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將何時斬我？

  第19章 上將何時斬我？

  「怎麼了，這名字不好聽嗎？」見小狼，啊不，0257狠狠皺眉，葉凌不解地問。

  「好聽得很！」豆子在他識海里搶答。

  壞東西，哥哥給他取名還敢嫌棄，玄參界多少生靈修不來的福分！

  就算哥哥取名直白了些，那也是福分！

  「哥哥別理他，他不喜歡，就讓他叫0257好了！」豆子討厭死這臭小孩了。

  「我看——」見那孩子黑沉著小臉不吭聲，葉凌又一副困惑不解的樣子，阮峰打破僵局，「小名叫小狼，大名可以叫蕭朗。」

  蕭朗？葉凌把這名字默念了兩聲，眼睛很亮：「這名字好。」

  「跟小狼一樣好聽！」他說著，佩服地看了眼阮峰。

  

  是一樣好聽，因為聽起來本來就一樣……阮峰臉色複雜：他就不該指望他能說出什么子丑寅卯來。

  可是葉凌偏偏又說出了子丑寅卯來：「蕭將軍救了你們，你們隨他姓正合適。至於「朗」字——」

  葉凌頓下來，認真看著男孩：「希望你以後，霽風朗月，萬里無雲。」

  阮峰詫異地看了眼葉凌。

  這笨蛋……肚子裡居然還有點墨水？

  0257，不——小狼鬆了松眉頭，眼裡閃過茫然：萬里無雲他懂，什麼叫「計風朗月」？

  少年聽不懂，但，他沒那麼討厭「小狼」這個名字了。

  比「寶寶」，也不差吧？

  他，或許，竟然，沒有討厭他……

  「好了，現在給你治療。」葉凌說著，握住小狼手腕。

  小狼下意識要掙脫，掙到一半，又強忍下來。

  「你會咬我嗎？」葉凌不大放心，沉下心去給他治療前，還是問了他一句。

  小狼繃緊臉，片刻，垂下眼皮，吝嗇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那是咬還是不咬？」

  「不咬。」小狼黑洞洞的眼睛盯著他想像中葉凌的方向，「你可以，打回來。」

  嗯？葉凌一愣，看了眼小孩兒。

  「這可是你說的。」愣了片刻，他反應過來，十分不客氣地撈起小孩兒手腕，「吭哧」咬了一口。

  「好了，我們扯平了。」留下一圈牙印，他朝小狼燦爛笑起來。

  小狼看不到。

  但他眼睛一熱，兩行眼淚，莫名其妙衝出眼眶。

  他飛快地撇開頭，對自己又氣又恨。

  慫包才掉眼淚，他已經是「壞種」了，絕不能再做「慫包」。

  他氣紅了眼，眼淚掉得更凶了。

  他也沒用很大力啊……「對，對不起。」葉凌手忙腳亂道歉，又無助地看向阮峰。

  阮峰板著臉給那孩子擦了把淚：「不關你事，開始治療吧。」

  笨蛋，道什麼歉。

  再有墨水，也還是笨蛋。

  葉凌可不知阮峰這麼想他。

  見阮峰替他哄孩子，他鬆了口氣，仍抓著小狼手腕，明面上連結那孩子精神海給他做精神安撫，實際上，卻專心催動元靈，進入小孩兒身體。

  臭狼崽子，浪費哥哥寶貴元靈！

  豆子悻悻待在葉凌識海，又氣又悶，卻不敢打擾葉凌，蔫頭蔫腦滾了兩滾，眼睜睜看著哥哥體內的元靈又弱了一絲。

  此時的葉凌，也皺起眉頭：幼崽眼睛看不見的原因，他找到了——

  小狼大腦內，有一段經脈是斷裂的，不但斷裂，還缺失了一截。難怪阮峰說他的失明沒法治。

  還好，這世界的醫術治不了，葉凌能治。

  不過要無中生有補全經脈，對他現在這點元靈來說有點難，並不能一蹴而就。

  葉凌沒有急躁，靈力分為兩股，包裹住斷掉的經脈兩端，源源不斷輸出柔和生機，給小狼治療起來。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疲憊上涌，葉凌收回元靈。

  見小狼果然沒咬自己，他很滿意，不由伸手擼了把他的頭。

  那孩子板著臉，發著怔，一動不動坐在原地，又凶……又有點呆。

  葉凌沒忍住，伸手又擼了一把。

  小狼的頭髮和蕭淵一樣半黑半銀，別說，葉凌擼得莫名快意。

  豆子卻酸溜溜地，冷不丁出聲提醒葉凌：「哥哥，不是還要去治療其他人嗎？」

  也對。葉凌收了手，跟阮峰提了自己的要求。

  阮峰皺眉看了眼他沒什麼血氣的臉，和他裹著紗布的肩膀：「你身體不好——」

  「我身體挺好。」葉凌堅持。「幫我安排五個病人，病情頑固、其他治療師沒辦法那些。」

  葉凌估算過，自己半天時間能治療五到六個病人。

  療養院的病人為數眾多，他不可能一一看過，他認真思考過，才向阮峰提出這個要求。

  其他人能治療的留給其他人治，雖然功德沒什麼差別，葉凌卻希望自己能多給幾個陸輕舟和小狼這樣的人帶去希望。

  阮峰也想到這一點。

  事實上，確有幾個戰友，身體無礙，卻因為精神海瀕臨崩潰退居療養院，時時受著精神力暴動的死亡威脅，滿腦子天賦和經驗也只能沉寂於此。

  阮峰動了心。

  他一邊打開終端聯繫安排，一邊帶葉凌下了樓。

  樓下的孩子視線跟隨著他們，見他們要離開小樓，眼裡不由閃過失望。

  「哥哥！」眼看他要邁出門，0269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葉凌回頭：「叫我？」

  0269紅著臉，點點頭。

  好可愛。他剛理了發，虎頭虎腦，葉凌忽然想起在自己手心蹭癢的小崽崽，他又定睛看了看——咦，是最矮那個。

  「是你，寶寶？」

  0269臉更紅了，怔怔看著他。

  他叫他「寶寶」，他真的叫了！不是他的夢！

  他要好好地，好好地把這聲音記下來。

  雖然沒有爸爸媽媽，可是有人這麼好聽地喊過他「寶寶」，以後，以後他哄自己睡覺時，就可以一遍一遍回憶了。

  0269眼裡冒出水光，又被他拼命壓下。

  「叫哥哥有事嗎？」葉凌溫聲問。

  「沒有。」0269弱聲弱氣答。

  他就是忽然想叫他一聲。

  「哥哥再見。」

  「再見。」葉凌眉眼彎彎，「好好吃飯，長胖一點。」

  「嗯。」0269使勁咬住牙關，點了點頭。

  他又多了一句話！

  葉凌沒看出小孩兒在忍著淚。

  雖然很想再擼擼幼崽，但他更著急去做治療，所以，跟幼崽揮揮手，他沒心沒肺轉身走出小樓。

  在他身後，0269垂下頭，用力抹了把眼睛。

  「今天開始，我叫蕭朗。」這時，0257不知怎麼摸索著站到了0269身後，沒頭沒腦開口。

  他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他們這些小孩知道彼此的存在，在地下時卻被隔離開，無法接觸彼此。

  他們不是朋友，也不是對手。

  他們大概就像，一塊冰涼的石頭和另一塊冰涼的石頭。

  但是現在，編號0257、名為小狼的石頭想分享什麼、炫耀什麼，他本能找到0269。

  潛意識中，他感到他們之間有超出其他人的某種連接。

  他覺得0269能懂。

  0269沒有反應。

  小狼黑洞洞的眼睛「盯」住他：「聽懂了嗎？我的名字，大名，他取的。」

  聽懂了。你是個混蛋。

  0269攥緊小拳頭，在0257空茫的眼睛掃向其他人、仿佛要向更多人宣示他的領地時，猛地跳起來，一拳揮向他的鼻樑……

  「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喧鬧聲吸引阮峰和葉凌回頭。

  阮峰大聲呵斥，葉凌則邁開大長腿，三兩步跑進室內，把抱在一起扭打成一團的兩個孩子分開。

  0269更小，更好認——他身上還披著理髮圍上去的斗篷。怕他打不過大孩子受傷，葉凌先把他抱起來護住。

  阮峰也上前制住還要動手的小狼，嚴厲斥問他：「為什麼打架？」

  小狼攥緊拳頭，一聲不吭。

  0269卻小聲啜泣起來：「他壞……」

  幼崽小小一團，身體軟乎乎，聲音怯生生，葉凌惻隱之心大動，把他又往懷裡抱了抱。

  0269順勢摟住他脖子。

  真好聞，真暖和。

  他緊緊掛在葉凌身上，軟軟貼住葉凌的臉，看向可惡的0257。

  眼睛裡初看是淚痕，細看卻是精光：看到了嗎？我才是他最喜歡的孩子，我，是寶寶！

  小狼是個瞎子，自然看不到。

  但他分外敏感。

  僅憑直覺，他猛地向0269衝來，要把他從葉凌身上扯下！

  0269仿佛被嚇了一跳，慌張轉過頭去，小臉埋在葉凌脖子上。

  阮峰則緊緊鉗制住小狼雙臂，讓他動彈不得。

  「好了，乖，不怕。」葉凌拍了拍「寶寶」的後背，察覺他小小身體怕得直顫，甚至動用了一絲靈力。

  豆子在識海大大翻了個白眼：怕？它看未必。

  帶著靈力的拍撫自然讓人受用，0269很快平靜下來。

  他本來也知道他是安全的，做出這副樣子，只是他為激怒和報復0257的本能算計。

  新的「街頭」，新的法則，短短几十小時，0269已經快速適應環境，並且弄清楚了自己的優勢：

  過去那些劣勢，矮小、瘦弱、反應慢好欺負……現在正是他遠勝於其他人的優勢。

  他贏了。如此簡單。

  可是好奇怪，他並沒有開心，他抱著他的「戰利品」，卻好氣憤，好想哭。

  他不是他一個人的！他給0257取了那麼好聽的名字，卻只叫他「寶寶」！

  他和那些人一樣壞！

  趴伏在葉凌肩上，小手緊緊攥住他的衣服，0269瞳孔緩緩變紅，他盯著葉凌的脖子，忽然張口——

  他想……把他變成他的，永遠留下他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