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將何時斬我?
2024-09-14 04:22:16
作者: 安靜的蛋仔
第12章 上將何時斬我?
本書首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哥哥!哥哥!」豆子焦急的聲音不斷傳來,隱隱帶著哭腔。
「小鬼,哭什麼。」葉凌忍不住開口,在識海中凝聚出虛影。
「哥哥!」豆子立刻跳起來,一把跳上他手心。
「你怎麼濕呼呼的。」葉凌揉一揉它,「鼻涕還是眼淚?」
「哥哥!」豆子生氣大叫。
「好了,我沒事。」葉凌用虛幻的手指輕輕拍了拍豆子的小藤蔓。
「哥哥疼不疼?」豆子蹭了蹭他手心,心疼地問。
「不疼。」
「騙人!」
「沒騙你,現在不疼。」葉凌退居識海,暫時隔絕了五感,是真不疼。
「那哥哥會死嗎?」豆子還是很緊張。
葉凌中槍,它開始還懵著,後來才反應過來:穿透哥哥身體的,是電影裡的子彈,能死人的!
可它反應過來時,葉凌已經昏迷了,它叫他不醒,只能幹著急。
「不會。」子彈沒射中他什麼要害,怎麼會死。
何況——他重新敞開對外界的感知,忍住綿延不絕的痛感,神識「看」向自己的身體:
他已經不在車裡,而是被移動到一間滿是儀器和器皿的實驗室、放在一張涼颼颼的實驗床上,有兩三個人圍著他,正在處理他肩上的傷口。
這下更不會「死」了。
葉凌鬆了口氣,想要再縮回識海里,卻感受到一陣熟悉的精神力波動。
他心念一動,轉瞬,神識已出現在一牆之隔的隔壁房間。
這是一間更小的房間,連張床也沒有,好在也沒有那些古怪的儀器,因而並不顯得逼仄。
葉凌感受到的波動來自房間中的蕭淵。
他察覺蕭淵精神力活躍,擔心他精神力暴動才特意「看」過來,卻發現他狀態還好。
狀態不好的另有其人:房中除了蕭淵,還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渾身濕淋淋的男人,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椅子上,呼吸十分粗重。
男人的一條腿似乎受了傷,不時抽搐,又因為被綁的不能動彈,導致那抽搐無法釋放而傳導遍全身,所以頭時不時就哆嗦著搖一下,滿是水霧的眼鏡歪歪斜斜掛在鼻樑上,要掉不掉。
「呵呵。」雖然狼狽,男人卻發出怪笑,歪著脖子,吃力地看向蕭淵:「該怎麼稱呼你,蕭將軍?0057?還是……淵兒?」
回應他的,是一根無情掃過他臉頰的棍棒。
葉凌被嚇了一跳,看了眼一言不發突然動手的蕭淵:他還真是……人狠話不多。
「你果然還是最出色的一個,當初真不該被你騙過……」男人被打得很是靜了一晌,看向蕭淵的目光,卻不減……熱忱?「你現在有多強?」
他說著,目光漸漸狂熱:「拿現在的你,注入我的新試劑,說不定真的能——」
「啪」的一聲。棍棒再次掃過他臉頰,打斷了他的話。
鮮血四濺。
再開口時,男人氣焰不矮,氣息卻弱了很多:「怎麼,淵兒長大了,不是從前叫我「父親」、伸著胳膊要找我抱的時候了?」
回應他的,依舊是那根棍棒。
從另一側掃來,奇快奇准、凌厲狠絕。
「好兇狠,哥哥你看,大壞蛋果然是大壞蛋。」豆子在識海里小聲說著。
話是在貶低蕭淵,可它卻看他看得聚精會神,頭上的小藤蔓都支棱起來:
大壞蛋罰的,就是害哥哥中槍的壞人嗎?
葉凌掃了眼蕭淵,沒有出聲。
原主記憶中兩段來自特務部門的信息,浮上他心頭:
蕭淵,孤兒出身,街頭流浪時被某地下實驗室收養,7歲被第二軍團程家家主在拍賣場買回,做程家小輩陪練,自此開啟崛起之路。
收養他的地下實驗室從事已被禁絕的基因改造研究,蕭淵疑似幼時受到實驗人員嚴重虐待,對該實驗室深惡痛絕,已於二十年前將其一網打盡。
室內燈光又冷又暗,蕭淵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神色格外寡淡。
「呵。」男人這次緩了更久,開口先吐出一大口血來,「這麼冷血,和小時候的你不一樣啊……淵兒,我很失望——」
這次,他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悶響。
男人身體往一側歪了歪——他肩膀中了一槍。
「你還是……聽不得……我……這樣說,怕,我……失望吧,呵……」鮮血湧出,狼狽異常,男人卻一臉扭曲的笑。
蕭淵仍未發一言,收起槍,手中棍棒上移,一反先前的疾風掃落葉,緩慢地、一厘厘一寸寸地,捅入男人肩上的槍傷。
男人篩糠般抖起來,終於再說不出一句話。
而蕭淵終於開口:「挑釁我,想速死?」
他語速不快,嗓音像外面冷岑岑的雨,又好聽,又寒涼。
隨後,他招了招手,一個白大褂,瑟縮著走上前,在男人脖子上注射了一支針劑。
「這是……什麼?」男人斜著眼睛看向白大褂、看向針劑,臉上終於露出恐懼。
「是,是我們最新的提振劑,所,所長,請您試用。」
白大褂哆哆嗦嗦說著,撿起蕭淵放下的電棍,慘白著臉,再次插進中年肩上傷口。
葉凌肩膀莫名疼了疼——不怪他,蕭淵射擊那人的地方,不偏不倚,和他受傷的位置一模一樣,讓他怎能不疼。
但是,他疼一下就暈過去了,那男人卻抽了又抽,抖了又抖,還好好清醒著:「我錯了,我錯了!淵兒……看在我真心養,養過你,蕭……蕭將軍!」
「疼痛閾值過低。」蕭淵聲音靜得可怕,「沒記錯的話,該用電擊提一提?」
話音落地,白大褂咬了下哆嗦的嘴唇,手裡的電棍立即釋放出藍色的電弧,男人抖得越發厲害,眼鏡已徹底掉落,慘白的臉扭曲猙獰。
「似乎沒什麼作用。」蕭淵自言自語,「還是,像你們說的,多來幾次,就好了?」
後半句,他的調子很怪,仿佛在模仿誰說話。
「大變態……」豆子小聲咕噥。
葉凌卻看向蕭淵,神識虛影的淡金色眼眸里,流露一絲不自覺的擔憂。
他小時候,是被這樣對待的嗎?
「你,你……給我個……痛快。」男人發著抖,斷斷續續出聲。
「抱歉。」蕭淵聲音平靜,「四年,一千多場實驗,「父親」從沒想過給我一場痛快。」
「0057……現在又到多少號了呢,0271?」他說著,彎腰撿起地上一個銘牌,摩挲著上面數字,修長的手指顫了一瞬,很快又捏緊。
「0271,你的好日子,還長。」蕭淵一字一頓,慢條斯理說著,把那不起眼又髒污的小小銘牌,一寸一寸,牢牢貼上男人胸膛。
下一秒,他突然擡起頭來,兩道犀利視線,竟精準投向虛空中的葉凌。
葉凌被嚇了一跳,神識不由收攏,眨眼間回歸了自己躺在實驗台上的身體。
「葉醫生,你醒了?」阮峰探過頭來,一向四平八穩的臉上,難得帶了絲激動。
——當然,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您先別起身,還沒包紮好。」見葉凌要坐起來,他沉穩交代。
葉凌沒理他,還是單手撐著床坐了起來:「我的包呢?」
雖然憑感應知道本體小苗苗沒事,葉凌還是看一眼才放心。
阮峰蹙蹙眉,吩咐衛兵去取葉凌的包,吩咐完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又頓住了——「將軍。」
葉凌順著他的聲音,下意識擡頭望向門口。
恰好對上蕭淵望來的視線。
這間屋子大約光線好,蕭淵的眼睛也被照亮了些,雖依舊深沉,卻不像在隔壁那樣漆黑如墨。
葉凌看他一眼,視線不自覺往下,掃向他沾染了血漬的手。
蕭淵不動聲色把手背到身後:「醒了?」
「嗯。」葉凌點點頭。
蕭淵薄唇微動,正要再說話,有名黑衣下屬急匆匆跑來,向他低聲匯報什麼。
蕭淵聽完他匯報,看了眼葉凌,又移開視線:「先讓醫療隊試試。」
「沒關係,我可以。」葉凌長腿點地,站起身來。
——他聽見了,那士兵匯報說有什麼人精神力紊亂,人一直在抽動,急需治療師安撫。
葉凌只是身體受傷,不影響神識激發,堅持要過去看看。
跟隨士兵移步另一間實驗室,他才知道病人是個孩子。
正躺在一張實驗床上,身體不住抽動。
葉凌對人類不夠了解,判斷不出小孩兒多大年齡,只覺得他十分瘦小:
他身上套著件明顯來自某位士兵的上衣,松松垮垮一直遮到膝蓋,膝蓋往下,是兩截乾巴巴、直戳戳,不停抽動的腿,腿上遍布青紫淤痕和……一片一片、閃著暗光的鱗甲。
鱗甲薄如蟬翼,並沒有完全覆蓋他的腿,而是帶著不規則的缺失,有些缺失的地方還滲著血,看起來像被人暴力拔去。
葉凌皺皺眉。
蕭淵臉色陰沉,下意識看向葉凌,不知為何,想要遮擋他的視線。
但是,蕭淵尚未來得及動作,葉凌已經回過神來,走向那孩子,快速放開神識。
大約一分鐘,那具抽搐的小身體奇蹟般平靜下來,身上的銀色鱗片也不知不覺中隱沒許多。
實驗室內的暗影成員你看我、我看你,隱晦交換了個驚訝的眼色。
雖然小孩子精神力等級不會太高,但異種的精神力一向更暴虐,何況這孩子還在基因病發作期,不是那麼好安撫的。
這個治療師,果然有點兒東西。
葉凌的「東西」還不止這麼多。小孩兒的精神海安穩下來,他分心二用,伸手握住他枯瘦的、半覆鱗甲的小手,元靈探入他體內。
看孩子那兩條青紫的腿,他覺得他必定還有身體上的損傷。
這一探,果然是有的。不止皮肉外傷,還有些涉及骨頭內臟。
葉凌眉頭再次蹙起。
人類幼崽在他眼裡就是幼苗,而愛護幼苗,是他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本命元靈被葉凌「移栽」到了花盆裡,他身體內靈氣存留也就不多,剛剛都沒捨得給自己的肩傷用,此時卻不要錢一般湧進小孩兒的身體。
從最重的內傷開始,葉凌專心致志,引導靈力在小孩兒體內飛針走線、修修補補。
大約怕驚擾他,除了孩子偶爾的抽動,室內格外的安靜。
一片靜謐中,蕭淵定定看著葉凌與那孩子交握的手。
葉凌的手光潔溫潤,那孩子的手卻青黑乾瘦,一根手指似有舊傷,畸形地扭曲著,從手背到指關節,更密集而醜陋地覆蓋著叫人談之色變的「異種」鱗甲。
卑污得,足夠叫人厭棄。
蕭淵的視線緩緩移到葉凌臉上。
葉凌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和平常治療時一樣,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有些空茫,仿佛神遊到他處。
只是,面色格外蒼白。
——當然蒼白,因為大量失血的緣故。
葉凌力氣不足,站了片刻,自然而然在小孩兒床邊坐下來,專注幫他治療。
蕭淵本來沉默看著他,見他這個動作,卻本能皺了皺眉。
回應他直覺似的,葉凌才坐下,床上安靜得好似睡著的小孩兒,驟然睜開了眼。
他被葉凌的身體擋著,沒人注意到他醒了,直到他猛然反抓住葉凌的手,挺起上半身,仇恨地、堅決地、咬定青山不放鬆地,狠狠咬住葉凌手腕。
葉凌疼得倒抽一口氣。
他下意識要抽回手,小孩兒卻像牙齒長倒鉤一樣,上半身被他拖得離開床面,依舊咬定了他不松。
「啊啊啊啊小混蛋!」豆子寄生葉凌,能感他所感,知道哥哥被咬得多疼。
「鬆口啊!」它氣死了,恨不能鑽出去也咬住那破小孩兒,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可它出不去。
它越發生氣,把自己氣得頭暈眼花,砰砰亂撞,卻毫無辦法。
它沒辦法,蕭淵卻是有辦法的。
他兩步上前,「咔噠」一聲,卸了那孩子下巴,將他猛地丟回床上。
葉凌愣愣看他一眼:「輕點兒,會摔壞的。」
怎麼會摔壞?蕭淵眼底冷漠,他從小這樣過來的,最是知道他們這樣的人有多皮糙肉厚。
但他沒說話。
他看了眼葉凌,手指微動,平靜抓起他滲血的手腕,檢查片刻,又平靜鬆開:「讓人給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