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將何時斬我？

  第21章 上將何時斬我？

  「困了？」

  菜剛上來葉凌吃的投入，不過，沒吃兩分鐘，人開始犯困。

  蕭淵放下筷子，忍不住叫他一聲，他是怎麼困到吃飯也能睡著的？

  「太困就先去休息。」療養院有的是房間。

  「不用。」葉凌努力睜大眼，抓起勺子。「不困，餓。」

  他確實很餓，而且好幾樣美食，他還沒來得及嘗。

  

  能量不足、休養不足，不是餓就是困，葉凌穿來後的每一天都如此，他習慣了。

  幾千年罡風和幾千年單調都熬得過，他耐性自然極好，沒什麼扛不住——唔，除了眼前這個：

  飯剛吃完，阮峰不知從哪兒掏出巴掌大一包棕色藥劑，擺到葉凌面前：「葉醫生，喝藥。」

  葉凌面色僵了僵，伸手把藥劑從桌上扒拉下來，往自己口袋裡塞：「我回去再喝。」

  阮峰仿佛早有準備，從他手裡又把藥掏出來，面色古板，沒有一絲通融：「葉醫生——」

  「哥哥，你喝了吧，這藥里好歹有一分木靈。」連豆子也開口勸他。

  葉凌抿了抿嘴角，一言不發，把藥拿起來喝了。

  蕭淵打量了眼他氣色，看了眼阮峰。

  阮峰沒留意蕭淵在看他。

  盯著葉凌把藥喝完，他忙碌起接下來的行程。

  ——將軍下午還有個演講，在聯邦第三軍校。

  告別小鄭，一行人上車。

  葉凌已經困得站不住，上車立刻閉眼睡了過去。

  蕭淵蹙了下眉，伸手摸了下他額頭。

  他額頭倒是不燙，但蕭淵剛收回手，就見他鼻下蜿蜒出一道紅色細流。

  阮峰也看見了，急忙掏出紙巾來，遞向葉凌，要叫醒他：「葉醫生——」

  「讓他睡。」

  蕭淵接過他手上的紙，幫葉凌拭去血漬。

  才擦乾淨，又有新的流出來。

  蕭淵臉色不大好看，將他頭前傾到自己肩上，手捏住他鼻樑，半晌，才幫他止住了血。

  把他放回座位上睡，蕭淵端坐不動，盯著阮峰，視線有些深沉：「上午你給他安排的病人？」

  「是。」阮峰怔了怔。

  「安排了幾個？」

  「六個。」阮峰低聲答。

  他有些回過味來，將軍讓他照顧葉凌，是他失職了。

  精神力治療對治療師消耗極大，葉凌早上又才低血糖，他卻半推半就，一口氣給葉凌安排了五六個病人，讓他消耗過度。

  甚至，眼看著葉凌給人治療完變得虛弱，他依然不願戰友錯失逆轉命運的機會，還想讓葉凌再多治一個……

  「那就罰六個。」蕭淵淡淡開口。

  罰六個什麼，他沒說，阮峰卻懂。冷汗涔涔而下，他垂頭，恭敬應是。

  六道電刑，換六個健康的戰友，阮峰不後悔。

  戰士的使命，是保護人類。治療師的使命，就是保護戰士。這本就是人類在嚴酷環境中，進化出的生存之道。

  戰友為保護人類立下汗馬功勞、生命朝不保夕，治療師……既然肯治，他為何阻攔？為何剝奪戰友們生的機會？

  「你不服？」蕭淵瞥他一眼。

  阮鋒緊咬下唇：「治療師便如此高貴，六個人類英雄的命，抵不得他一絲損傷？」

  「真正的英雄，只犧牲自己，不犧牲別人。」蕭淵冷冷盯著他，「你不要玷污這個詞。」蕭淵不是什麼英雄，卻也看不上阮鋒如此。

  阮峰面色一白。

  他錯了。

  「沒有下次。」蕭淵再度開口，聲音沉靜，但一股迫人威壓，宛如利劍直指阮峰眉心。

  阮峰擡起頭來，察覺將軍一直在盯著他，沉如深淵的眸底，一抹猩紅，隱約翻湧。

  「是，將軍。」阮峰既羞愧難當，又心生懼意，看了眼葉凌蒼白的面色，煎熬地移開視線。

  視線下移，他卻瞥見蕭淵放在腿上的手背，閃現一抹猙獰鱗光。

  「將軍，您……基因病發作了？」阮峰神色微變，顧不得其他：「可要取消行程？」

  「不必。」蕭淵聲音淡漠：「抑制劑。」

  *

  葉凌迷迷糊糊，感知到一陣熟悉的精神力波動。

  是蕭淵。

  他的精神力不太穩定？

  葉凌人沒醒，神識卻下意識飄蕩出來。

  蕭淵身旁有好幾支用空的抑制劑，他手上還拿著一支，正淡定給自己注射。

  他怎麼不找他治療？葉凌奇怪，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抑制劑並非精神力抑制劑。

  「將軍——」阮峰聲音極低，「太多了，超過五支，對您身體有損傷。」

  蕭淵沒回答，平淡推完手上那支小小針劑。

  他張開五指，額頭浮起的筋絡隱沒，有些痙攣的手掌平靜下來，手腕上，閃爍著點點螢光的鱗甲也緩慢退去。

  果然，他和小狼他們一樣有鱗片，他的鱗片還會發光……

  「怪好看。」葉凌忍不住對豆子說。

  哪裡好看……哥哥審美真奇葩。

  豆子悶不吭聲。

  會掉嗎？掉的話他可以收集兩片。

  他正想著，蕭淵忽然擡眸，雙眸銳利掃向「他」的方向。

  他又能看到他？

  葉凌略驚訝。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這裡的人類，能感應到他神識存在的，蕭淵可能是唯一一個。

  也對，聽說他是全星際唯一的3S。

  葉凌在詫異中收回神識，睜開眼睛。

  「醒了？」蕭淵伸手遮蓋住幾支抑制劑的空瓶，平靜問。

  他這是……基因病犯了、不想他知道？

  不是還專門嚇唬過他嗎，現在怎麼又遮掩起來了？

  人類真是善變。

  好在葉凌通情達理。

  他迷迷糊糊看了眼窗外：「到哪兒了？」

  「第三軍校。」蕭淵答。

  「已經到了？」葉凌反應過來，向外張望一眼。

  「我可以到外面走一走嗎？」軍校環境很好，車外行道樹鬱鬱蔥蔥，綠蔭如蓋，葉凌一見就喜歡。

  「葉醫生——」

  「馮梁陪你。」

  阮峰剛開口，就被蕭淵打斷。

  阮峰隱晦看了蕭淵一眼：將軍……這是不滿自己，要親手安排葉凌的事？

  可，基因病發作期精神力不穩定，葉凌該守在將軍身邊才是。

  阮鋒咬咬唇：是人皆有私慾。他不是英雄，依舊擺脫不了固有的認知——葉凌的第一要務，本就是保障將軍。

  保障將軍，就是保障了第七軍，就是保障了人類面對異族的第一線……

  *

  「你是……馮少尉？」下了車，葉凌打量了一晌自己的「嚮導」，不大確定地問。

  「沒錯，葉醫生。」馮少尉心平氣和回答。

  從前他還委屈這位認不出來自己，現在覺得沒什麼可委屈的：這位連將軍都能認錯呢。

  「葉醫生，我是單眼皮，鼻子左邊有顆痣，臉型偏圓，不像李少尉是方臉，您看準這幾點，就不會搞混了。」

  馮少尉仿佛憋了很久，一番話串珠子般一句接一句。

  葉凌聽得眼睛微微睜大：原來還可以這樣分辨。

  他仔仔細細看向面前的少尉，直看得人家臉微微紅起來，才鄭重答：「馮少尉，我記住了。」

  但腦子裡，他無助極了：「豆子，圓臉方臉怎麼區別？」

  豆子在閉關，完全沒有應答。

  葉凌只好鎮定假裝自己懂了，聽馮少尉給他介紹起校園來。

  不知是否巧合，被派來的馮少尉正出身第三軍校，對自己的母校，自然介紹的頭頭是道。

  「第三軍校與第七軍聯繫最緊密，畢業生超半數會選擇加入第七軍，因為第七軍上升通道最公平透明，不推崇身世背景那一套。」走在綠蔭下，馮少尉不無自豪地說。

  葉凌再次似懂非懂、但很認真地點點頭。

  大概被他認真傾聽的眼神所鼓勵，馮少尉忍不住又多說了兩句：「都說第三軍校是平民軍官最後的搖籃，可是沒有將軍、沒有第七軍，我們這些走出搖籃的畢業生，不知多少，要經歷被打壓、被埋沒的一生。」

  他說著，雙眼放光，看著遠處操場上亮起的屏幕。

  蕭淵英俊端肅的臉正出現在那裡。

  禮堂容納人數有限，更多的學生在操場上觀看演講，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在蕭淵出現那一刻自發湧起，震動葉凌耳膜。

  這一刻，葉凌有些明白了馮少尉的話。

  馮少尉卻擔心地看了葉凌一眼：他知道治療師都身嬌體弱，這位身體尤其不好，不知怕不怕吵鬧。

  他頗費心思，要引葉凌遠離操場，尋個僻靜的地方賞景休息，葉凌卻遲遲沒有挪步。

  他就近找了個長椅坐下，饒有興致聽起蕭淵演講。

  聽了兩分鐘，兩個學生經過長椅，邊走邊議論：

  「我們如果加入第七軍，要跟異種共事嗎？」

  「切，你有空不如多關心異族，那些傢伙讓你掉腦袋的概率比異種可大多了。」

  「一碼歸一碼，基因病你不怕？」

  「能控制的，蕭將軍不是沒事……」

  倒也不是沒事。葉凌看著他們走向操場，神色微怔。

  他想到蕭淵藏起的一堆抑制劑空瓶，和他注射完後，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色。

  他想到被遺棄、被無聲無息擄去做實驗的「異種」孩子們。

  想到小狼抽搐的、傷痕累累的身體。

  他皺皺眉，演講也不聽了，打開終端，不太熟練地進入學術網站，查詢起「基因病」等關鍵詞。

  查詢了沒二十分鐘，眼皮開始打架：這都是些什麼，他真的看不懂啊……

  蕭淵演講結束時，葉凌又睡著了。

  校方給蕭淵準備有休息室，他睡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身上，蓋了一件軍裝外套。

  蕭淵腳步一頓，看了眼馮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