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沉滄海(Ⅶ)
2024-09-14 03:46:20
作者: 霧知竹
珠沉滄海(Ⅶ)
「殿下!您回來了!」
三人到時已是傍晚,英姑看著受傷的昭顏,語氣中滿是擔心。
「嗯。」
英姑自然是看到了跟著昭顏的兩人,只是她了解昭顏的脾氣,她不說,自己便也不問。
「殿下流了如此多的血,快些進殿休息,我現在就去宣巫醫。」
「不用了,我身上不過是些小傷,無需巫醫。」
昭顏擡了擡手示意旁的人退下。
「倒是我師兄,他身上的傷比較重,給他安排間屋子吧!」
說罷昭顏轉身就往殿內走去。
「是。」
英姑看著另一位…滿身污泥的男人…
只是微微一笑,隨後便帶走了褚師羽。
「公子請跟我來。」
「好。」見英姑為人還算和善,褚師羽也並未猶豫。
眾人散去,唯剩裴淮卿一人。
未經允許,他自然是進不了這大殿之內。
……
英姑還是為昭顏叫來了巫醫,看著巫醫女婢進進出出,倒是顯得裴淮卿更加孤寂。
「還請公子往外站站,莫要在這裡擋了去路,耽誤了我們給魔尊療傷。」
侍奉之人見昭顏遲遲不見裴淮卿,也開始見風使舵地為難起他。
少年擡眸,眼中卻是無盡深淵,這一眼嚇得眼前之人連連後退。
「公子也不必如此看我,這都是魔尊的意思。」公公強裝鎮定地補充,說完就急忙轉身離開,不再停留片刻。
裴淮卿向外走了走,卻發現身體早已麻木,連走路都變得極其困難。
「公子?」
「……」
英姑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少年還在這站著。
英姑見到少年後背衣服上那一大塊深色的痕跡,眸光暗了暗。
「公子怕是不清楚魔尊的脾氣。」
「魔尊遲遲不宣您入內便已經說明了不想見您,何必在這為難自己?」
「……」
「看你也不像是個蠢笨之人,你還受著傷,看這天,一會定然是要下雨的,還是早日離開這去療傷比較好。」
少年還是不曾言語一句,只是死死地盯著殿門。
英姑見此也不再相勸,徑直走入殿內。
正如英姑所說…
天空中的雲層開始變得厚重,緩緩地堆積著,漸漸遮住了月光。月光透過雲層間的空隙,灑下了一片片銀色的光芒。
幾滴零星的雨點從天空中落下,打在地面上,引起一陣輕微的漣漪。這仿佛是送給少年的最後的警告。
也許是裴淮卿的視若無睹激起了上蒼的憤怒,毛毛細雨很快就猶如刀子一般打在少年的傷口上。
恍惚間,裴淮卿聽到路過他身邊的婢女竊竊私語。
「他怎麼還在這站著?」
「不知道,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魔尊根本不想搭理他。」
「哎,真是可惜,這人的容貌生的如此俊俏,怕是就算放眼這世間也是數一數二的絕色了吧!」
「是啊,這雨這麼大,也不知道魔尊會不會讓他進去。」
「魔尊的事,你我還是少參與些為好。」
殊不知此時兩人口中的魔尊正悠閒地吃著葡萄。
「殿下,羽公子已經安排妥當…」
「嗯。」
昭顏始終垂著眼,將目光落於手中古籍之上。
「……」
「若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吧。」
「殿下,那孩子還在外面站著。」
昭顏手中翻書的動作一頓,隨即望向窗外。
「下雨了。」
英姑見昭顏有所鬆動,又繼續補充:「是啊,這雨今日下的格外大。」
「我方才經過他時,見他後背早已被血浸濕。」
他確實還發著燒…
「他站了多久了?」
「從到時便一直站著,到現在已是站了快四個時辰了。」
……
「宣他進來吧。」
「是。」
英姑吩咐下人講裴淮卿帶進來,可偏偏下人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底怎麼了!?」英姑怒斥。
「那人…那…那位公子…」
「走了?」昭顏微微蹙眉質問眼前之人。
「沒…」
「他…他前些時候,暈倒了。」
昭顏將書重重摔在桌面上,站起身來。
「為何不稟報!?」
「小人們看魔尊遲遲不肯見他,以為…以為那公子犯了什麼錯,被魔尊罰在那裡。」
昭顏經過他身邊時,冷眼掃過,嚇得那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擡頭。
「小人知錯了,小人知錯了!」
昭顏也沒時間理會他,只是一個眼神讓英姑將其帶下去。
「將此人帶下去,從今往後不用在這伺候了!」
雨還在下,甚至比先前更大些。
少年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雨水如瀑布般地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要一口將他吞沒。
「殿下,打著點傘吧!」
「……」
昭顏朝著裴淮卿快步走去,並未等待英姑給她撐傘。
「裴淮卿,醒醒。」
男女間終究存在著體型的差異,即便他還是個瘦弱少年。
昭顏扶著裴淮卿坐起,少年卻像行屍走肉般遲遲沒有反應。
「快!將這位公子擡進去。」英姑吩咐身後的下人。
下人們動作利落乾脆,很快將少年擡入殿內,只是又犯了難,不知將眼前之人安放在何處。
「你們將他帶去偏殿吧,留一個人去叫巫醫再來一趟。」
英姑看出眾人的猶豫,給他們安排道。
「不用。」
「將他帶去我那。」
「……」
「殿下…」
英姑微微遲疑,最後還是吩咐下人繼續。
「既然魔尊大人發話了,那你們便照做。」
「是。」
下人將裴淮卿擡走後,其餘人也都紛紛退下,大殿內僅剩昭顏與英姑兩人。
「尊主為何…」
「你知道的,我從不信神,也不信什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昭顏說話時低著頭似在沉思。
「可這次…」
「我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計劃好的…」
「既然躲不過,不如順了他的意,看看這天意到底要幹些什麼。」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殿下說的不錯,但還是要做好萬全之策。」
「嗯。」
「那方才那孩子…」
「留下他吧,他已偷偷與我簽了死契。」
「死契!?」
「他不要命了?!」
「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何非要跟著我。」
「也一定要弄清楚他非要跟著我的這種感覺是否同我一定要救他一樣。」昭顏擡頭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門外傳來下人稟報的聲音。
「魔尊,巫醫已來,正在殿外恭候。」
「宣他進來吧。」
「是。」
昭顏又恢復以往的淡漠,繼續看著方才匆匆放下的書。
「參見魔尊。」
「起來吧。」
巫醫四處張望並未在殿內看到受傷之人。
「不知魔尊讓老夫看病的人在何處?」
「讓英姑帶你進去吧。」
「是。」
英姑回答後,兩人紛紛行禮離開。
翌日清晨…
晶瑩的露珠滾動在葉尖,熠熠生輝,和風拂面,涼爽舒適。
巫醫說少年傷的很重,再加上淋了雨著了風,現在發著高燒很危險。
一晚上陸陸續續換了一撥又一撥的人,總算是熬到了天亮…
「殿下,那孩子醒了。」
「他若無大礙你們便先退下吧。」
「我一會兒去看他。」
昭顏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啞聲道。
「是。」
「對了,一會你讓膳食房做些清淡的飯送來。」
「是,我現在就去吩咐他們。」
……
昭顏緩步向內殿走去,陽光透過窗戶撒在少年身上,朦朧卻迷人。
裴淮卿正閉眼躺在床上,昭顏又將步伐放輕了些。
可他在斗奴場待了那麼些年,早就對任何事物都敏感至極。
少年警覺性地睜眼望向門口,卻正巧與昭顏的視線相撞。
少年的目光也瞬間變得炙熱,視線緊緊鎖定昭顏,寸步不離。
昭顏見他已醒,故意忽視少年的目光,加快步伐向他走來。
「……」
「你又要來趕我走嗎?」
昭顏還未開口就被裴淮卿搶先。
「……」
「不是。」
少年暗淡的眼眸里重新燃起光芒。
「我這次來主要是看看你…傷勢如何。」
「還有,順便感謝一下你。」
「感謝我?」
裴淮卿看著昭顏,眼中的光又瞬間黯淡下去。
「嗯,感謝你在誅靈陣中替我受了天雷之刑。」
「……」
「今後若你想留下,有個棲息之處,那便留下吧,我會給你安排住處,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就當…是我對你的報答。」
「……」少年的臉色變得陰沉。
「你當真要報答我?」
「我還會騙你不成?」
「好。」
昭顏以為他就此答應,不惜有些惋惜,畢竟她還未達到目的。
可這個答案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昭顏轉身便要離開,卻被少年叫住。
再回頭時,少年已經坐起。
「若你真要報答我,那便將我留在你身邊。」少年擡頭盯著昭顏,眼神中淬著寒冰。
「呵…」
「你想留在我身邊?」
「是。」
「我救了你,難道魔尊口中的報答只是說說而已,便是連這點小事都滿足不了?」
「好,我答應你。」
昭顏眼中含著深不可測的笑意,微微上前一步,俯身挑起少年的下巴。
明明兩人的嘴唇已經近在咫尺,昭顏卻突然偏頭,湊近了他的耳朵。
少女的氣息吹拂過少年的耳畔,引得少年連連後退躲閃。
「你真是讓我越來越好奇了。」昭顏禁錮住他,讓他無處可躲。
鬆開時,裴淮卿的耳朵早已紅透,方才她的話像根羽毛般輕拂過他的心,引起一陣搔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