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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家人

2024-09-14 04:05:25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五十七章 家人

  在得知李姝菀的身世所帶來的衝擊後,李奉淵很快又平靜下來。

  他垂目凝神,虛望著面前燭影飄搖的地面,細細思索著李瑛的計劃有無紕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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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他問洛佩:「那女子從前所在的秦樓位居何處,家住何方,可有人知曉她還有個妹妹?」

  李奉淵提到的,洛佩早已想過。她回道:「你父親心思縝密,命人暗中在江南尋探許久,才從十數座風月樓里挑出這一名女子,自是查清了她身有軟肋卻又與旁人無牽扯瓜葛,這一點你不必多憂。」

  李奉淵擡眸看著屏風後哭聲已止的侍女:「她知李姝菀的事嗎?」

  洛佩循著李奉淵的目光看去:「她一個聾啞的姑娘,聽不見聲也不識得字,入府後,和她姐姐也只寥寥見過數面,從哪去知這些。」

  李奉淵仍不放心,又問:「那珠子是怎麼回事?」

  洛佩沉吟半聲:「這我倒是不知,不過我想,大概是她們姐妹兩之間的信物吧。」

  張如聽見這話,忽而從屏風後行出,在二人面前屈膝跪了下來:「老夫人,少爺。」

  張如自小就在洛佩身邊養著,洛佩見此,立馬從椅中起身:「如兒,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張如沒動,反倒身子一低,伏地請罪道:「珠子是奴婢給那秦樓女子的,那原是小月母親留給她們姐妹兩的遺物。後來鐲子碎了,小月取其中一塊磨成了珠,讓奴婢交給她姐姐。奴婢憐她們姐妹不能常相見,擅作主張,怎料險些晾成大禍。」

  她以額抵著手背,言辭懇切:「還望老夫人、少爺恕罪。」

  那侍女不能聽亦不能言,見張如跪在地上,不知發生了何事,目光膽怯地看了眼李奉淵,隨之膝蓋一彎,也跟著伏跪在了寒涼的地面上。

  她手中,還緊攥著李奉淵從墳墓中刨出來的玉珠子。

  洛佩實在不忍責怪張如,見二人出去,嘆了口氣:「我知你心善,既未成禍,何來恕罪一說,起來吧。」

  說著,上去親自扶她。張如不敢讓洛佩使力,隨勢直起了腰,可膝蓋卻還牢牢粘在地上,仍等著李奉淵發話。

  張如是洛佩貼身的侍女,照顧洛佩多年,似仆亦似女。

  而李奉淵身為外孫,不能在洛佩跟前盡孝,對於盡心服侍洛佩的張如,心中是抱有一絲感激之情的,自然不會抓著這等小事不放。

  他沒說話,直接起身虛扶了她一把。張如這才拉著侍女一道起身。

  張如自小由洛佩看著長大,而這侍女年幼入府,又由張如拉扯成人,三人站在一處,氣氛溫馨,倒比李奉淵看著更似相依相伴的一家人。

  他沒再多言,擡手向洛佩行禮告退,踩著月色回了客房。

  雖下了江南,但李奉淵並未懈怠己身,翌日天色方明便起了。

  他在院中打了幾套拳法,估摸時辰差不多了,又去向洛佩請安,陪洛佩一同用膳。

  之後,他帶上佩劍,在劉大的隨同下,出門往壽安堂去了。

  主僕二人打馬穿過鬧市,在臨近鄉野的街尾看見了一座由石頭和茅草搭建而成的房屋。

  李奉淵和劉大在門口勒馬停下,看見房屋的門屏上掛著一張匾額,匾額上黑墨字跡已在風雨的侵蝕下褪敗了墨色,只餘下中間隱約能識清的一個「安」字。

  門半掩著,李奉淵使了個眼色,劉大上前敲響房門,等了一會兒,卻沒聽見聲音。

  劉大直接開口喊道:「有人在嗎?」

  仍無人應答。

  劉大清了清嗓子,正要提聲再喊,李奉淵卻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劉大隻好擡腿跟上。

  李奉淵行了兩步,忽而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來,解下腰上佩劍,遞給了劉大:「拿著。」

  他向來劍不離身,此舉倒是叫劉大有些奇怪,不過並沒多問。

  房中並不寬闊,入門便見櫃檯後,一隻頂天立地的藥櫃。壽安堂曾是醫館,但如今只剩下一個空殼,久無傷病之人光顧,柜上已蒙了塵。

  穿過無人照看的前堂,裡面是一方窄小的四方院。

  日頭正熱,院子中央曬了一簸箕的葵花籽。一位粗布麻衣的老人坐在屋檐下,正曬著晨光悠哉悠哉在剝葵花籽吃。

  她似沒聽見聲音,待李奉淵和劉大走近,影子落到眼前,她才擡頭看。

  陽光照得她眯起了眼,她先是看了看模樣端正的李奉淵,又看向落後李奉淵半步的劉大,瞧見劉大身上兩把長劍後,神色也變得防備。

  她扶著柱子緩慢站了起來:「你們是誰啊?」

  李奉淵並沒表明真實身份,而是道:「在下途經此處,天熱口渴,想同您討碗水喝。貿然叨擾,還請勿怪。」

  他語氣緩慢而恭敬,可老人耳背,並沒聽清。她側著耳朵大聲問:「什麼?」

  劉大重複道:「我家少爺說想同您討碗水喝。」

  那老人還是沒聽清,她搖頭趕人:「醫館不開了,你們去別處吧。」

  劉大輕嘆一聲,往老人身前邁近一步,似想附在她耳側說。可老人一見他腰上的刀、手裡的劍,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兩大步。

  李奉淵見此,食指指天,示意天熱。隨後擡手比碗,向老人做了個喝水的動作。

  老人看他模樣端正,又無刀劍,稍微放下心來,點點頭:「喝水是吧,好,好,等我片刻。」

  她轉身回屋時,還略有些戒備地看了一眼手持利劍的劉大,而後才扶著牆慢吞吞進了門。

  一隻老貓趴在陰涼的門檻後,甩著尾巴看著二人。李奉淵與它對視片刻,它衝著他輕輕叫了一聲。片刻後,老人慢吞吞端著兩碗茶水出來。她貼著遠離劉大的門邊出來,將水遞給李奉淵,又伸長了胳膊小心將水遞給劉大,似生怕劉大拔刀而出。

  劉大看她如此防備,才知李奉淵為何要把劍交給他拿著。

  若他二人方才一同持刀劍進門,怕會被當作擅闖的惡徒,將老人嚇著。

  老人的目光靜靜掃過李奉淵的眉眼,忽而將他的臉和記憶中曾將李姝菀帶走的李瑛對上了模樣。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公子,你可認識一個叫小十七的姑娘?」

  她叫著一個李奉淵從未聽過的名字,但李奉淵卻清楚地知道她指的是誰。

  他看著老人希冀的目光,憶起李姝菀不願與故人相認,面不改色地回道:「不認識。」

  老人似並沒抱多大希望,她看李奉淵搖頭,有些失落地接過茶碗,轉身又進了屋子。

  李奉淵站在院中,擡眸掃視過這一方寧靜安詳的院子,從懷中掏出一大袋子錢幣,彎腰將其放在簸箕中,同劉大道:「走吧。」

  劉大嘴裡茶味都還沒淡去,做好了李奉淵要和這耳背的老人促膝長談的準備,忽然聽要走,自是萬分不解:「就這麼離開了?少爺不再問些關於小姐的舊事?」

  李奉淵沒說話,只是搖頭。

  他朝劉大伸出手,劉大將佩劍遞還給他,心頭還是不明白:「不辭辛苦跑這一路,就只為看一眼?」

  李奉淵的確是這麼打算的,看看李姝菀從前的落腳之處,見一眼她從前相伴的家人,就行了。

  事無巨細地打聽一人的過往,又何嘗不是一種無禮冒犯。

  李奉淵淡淡道:「往事已過,若將來有一日她將我看作可以依靠的家人,自然會告訴我她,何必多問。」

  劉大似明白了幾分,輕點了下頭,沒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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