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將何時斬我？

  第28章 上將何時斬我？

  宿舍區的走廊前後各有一組攝像頭, 葉凌早就注意過。

  他專門在兩組攝像頭前轉了兩個來回，才敲響蕭淵房門。

  「怎麼不睡？」蕭淵很快打開門。

  「要睡了，來看看我的藥草。」葉凌早準備好了理由。

  蕭淵看他一眼, 側開身, 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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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對。」監控屏前, 暗影的兩個成員交換了個眼神。這個敏感的時候，葉凌把手抄在口袋，在走廊里轉那兩圈, 實在可疑。

  何況他敲響將軍房門時一臉凝重, 卻在看到將軍時立刻換上故作輕鬆的笑臉, 不專業的人, 也看得出他有問題。

  「你給將軍發個信號提醒, 我通知阮峰。」其中一人交代。

  另一人點點頭, 一邊快速低頭給蕭淵發出信息, 一邊緊張盯著監控畫面。

  畫面中，將軍掃了眼終端, 顯然看到了他們發來的信息。

  葉凌卻進了暖房。

  暗影的人雙眼緊緊盯著他每個動作, 但他只是伸手碰了碰那棵草。

  隨後，他退出暖房，詢問將軍是否要治療，得到否定答案，他也沒有多說, 就那麼……告辭離開房間？

  他前腳剛走, 阮峰和暗影的人, 後腳就敲開了蕭淵的房門。

  蕭淵面無表情放他們進來, 看著他們慎重地沿著葉凌剛才的活動路線一點一滴檢查，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夠了。」查了很久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蕭淵眼底閃過躁亂。

  他不過是寶貝自己的藥草罷了。

  「發現異常揮發物質！」

  蕭淵話音才落，暖房內就傳來報告。

  蕭淵臉色一沉，眉心緊緊擰起，大步走向暖房。

  「將軍留步！」裡面的暗影士兵忙制止蕭淵，他們收起探測儀器，掏出一套東西，如臨大敵罩住花架上的一小灘「水」，緩緩吸進容器里。

  「將軍，初步確定是毒性物質。」短短几十秒，士兵看了眼容器的分析結果，向蕭淵報告。

  「確定清理乾淨了嗎？」

  蕭淵沒說話，倒是阮峰開口。

  「還要再做細緻檢查，為安全考慮，懇請將軍移步。」畢竟是揮發性物質，誰知道空氣中有沒有殘留。

  「將軍——」阮峰看向蕭淵。

  將軍可還好？

  阮峰心裡雜亂擔憂，卻強迫自己鎮靜。

  至少表面上，將軍沒有什麼異常。只要將軍性命無憂，其他都是小事：「將軍，醫療隊已候命，請您移步，做個檢查。」

  「將軍？」

  蕭淵眼珠終於動了動。

  仿佛一尊泥塑注入了生命，陰沉的黑暗瞬時在他眸中瀰漫開來。

  阮峰對上他雙眼，下意識垂頭，呼吸都不敢大聲：「將軍，身體為重。」

  蕭淵冰冷的視線掠過他，看向暗影：「儘快確定毒性，報告我。」

  「是！」暗影成員應了一聲，目送蕭淵出門。

  門外無聲無息站滿了人。

  有近衛、有暗影、有醫療團隊，他們各個嚴陣以待，都在等待蕭淵。有的在等待為他檢查，也有的，在等待他的命令。

  蕭淵看了眼被他們團團圍攏的葉凌的房門，眉目陰沉，一言不發。

  「將軍，怎麼處置？」有人小聲在他耳旁請示。

  「看好他。」蕭淵丟下一句，頭也不回離開。

  「應該沒問題了吧，哥哥？」豆子出聲。

  它呆在葉凌識海里，和哥哥一起，藉助外放的神識默默「注視」著一切。

  「嗯。」葉凌看著蕭淵被簇擁著遠去，收回早已疲憊不堪的神識，安靜地合上眼。

  「豆子，結束了。」

  一切順利，只等一死了。

  他已經把房間收拾整齊，所有物品歸位，只等蕭淵的人把他帶走。

  不過他們要確認結果，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葉凌不缺這點耐心，靠坐在沙發上，邊休息邊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光大亮。

  ——當然，是星艦的模擬天光。

  葉凌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好好坐在沙發上，愣了一會兒，大失所望。

  他們行動怎麼這麼慢？葉凌蹙起眉頭，臉色忽然變了變：難道蕭淵出事了？不然以他的果決高效，不應該到這時還沒動靜。

  但是不可能，他專門把毒灑在小苗苗旁邊，由小苗苗抑制了毒性沒讓它揮發一點兒，直到蕭淵那些全副武裝的下屬進去，他才刻意讓毒性散發出來。

  猜測無用，葉凌直接放出神識。

  他的房門外依然有一撥人守著，蕭淵的房間已經檢查完畢恢復原樣，蕭淵並不在裡面。

  葉凌皺皺眉，神識探出宿舍區，沿著星艦延展，忍著一陣陣頭疼，終於搜索到蕭淵。

  他在他的辦公室里——葉凌第一次給他治療的地方。

  「他……好像很忙？」默默觀察了一會兒，葉凌跟豆子交流。

  蕭淵看起來的確很忙。他面色淡漠，手上不停，一件件翻閱處理著公務，中途還跟人開了個什麼議事會。

  葉凌以為這議事會說不定會議自己的事，還旁聽了一陣，發現他們議論的都是軍團的公務，他堅持聽了一會兒，就昏頭昏腦敗下陣來。

  大概，他這麼一個小炮灰，還夠不上被「議事」的資格。

  葉凌收回神識，頭昏腦漲地想。

  那就先睡一覺好了。

  昨夜葉凌怕耽誤正事，都沒躺下休息，現在肩酸背痛。

  他在沙發上躺下來，沒兩分鐘，面容恬靜，呼吸均勻。

  蕭淵忽捏碎了手邊的菸灰缸。

  會議室的軍官們被嚇了一跳，不知將軍對正在議的徵兵方案有什麼不滿，齊齊屏住呼吸。

  蕭淵關掉監控畫面：「繼續。」

  葉凌從早又等到了晚。

  這晚恰巧是一個什麼傳統節日，星艦上辦了聯歡會，蕭淵親自出席，坐在主席團上，看人載歌載舞，與民同樂到接近凌晨。

  凌晨時分蕭淵終於回了宿舍，守在葉凌門前的侍衛，向他遞上一張紙。

  「什麼？」

  「供詞。」侍衛答。

  供詞？阮峰神色複雜：

  還沒審呢，他這也交代得太急了些……

  將軍相反，也太沉得住氣了些。

  那毒藥的成分被證實為吸入幾分鐘即可致死的劇毒，結果昨天夜裡就已經出來了，將軍卻忍耐到現在也沒有發作。

  「將軍！屬下來——」看蕭淵伸手要去接那張紙，阮峰眉心一跳。

  「已經掃描探測過了，阮副官。」侍衛看他一眼，「這張紙沒有問題。」

  阮峰這才安心。他面色複雜看了眼葉凌的房門，到現在，仍難以把他和那麼歹毒的藥聯繫起來。

  蕭淵卻已經展開那份供詞。

  一目十行看完，他把供詞交給阮峰：「去查證。」

  「是。」阮峰先應下，才低頭迅速掃了一眼。

  白紙上還算端正地寫了一串時間地點人名，沒有人名的，寫了身高體型和聲音特徵——那是葉凌從記憶里挖掘出的原主接觸過的情報人員，也是自己犯罪的「鐵證」。

  知道蕭淵忙，葉凌才交代這麼細緻，盼著替他們節省些手續和時間，早日得到「處理」。

  這動作還是有用的。

  把供詞交給阮峰，蕭淵終於推開葉凌的房門。

  「哥哥，哥哥，醒醒！」豆子注意到動靜，趕緊叫醒葉凌。

  葉凌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蕭淵，愣怔一會兒，先坐直身體，又從沙發上站起來：「你來殺我了？」

  他看著蕭淵，眼裡霧蒙蒙一片，讓人分不清他是夢是醒。

  「我來什麼你？」蕭淵站在暗影中，沒聽清他的話似的，輕聲反問。

  「殺我。」葉凌專門看了眼他腰間——他記得，蕭淵的槍就是塞在那裡的哪個位置的。

  「我有罪，我認罪。」

  葉凌一邊說，一邊緊張地攥起手指：「能不能……打准一點？」

  最好讓他一秒就死那種。

  「打准一點？」蕭淵重複著他的話，似乎費了好半天力，才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你想死？」

  「我該死。」葉凌答。

  他答得平靜自然，眼神甚至有絲期待。

  期待？

  蕭淵心底莫名生出怒火，甚至比他知道他對他下毒時，更為熾盛。

  但他隱忍下來，語氣盡力平靜：「有人逼迫你？」

  逼迫？葉凌想了想，搖搖頭。

  原主是孤兒，從小就被洗腦，對第二軍團忠心耿耿，並未受逼迫。

  「你有什麼軟肋把柄，被他們拿捏？」

  「沒有。」葉凌又想了想，老實答。

  呵。蕭淵雙瞳赤紅，怒火燎燎，聲音反而冰冷，「想清楚再答。」

  葉凌想得很清楚，一言不發，空費了蕭淵給他的改口機會。

  蕭淵瞳色越發烏沉：「有沒有人刻意誘導你，對你進行催眠或者精神控制？」

  「都沒有。」葉凌答，「我是自願的。」

  「自願的？」蕭淵一步步從暗影中走出來，沉穩從容站到葉凌面前，伸手托起他下頜，逼迫他擡起眼看他：「你自願殺我？」

  「……對。」葉凌沉默兩秒，低聲答。

  「自願殺我，所以故意到攝像頭底下轉悠？」

  「自願殺我，所以交代蕭朗的治療後續給我？」

  蕭淵冷靜逼視著他：「葉凌，你當我傻？」

  不傻，是他自己傻。

  葉凌被蕭淵問得一愣一愣，腦子轉不過彎來。

  他不理解蕭淵為什麼要追究這些。

  他不是該審問誰指派他來、情報是怎麼傳遞的、還有哪些人是同謀嗎？

  「都是假的。」蕭淵掐著他下巴，再次逼他擡起眼，正視他。

  什麼？葉凌又懵了懵。

  「這雙眼睛，全是假的。」蕭淵凝視著他的眼。

  哪有什麼澄澈天真，哪有什麼悲憫包容？

  哪有人，會真心在意他……

  蕭淵攥攏手指。

  「你不是想殺我，你是想死。」他平靜地，一語道破真相。

  「你想死，所以這世上，根本沒有你留戀的事，更沒有你想守護的人，對嗎，葉醫生？」蕭淵一字一句，緩聲問。

  什麼對嗎？

  葉凌怔怔看著他的眼睛，說不出話，也轉不了腦子。

  ——那一瞬，蕭淵眼裡滿滿當當，全是受傷和痛苦。

  但很快，那痛苦被遮掩過去。

  蕭淵鬆開葉凌，神色淡漠而從容：「你想死？」

  他伸手摸向腰間，葉凌眼珠一動，下意識跟著看過去。

  要來了嗎，那一刻？

  對不起。他視線上移，望向蕭淵的臉，無聲說了句，隨後緊緊閉上眼睛。

  然而，預想中呼嘯的子彈並沒有來。

  反而是他腕上，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