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地初見1

2024-09-14 03:49:37 作者: 一筆朱紅

  第1章 雪地初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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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胭是個女鬼。

  自她有意識以來就遊蕩在世間,和其他鬼一樣她也沒法被別人看到,沒法觸碰到凡間的一切。

  但她又不是尋常的女鬼。

  其一是她不會像其他鬼一樣被趕去投胎,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太美了。

  歷史上有無數被歸類為「紅顏禍水」之名的美人,她們的傳說故事流傳千年,她們的形象在無數文人墨客筆下一次又一次描摹。

  有人渴慕她們絕色容顏,有人厭憎她們禍國殃民。

  千百年來傳說不滅,無數的愛、無數的恨、無數的對美的強烈幻想匯聚於「紅顏禍水」之名,產生了這一概念的集合體,又偶然間擁有了自我意識。

  她就是阿胭。

  不管人們是愛是恨,但傳說里唯獨對禍水美人們的美貌是最毋庸置疑的,甚至是在幻想中無限美化升華。

  人們覺得覺得紅顏禍水的美人擁有能「傾國傾城」的容貌,擁有能「顛倒眾生」的魔性魅力。

  於是即便她們生前只是肉體凡胎,並無這麼大的威能,但自她們死後的傳說中誕生的阿胭卻是的的確確已突破了神魔的界限。

  她就是至美的化身,美與欲的具象化。

  只要世人關於禍水美人們的傳說還在,還有人記得她們,提供源源不斷的情緒,阿胭就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但她自愛恨中而生,也以愛恨為食。

  偏偏在現世沒有人能看到她,直到阿胭偶然遇到了能穿梭在書中小世界的攻略系統1001。

  一番交談後,他們達成了一個交易。

  ***

  北風呼嘯,冰天雪地。

  河北滄州的莽莽平原在寒冬臘月里早已是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空中鵝毛般的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落。

  皚皚的白雪地里是殷紅得刺目的鮮血和遍地橫陳的屍體,製造慘案的罪魁禍首們則陷入了失去理智的自相殘殺。

  天地間唯有那一道雪白的身影遺世獨立。

  纖美、羸弱。

  宛如風中輕飄飄能隨時吹走的一片雲朵,如雪的衣,如墨的發,僅僅只是一個風華絕代的背影就足以給人無限美好的遐想。

  苗人鳳就是在這樣的情景第二次遇見了南小姐。

  這個本該與他這樣的江湖莽漢好比雲泥之別未來卻會成為他妻子的官家千金,並開口和她說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

  「你做了什麼?」

  聲音低沉,語氣和審視的目光一樣是略帶質疑的口吻。

  ***

  這本該是一場由寶刀引起的血案。

  上京調任的官員南仁通因為一把冷月寶刀被數十個江湖高手盯上欲要殺人奪寶,一路喬裝打扮跟蹤數日。

  最終選擇在今早一行人離開客店後動手。

  荒郊野外,四下無人。

  將一行人在此地全部殺了毀屍滅跡,這是個縱使會令朝廷震怒但只要無人目睹便萬無一失的好法子。

  而為何要說「本該」,以及苗人鳳開口就是對唯一的倖存者南小姐的質問卻是因為他方才親眼目睹的詭異一幕。

  就在半盞茶的時間之前。

  當苗人鳳駕馬從客店出來匆匆趕到時這數十個歹人已經將南仁通和護衛的數個家僕一行人幾乎全部殺害。

  只剩下被護著藏在馬車裡的南小姐。

  有人粗魯地將她從馬車裡拉扯出來,被大力攥住衣袖的南小姐,雪白纖弱的身影宛如折翼的蝶般搖搖欲墜。

  這群殺人不眨眼的賊匪本該殺了南小姐斬草除根,苗人鳳本也正準備出手,但接下來的一幕卻大大出人意料。

  南小姐戴的帷帽在拉扯中毫無預兆地跌落在地。

  然後,一切便都發生了堪稱詭異的改變。

  彼時南小姐恰好背對著苗人鳳,以他的視角實際並看不太明白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那一瞬間原本伸手要拉扯南小姐的人,要伸手去搶馬車廢墟里的寶刀的人,要暗算其他人的人……

  仿佛時間凝固在那一秒突然而然就都靜止在了原地。

  「我不要寶刀了……」

  風雪中有數息時間陷入了無人言語的漫長沉默,安靜地出奇,直到不知是誰突然發出這般輕不可聞宛如身在夢中的喃喃囈語。

  這一句話打破了沉默,像是某種暗號。

  最後不知是誰最先做出了攻擊的舉動,又仿佛是心照不宣數十個人突然就一言不發地就陷入以命相搏的激烈廝殺。

  他們眼裡是亮地嚇人的狂熱之色,渾身浴血帶著一種仿佛粉身碎骨都不懼完全奮不顧身的決絕。

  他們知道,勢必要殺掉所有人才能獨占寶物。

  但原本處心積慮終於得償所願搶到的寶刀如今卻被棄如敝履地扔在一旁的地上,甚至沒有一個人肯再多看它一眼。

  而作為阻礙本該被無情奪去性命的南小姐卻站在殺紅了眼的數十個人的戰場裡安然置身事外。

  每個人的出招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她,竟像是在保護南小姐!

  這一幕對於苗人鳳來說自然相當難以理解。

  在見到局勢如此不明緣由的瞬間逆轉,讓他甚至都不禁懷疑起了莫非那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南小姐竟是位隱藏了實力的高手?和那十幾人實則是一夥故意做戲引他入局?

  這並非苗人鳳妄加揣測。

  自從早些年他以「打遍天下無敵手」為名號行走江湖以來,便有無數人想要取他性命摘下這個稱號。

  而在一次次失敗後,各種陷阱便花樣百出起來。

  雖然苗人鳳已隱居浙南有十年之久,如今江湖上怕是甚少都有人能認得出他來,但要如此往陰謀方向考慮卻也不無可能。

  可當真這樣一想,這個局又未免諸多古怪。

  好在還不等苗人鳳再多糾結,那邊出手便是不死不休的殺招的十數人已經在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死傷了大半,和地上屍體躺在了一起。

  如此做戲之說不攻自破。

  但緊接著這又引起了他另一個更大的疑惑。

  江湖中人向來對寶刀利器以及武功秘籍等外物趨之若鶩,可外物終究是外物又如何抵得過自身性命。

  世上的確不缺悍不畏死之人。

  但能做出殺人奪寶之事的這數十個人顯然不在此列,恰恰是因為怕死所以他們才會對寶刀這樣的外物如此執著。

  既如此,只單為了寶刀怕都不會願意付出性命的五人為何反而在棄寶刀於不顧後如此毫不顧忌自身地瘋魔般拼命呢?

  苗人鳳想不通。

  但因為一切異變都是從南小姐開始,以至於在確定她的確與那五人並非一路後他仍然未打消對她的疑慮。

  躲躲藏藏不是苗人鳳的性情,既然不是針對自己的陷阱那也沒必要再靜觀其變什麼,很快他就從大石後飛身而出。

  只是在加入戰局前還是不免問了一句。

  「你做了什麼?」

  聽到他突然響起的聲音,原本挺直著單薄脊背站在雪地里的南小姐微微轉身回眸向他看來。

  那是一雙被點點淚光浸染地眼眶濕紅的凝眸,極清極亮,像是盛滿了一泓苗人鳳家鄉美如西子的西湖里的碧透春水。

  宛如梨花帶雨,卻並不楚楚可憐。

  因為那雙眼底沒有對他突然出現的驚訝,也沒有尋常弱女子面對此種險境的惶恐不安,只有一片極度冷漠的平靜。

  在那平靜之下是如冰雪的森寒,如鞘中藏劍的劍鋒的銳利,苗人鳳更是在和這雙眼眸四目相對中看到了某種令人震撼的決心。

  對視的一瞬間,苗人鳳心下猛然一動。

  從頭到尾南小姐沒有回應他一句話,她只是在風雪中平靜而默然地望著他,但此前他心中的懷疑和疑慮已經盡數消解。

  因為當她回眸的一剎那,苗人鳳便已明白了一切。

  ***

  這不是苗人鳳第一次遇見南小姐。

  他們的初遇其實是在昨日黃昏時的客店裡,那時的南小姐同樣著一襲雪色,戴一頂帷帽,與父親和一眾僕婢一同到來。

  高貴地如眾星捧月。

  她整個人亦潔白的宛如雲朵般一塵不染。

  帷帽上宛如纖雲薄霧的雪白雲紗層層疊疊垂落,將她的真容遮地嚴嚴實實,卻掩不住她風華絕代,出塵脫俗的氣度。

  那時傍晚的客店裡昏暗而嘈雜。

  但當她一經出現,周遭的一切喧囂和浮躁仿佛都瞬間沉寂下去。

  明明不見容顏,但在她身上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有某種驚異的美態和魔性般的的魅力,令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而現在苗人鳳終於見到了那好似撥雲霧散後的真容。

  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1】

  當她擡起纖長的羽睫向苗人鳳淡淡回眸一顧的瞬間,天地間一切呼嘯的風雪仿佛都驟然沉靜下來黯然失色地模糊遠去。

  方才他甚至都有些荒謬地猜測著莫非南小姐是在與他們近距離接觸時用了什麼可令人迷失心智自相殘殺的蠱蟲。

  畢竟除了詭秘莫測的南疆蠱術,苗人鳳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手段能令人驟然間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狀若魔怔的變化了。

  但他忘了,還有一樣。

  無需什麼高深神秘的武學或是什麼操控人心的蠱蟲,因為極致的美貌便是這世間最鋒銳的武器。

  只需將帷帽上的雪白雲紗取下露出真容,甚至都不必再多笑一笑誘惑或是用任何言語挑唆,她僅僅只是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

  沒有人能不被那張美地驚心動魄的容顏和那雙清澈見底又仿佛深邃如漩渦叫人一見便吸引深陷進去再無法自拔的眼眸蠱惑。

  苗人鳳已怔愣在了原地。

  直到一道狂烈地裹挾著無盡殺意的拳風驚醒了他,多年習武的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讓他避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襲擊奪寶的數十個人已經殺地只剩寥寥數人。

  而這原本正打地密不可分的數人不知何時竟停了手紛紛怒視著他,猩紅的眼裡是濃烈到觸目驚心的瘋狂和嫉妒。

  像是看著世間最憎恨的生死仇讎。

  苗人鳳已然明白為何,因為當帷帽落下的那一瞬間這世間比寶刀甚至比性命都珍貴千倍萬倍的絕世珍寶便出現了。

  這已不是人間能有的殊色。

  她是天地集鍾靈毓秀造化於一身的奇蹟。

  沒有人能對這樣極致的美貌無動於衷,只要能得到她天下男人都會心甘情願付出一切陷入生靈塗炭的無盡爭鬥。

  而與愛欲混雜的占有欲和貪婪足以毀滅他們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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