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美若天仙5
2024-09-14 03:51:28
作者: 一筆朱紅
第76章 美若天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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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的花會很是盛大。
杜鵑、報春、玉蘭、百合、蘭花、龍膽花、綠絨蒿……種類多如天上繁星, 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而其中最多的莫不過於茶花。
素有「大理山茶花甲天下」之盛名,這盛名之下也的確如實。
不光是李青蘿慕名而來的『十八學士』, 有大如蓮、紅如血的『鶴頂紅』, 還有紅、黃、白、粉為心,大紅為盤的『瑪瑙茶』。
還有『寶珠茶』、『石榴茶』、『海榴茶』, 以及葉各有不同,亦有黃者,不可勝數的『千葉紅』和『千葉白』, 更是不一而足。
這些名品都是各家精心擺出來的, 層層疊疊形成了一個偌大壯觀的花海,遠遠望去可謂是美不勝收,人處期間猶如身在夢中仙境。
李青蘿平日裡話並不多, 甚至可以說極少。
若是侍女們不和她說話, 她可以一直不言不語地做自己的事,而這會兒侍女們看著花會上繁多的品種不免好奇發問。
李青蘿平日裡博覽群書,雖然足不出戶, 但足稱一句見多識廣了。
這會兒便也不厭其煩地為她們講解。
「你瞧,這花大如小酒杯,花松泛有致,鱗鱗如玉,因此得名『玉鱗茶』, 這株是『筆管茶』, 初開放時長而細,花單瓣五出, 淡紅色,中有白須上綴黃粟粒, 頗有雅態……」
「『水紅茶』的花比'筆管茶』稍小,但其色稍深,遂覺嬌艷動人……」
她嗓音依舊猶如玉石般清泠泠,又如雪山冷泉般含著天然的孤寒,但說到自己感興趣的事物,冰雪顏色的面龐上神情也仍然寡淡無變化。
但眉心間的籠罩的輕愁卻悄然稍微淡去了一些。
宛如春風拂面,冰雪消融,又似遮蔽的輕雲消散,顯露明月皎潔清輝。
其姝色無雙,竟比之四周千樹萬樹的繁花都要萬眾矚目。
遊人如織,來來去去穿梭在花海中觀賞。
李青蘿既是為賞花而來,自然不可能坐在馬車或軟轎中,免不了要與人群接觸,侍女們原本提前為她準備了一頂與她的白衣相稱的雪色帷帽。
但李青蘿卻並沒有戴上。
她雖然離群索居,但並不代表她懼怕人群,她也自知自身容貌惹眼,但並不覺得自己就需要因此遮遮掩掩,畏首畏尾。
她的父母都是當時一等一的人物,逍遙派里從上到下都是唯我獨尊、傲視群雄的性情,李青蘿作為他們的女兒,作為逍遙派的傳人。
雖然性子淡漠,但骨子裡我行我素的驕傲和霸道卻是一脈相承。
美貌帶來的麻煩無非就是旁人的矚目和覬覦,李青蘿一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二來若有輕舉妄動者,她自身的武功就是她最大的底氣。
既如此,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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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青蘿從馬車中出來,那一襲雪色白衣、清冷無瑕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之中,便引來無數人駐足驚艷的目光。
萬紫千紅的花海之中,竟是這一抹素色最為出塵絕世。
李青蘿自顧自領著侍女們走在人群中間,所到之處宛如摩西分海,原本熱鬧喧囂的花會以她所在為中心逐漸向外擴散,不約而同地靜默了下來。
眾人紛紛失神,怔怔注視。
無不目不能移,口不能言,卻無一人敢靠近,只是紛紛避讓。
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誰也不知,可是此時一見那少女,各人心頭都不自禁的湧出四字:
——美若天仙。
世人對美人總是追捧如雲,趨之若鶩的,但當一個人美到已經窮極世人想像,仿佛集天地鍾靈毓秀地造化集於她一身。
那就只會讓人望而卻步。
因為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足以自慚形穢地無力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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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蘿到底沒在花會上久待。
她雖不懼怕人群矚目,但她本是來賞花,自己卻成了旁人賞的花,況且最後她走到何處,何處就幾乎只有她一人言語的聲音。
如此種種,倒把她賞花的興致淡了下去。
最後只去看了她原本慕名而來的『十八學士』,便去了侍女們提早就定下的茶樓內歇息。
她們訂的是二樓一整層,全部清場,十分清靜。
若非如今正值花會,各處茶樓客棧都人滿為患,茶樓的老闆說什麼也不肯,本是想包下一整棟樓的,左右錢財對她們是最無需計較的身外物。
李青蘿並不喜歡在外停留,按理這會兒就該打道回府了。
但她看中了那盆『十八學士』。
一路走來,但凡是她看中的花都被跟在身後的侍女們買了下來。
她看中的都是精心培育出的名品,主人大多也都是愛花成痴之人,自然不會輕易轉賣,但千兩銀不行就出百金,百金不行就千金。
最後忠心的侍女們總能讓李青蘿如願。
唯獨只在『十八學士』上碰了壁,其背後的主人似乎背景不凡。
對千金萬金都無動於衷,卻提出了一個要求,要親自與李青蘿見上一面,聽一聽她鍾愛茶花的緣故,才肯考慮將『十八學士』賣給她。
『十八學士』樹型優美、花朵結構奇特,花朵由七十六到一百三十多多片花瓣組成六角塔形花冠,層次分明,排列有序,非常美觀。
相鄰兩角花瓣排列大約二十輪,多為十八輪,因此得名『十八學士』,且花色豐富,可以同時開出粉紅、紅色、白色、白底紅條、紅底白條等不同顏色。
若時錯過這一次,怕是這世上再難尋了。
李青蘿願意為其多耗些心力,便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下來。
*
李青蘿雖居住在大理國中,但不問世事,對大理國內的情形並不清楚,所以她也不知這株獨一無二的『十八學士』原是大理國的鎮南王府展出來的。
它的主人正是鎮南王段正淳。
茶花是大理國國花,他亦是愛茶花成痴的人,花會是大理國內的盛事,作為皇太弟的他忙的不可開交,並未出現在花會上。
聽到朱丹臣稟告有人願意以萬金買下他府中無數花匠培育多年才成的『十八學士』,他第一反應就是不賣,第二便是覺得俗不可耐。
生性風雅的他對這萬金的價錢不僅不動心還覺得銅臭味玷污了好茶花。
然而聽到他拒絕的朱丹臣神情卻並未像往日那般直接按吩咐行事,反而神情頗為糾結為難,最後支支吾吾地告訴段正淳,買家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
朱丹臣是段正淳手下的四大護衛之一,文武全才,平素耽讀詩書,性情文雅端正,段正淳平日就愛拈花惹草,招惹的個個都是極為美貌的女子。
朱丹臣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然而此時說起那位在花會上宛如世外謫仙,誤入凡塵的姑娘,卻是一副白面漲紅,眼神驚艷恍惚的模樣。
這不同尋常讓生性風雅但更風流的段正淳頓時起了興趣。
他要親自去見見這天險究竟是何種美法,是否誇大其詞,同時還要問下其愛茶花的理由,若是庸俗之輩,即便是真是天仙下凡也配不上他的好茶花。
去茶樓的路上段正淳也在負責在花會上展出花品的朱丹臣口中得知了那姑娘出現在花會上引起的所到之處盡皆失神失聲的『轟動』景象。
甚至連她向侍女如數家珍的介紹也知曉了。
段正淳暗中沉吟,這女子似乎真是愛花之人,並非附庸風雅,同時他心中對其能引起萬人空巷圍觀的容貌之盛也生出了到達頂點的好奇心。
終於,段正淳滿懷期待來到茶樓。
一打開門的見到的是個白衣女郎,容貌俏麗,氣度不凡,算得上中上美貌,但實在稱不上冠絕,段正淳心下頓時大感失望。
然而下一瞬就聽那女子冷麵冷聲道:「我家小姐等候多時了。」
原來竟只是侍女,但這侍女全無卑躬屈膝之態,相反昂首挺胸,身上衣料雖然是素色白衣,卻是上好的綢緞,袖口衣擺是粼粼閃動的銀線繡樣。
發上玉簪、腕間玉鐲,無不是珍品。
而眼見段正淳金冠玉帶,氣宇軒昂,顯見出身貴重,卻既無尊敬之色,也無尋常女子的靦腆含羞,相反很有些因他姍姍來遲的不滿。
段正淳一打眼原本以為是哪位武林世家的小姐,這氣勢可比之他此前認識的江湖俠女秦紅棉還要更跋扈強勢許多。
萬萬沒想到竟只是侍女。
段正淳原本跌落谷底的期待又攀升至頂點,侍女都是如此容貌氣度,侍奉的那位小姐可想而知更為不同凡響了。
段正淳風雅地搖著摺扇,看似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實則稍微加快了腳步頗有些急切地跨過門檻,進入屋內,又繞過外間的屏風,終於進入內間。
見到了那位天仙下凡的姑娘的廬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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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見到她時,她正站在窗前看著下方絢爛的花海。
雪衣烏髮,身姿纖纖。
就在他踏入內間的一刻,她非常準時地轉身回眸看了過來,她的侍女能看出個個都是功底深厚的練家子,她應當也會武,能察覺到他動靜也正常。
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在段正淳與她對視上的一瞬間都化為了空白。
這是個看來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的少女,除了一頭黑髮之外,全身雪白,尤其肌膚似乎久不見日光般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
雖窗外日光燦爛,照在她臉上仍無半點血色。
但這絲毫無損於她清麗絕艷的容貌,更顯得清雅絕俗,姿容秀麗無比,容光莫可逼視。
然而比之容顏,更引人矚目地是她的神情和氣度。
只見她蒼白面容上神色間冰冷淡漠,當真潔若冰雪,卻也是冷若冰雪,實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樂。
一襲白衣,當真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
微風吹過,白衣飄飄然拂動,像是在她周身籠罩了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實非塵世中人。
當她向段正淳回眸看來,他竟恍惚間覺是高坐九天的觀音神女從雲端向他這在紅塵俗世中掙扎的凡夫俗子投來無情無欲的一瞥。
這絕非人間美色,當然是天仙下凡。
段正淳呆立原地,頭腦嗡鳴。
這一瞬間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頭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他遇見過許多女子,她們各有千秋,他與她們都各有一段糾葛故事。
他真心喜歡她們,但也必須承認他並不夠愛她們,在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永遠有著能夠隨時抽身離去的主動權。
直到此時此刻。
他竟有種從未有過的恍如命中注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