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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欺負

2024-09-14 04:04:51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三十四章 欺負

  楊驚春說得不錯,姜聞廷厭恨李姝菀,的確不會輕易罷休,勢要為萬勝雪出一口惡氣。

  翌日,李姝菀來到學堂,發現桌案下有一隻濕漉漉的死鳥。

  死了已經有一段時間,鳥的身體已僵直,翅羽濕潤凌亂,雙目驚瞪,嘴裡還含著半條肥蟲。

  鮮綠的蟲血糊在鳥喙上,就這麼明目張胆地擺在她的桌案下,李姝菀一坐下便看見了,乍然嚇了一跳。

  

  姜聞廷早早就來了學堂,從李姝菀一進門就盯著她,見她驚呼出聲又一瞬間白了臉,靠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

  此刻尚早,講堂里除了李姝菀和姜聞廷,還剩下一位總是來得很早的小公子,叫沈回。

  沈回聽見她驚叫,也捧著書轉頭看向她。

  李姝菀不怕死鳥,卻很怕那半條臭蟲子,她提著書袋站得離那死物遠遠的,蹙著眉頭看向樂不可支的姜聞廷:「你放的?」

  李姝菀和學堂里的其他人沒什麼恩怨,除了姜聞廷,不會有第二個人。

  姜聞廷輕哼一聲,振振有詞地否認:「怎麼就是我?怎麼就不能是你那貓叼來孝敬你的。」

  如果是貍奴,鳥身上定有齒痕或爪傷,而李姝菀桌案下的鳥像是被水淹死的。

  姜聞廷不肯承認,李姝菀也不想徒勞同他爭辯。

  她從書袋裡取出一張宣紙,想了想,又取出一張,兩張疊在一起,有些害怕地將那鳥的屍體包起來,打算拿出去葬在外面的梨樹下。

  沈回看李姝菀面色畏怯地將鳥捧在手裡,兩條手臂平平直直伸得老長,像架在肩膀上的的竹竿子似的。

  沈回忽然站起來,有些扭捏又傲氣地朝她伸出手:「你若是怕,我可以幫你拿出去。」

  李姝菀感激地看著他,將鳥小心翼翼交到他手中,輕聲道:「謝謝。」

  姜聞廷見有人幫李姝菀,提著的嘴角瞬間又落了下去,似嫌沈回多管閒事,白了他一眼。

  姜聞廷好不容易抓到一隻死去的鴇鳥,卻沒如意想之中地把李姝菀嚇哭出聲,心頭很是鬱悶。

  他「餵」了一聲,問李姝菀:「你就不好奇這是什麼鳥嗎?」

  李姝菀不認得,不過她猜姜聞廷嘴裡說不出好話,並不打算回他。

  然而沈回卻像是認得,看了姜聞廷一眼,和李姝菀道:「這是鴇鳥。」

  鴇,人盡可夫的淫鳥,書詞之中深受文人詬病。姜聞廷放這樣的死鳥在李姝菀桌下,多半是因為前段時間聽說過眾人私底下對她母親的身份的猜測。

  可李姝菀並不知這鳥在文詞中的含義,反倒誇讚起沈回來:「你懂得真多。」

  沈回沒想到李姝菀會這樣說,愣了一下,隨後面色驕傲地昂起頭,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我常畫蟲鳥魚獸,所以才認得。」

  他這麼一說,李姝菀忽然想起什麼,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桌面上那還沒擦去的青蟲。

  不過她只當自己多想,並沒多問,只同沈回道:「你真厲害。」

  被無視的姜聞廷見李姝菀不僅未被激怒,反倒和沈回有說有笑,心頭愈發不快。

  他忽然站起身,不管不顧地衝著李姝菀大聲道:「他們都說你母親是青樓的女人,你是妓女所生,是也不是?」

  在姜聞廷這樣千嬌萬寵、母族輝煌的嫡子眼中,庶出已足夠上不得台面,若是生母為婢為妓,那更是卑賤。

  即便是大將軍的女兒,也沒什麼不同。

  姜聞廷似乎覺得這話足以擊垮李姝菀,說罷昂首抱著臂,頗為得意地看著她。

  沈回顯然也聽過學生間的那些猜測,聽見這話,亦是心頭一震,下意識看向李姝菀,似怕她承受不住落下淚來。

  這樣直白難聽的話,任誰聽了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如姜聞廷所料,李姝菀果然被他一句話問住了。

  她身子一顫,臉色比方才更白了些。

  李姝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母親的身份。

  若她僅有一位出身青樓的母親,李姝菀便只是個隨處可見、毫不起眼的卑賤之人。

  可她偏偏又有個名聲煊赫的父親。權父賤母,於是她便成了不尷不尬、不倫不類的存在。

  沈回有些不忍,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李姑娘……」

  李姝菀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沒有理會姜聞廷,同沈回道:「我們出去吧,我想將這鳥葬在樹下。」

  姜聞廷自然不肯輕易放她離開,他跑過來攔住她:「你想去哪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怎麼,莫不是被我說中了,心虛,不敢回答嗎?」

  李姝菀垂眸抿了抿唇,想從他身旁繞過,可姜聞廷又堵了上來。

  幾番下來,眼見他怎麼都不肯讓自己離開,李姝菀終是停了下來。她看著他,緩緩開口:「你這樣壞,萬姑娘是不會喜歡你的。」

  她從來任姜聞廷欺負,被他摔了筆砸了墨也沒紅過臉的人,這還是第一回呈口舌之快。

  姜聞廷似乎沒想到她會回嘴,還提起萬勝雪,怔了一瞬。

  方才占據的上風陡然調轉了個頭,他豎眉怒目地瞪著李姝菀,吼道:「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李姝菀道。

  她又道:「不過壞與不壞也沒什麼分別——」

  姜聞廷以為她要改口,卻聽她說:「萬姑娘本來就不喜歡你。」

  李姝菀聲音輕輕柔柔的,說的話卻直扎人心窩:「你好你壞,你善你惡,你為尊為卑,為嫡為庶,她都不會喜歡你,怎麼都不會喜歡你。」

  姜聞廷外強中乾,一聽這話很快紅了眼眶,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他氣急敗壞道:「你胡說!你胡說!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

  他大叫著用力將李姝菀狠狠一推,李姝菀始料不及,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欺辱他人未成,姜聞廷像是受了委屈,大哭著奪門而出。

  李姝菀的裙擺飛起又落下,露出一雙粉繡鞋和被雪襪裹著的腳踝,沈回本想扶她,一見此,忽然臉皮子一熱,僵直身體轉過了身,背對她問道:「李姑娘,你、你沒事吧?」

  李姝菀沒注意到他發紅的臉,她慢慢撐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沒事。」

  沈迴轉過身,看她摔了也不哭不鬧,偏頭盯著她多看了會兒。

  李姝菀注意到他的目光,擡眸看向他:「怎麼了?」

  沈回倏然收回目光,撓了撓額頭,嘟囔道:「我以為你會哭呢。」

  他後面還有半句:總覺得你是個特別愛哭的姑娘。不過沈回想了想,又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裡。

  李姝菀道:「爹爹說過,女孩子不能總是哭。」

  沈回沒聽過這個說法,只聽過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沉吟一聲,同李姝菀道:「姜聞廷總是欺負你,你何不告訴你哥哥,叫他替你出頭。」

  沈回想的簡單,李姝菀聽了他的提議,卻是沉默須臾,緩緩搖了搖頭:「他學業繁忙,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她語氣聽著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沈回快速瞥了她一眼,見她低垂著眉眼,點頭「哦」了一聲,沒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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