏雲,樹枝間掛著紅彤彤的燈籠,像一隻長滿紅色斑點的大水母。樹下坐著幾個老頭老太在乘涼,說著林執聽不懂的方言,不時傳來幾聲乾癟的大笑。
村牌石上刻著三個描紅的古文字,林執辨認許久後才認出是「上元村」,遠處隱約傳來一道聲音在喊他的代號:
「尋人啟事——尋人啟事——尋人啟事——」
林執想到一個迷信的說法:如果走夜路聽到有人喊你名字,千萬不要回頭也不要回應,否則魂魄就會被勾走。於是林執屏住呼吸細細傾聽,聲音竟有些耳熟,洪亮又帶著幾分傻氣:
「尋人啟事你年紀輕輕就耳背了嗎?!我喊你喊得快斷氣了!」
回頭只見到一條沒栓繩的人型大狗朝他暴沖而來——夏干寧!林執驚詫不已:
「你怎麼會在這?!」
夏干寧十指耙進林執的肩頭,力道之大仿佛要把林執的琵琶骨給抓穿,他哭喪著臉說:
「我跟你說我遇到鬼了!真的真的……我走過一條陰陽橋,橋下的水裡有個新郎!就是古代的那種戴個狀元帽,胸前掛大紅花的新郎!一走過橋新郎就消失了!這肯定就是那什麼「白骨新郎」!」
林執安撫夏干寧:
「你別激動,我們也遇到了。」
「哎?」夏干寧困惑地撓撓頭。
被夏干寧甩在後方的楊凌空和黑夜行也前來匯合,和林執快速交換信息:兩隊調查路線都從亂墳崗出發、過陰陽橋、最後在上元村相遇。
夏干寧嗷嗷大叫,肯定是鬼乾的!我們都撞鬼了!黑夜行暴躁地打斷他,別再狗叫了!誰不知道是鬧鬼?你再叫等下真他媽把鬼招來!夏干寧不敢吭聲。
「會不會是一個圈?」楊凌空不顧昂貴的皮鞋沾泥,先在地上踩了兩個腳印,又用腳尖劃出上弧線和下弧線連接兩點,「這個點是亂墳崗,這個點是上元村,我們的確是走兩條不同的路,只是這兩條路的、嗯……風景一樣,並且終點都是通往上元村。」
「要真是一個圈,他們把新娘擡出去兜一圈再擡回村子裡?」夏干寧攤了攤手,「圖啥啊?而且村子裡也沒見著新娘啊。」
「也許只是試煉設定必須從上元村作為探索起點,」林執並不打算過於糾結此事,「先去找那些老人探聽消息。」
其實林執早就注意到那些老頭老太議論他們半天了,夏干寧積極地去向一個搖蒲扇的老太太搭話:
「奶奶好!您今年貴庚?身子骨看起來可真硬朗啊,您吃了沒?我想跟您了解點事……」
老太凌空扇了兩下扇子,跟趕蒼蠅似的驅趕夏干寧:
「去去去,這兒不是旅遊景點。」
「我們不是來旅遊的,我們是——」
邊上駝背的老頭怒罵:
「叫你們走就走,聽不懂人話嗎!」
「外人不能進上元村,你們快走吧。」
夏干寧灰溜溜地回來報告情況,黑夜行掐著下巴思考:
「上元村肯定有什麼隱情,才會禁止外人進入。」
「或者先打探關於新娘的線索,就算不進村子,也得問出點什麼來。」楊凌空說。
忽然奇美拉感應到了什麼,轉過頭冷冷地問:
「你是誰?」
不知何時,一名身穿白色唐裝和黑色長褲的俊秀青年站在眾人身後,左手心到手腕處纏著一條漿紅玉串,似是破碎的血珠,右手摺扇輕敲手心,優雅地自我介紹:
「我是下元村的族長元秀慈,諸位可是遇到什麼麻煩嗎?」
楊凌空誠懇又急切地向元秀慈求助:
「元族長好,我們徒步進山,結果迷路了,手機放在車上沒帶出來,可不可以讓我們借宿一晚?」
「你們沒聽到他說的是『下元村』嗎?」夏干寧小聲提醒,「可石頭上明明寫的是『上元村』。」
「下元村自古便不收留外人,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元秀慈摺扇一橫直指林執,「只要你答應我一事,我便收留你們一晚。」
林執警覺:
「什麼事?」
「我邀請你參加我們村的民俗活動『水神牽紅』,」元秀慈笑得如沐春風,「如果你夠幸運被牽上,就能成為水神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