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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夢白玉蘭

2024-09-14 03:44:16 作者: 尤欠忍

  逐夢白玉蘭

  有了這一通插曲,原本悠哉悠哉的步行變成了生死時速。

  「陳默,你說,一切都是不是命中注定……?」

  蘇聞青斷斷續續地說。

  自從徐瑤總在她耳邊念叨言情小說的劇情後,她就很少說一些類似於「天賜姻緣」「命中注定」等肉麻又科幻的四字成語。

  

  可現在不一樣,現在是真的很適合。

  陳默沒有噴髮膠,自然沒什麼髮型上的顧慮,而蘇聞青知道今晚是個重大的場合,要顧及在場所有男嘉賓的臉面。

  所以,她今晚穿的是平底鞋。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去紅毯,一路大步流星,像貴族青年帶著忠誠的管家出逃,背影分外瀟灑。

  兩人的造型仿佛天生就為這一刻所安排,算作命中注定絲毫不誇張。

  陳默聞言,發出一個淡淡的「嗯」聲。

  聲音一如既往,聽不出情緒起伏,可那隻握住蘇聞青的手卻暗自緊了緊。

  蘇聞青說的一點兒沒錯,就是命中注定。

  紅毯上,兩道身影如流星划過,只餘下一道金色的尾光。

  咔嚓,咔嚓,咔嚓。

  快門的聲音接連響起,沿途的閃光燈如星光漫天,在一片黑夜中照亮前路,為二人指引未來的康莊大道。

  卡在合照的前20秒,蘇聞青如願趕上了大部隊。

  她保持著營業的微笑,可周圍的男演員見她如變臉,短短几秒的時間,演繹了什麼叫做翻臉比翻書快。

  他們先是飽含期待地看著她的到來,像是要證明自己似的,每個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走向前。

  他們看向她的裙底。

  直到那雙平底鞋出現在眼前。

  一道道期待的眼神頓時黯淡無光,再擡頭,看她就好比看到洪水猛獸,不動聲色地把她排擠到最邊角。

  這太反常了。

  她今晚特地沒有穿高跟鞋。

  蘇聞青苦思冥想半天,只見身側的許存安盯著一處地方,悄悄翻了個白眼。

  往後退了幾步,眼神比劃了兩下,這才注意到平時號稱身高180的男演員,此時竟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

  男演員的鞋底,好厚的鞋底。

  至此,蘇聞青終於發現了自己遭受排擠的理由。

  原來大家都防著她。

  蘇聞青落座第二排演員席位,陳默的座位則在另一頭,那是招商贊助的第一排。

  「不說些什麼嗎?」

  陳默站在會場的門口,為蘇聞青把髮絲別至而後。

  「又不是世界末日,搞得這麼緊張。」蘇聞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著痕跡地在背後握緊了拳頭。

  陳默理完她的髮絲,並沒有就此放手,而是把手臂環住她的後背,覆蓋上她緊握著的手。

  一如從前他摟著她的身體。

  不過,此時的動作除了那一抹輕柔,還加了幾分鼓勵的力道。

  「蘇聞青,祝你夢想成真。」

  ……

  十分鐘後,白玉蘭會場的燈光逐一熄滅,一束冷白的聚光燈打在舞台中央,穿著禮服的主持人款款登台。

  一切都和去年一樣。

  台上,主持人用她那激昂的語調宣讀所有劇集的獲獎情況,大屏閃爍各個劇集的高光片段,燈光也如往年設置好的那樣,閃爍,流轉,最終匯聚在舞台的一點。

  那一直是個萬眾矚目的地方,什麼都沒有變。

  是參加的人變了。

  去年她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只能坐在第五排,身上是三線高定的二穿,手機里是網友的謾罵和討伐。

  於是,她和上天打了個賭,把自己未來5年的職業生涯都賭在這裡。

  接著,她擁有了第一部拿得出手的,獲得權威獎項的代表作。

  從此,她的身份也從「95小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演員。

  演員這兩個字,足以讓艷麗的表皮生出骨肉,在這片富貴的荊棘叢中站穩生根。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作為一名演員的價值。

  被認可的,被喜愛的,被拿到舞台上高高舉起的,獨屬於演員的自豪感。

  今晚九點,眾星群聚,迎接新一代影視巨星的誕生。

  「我宣布,獲得第50屆白玉蘭最佳女演員的是——」

  「蘇聞青!」

  主持人聲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一束冷白的聚光燈打在第二排的第10個座位上。

  比起熱淚盈眶的激動,蘇聞青更多的是釋然。

  舞台的大屏上,蘇聞青掛上了一個營業式的笑容,只是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

  整整7年,她圓了20歲的一場夢,也為她過去所付出的努力提交了一個完美的答卷。

  蘇聞青笑著看著鏡頭,看向巨幅屏幕上自己完美的微笑,想裝作一副塵埃落定的成熟感。然而這股「成熟」並沒有維持幾秒,她的臉開始漲紅,身體像飽滿的氣球吹至臨界點,顫顫巍巍地抖動起來。

  為什麼要成熟?這可是白玉蘭,電視劇最高獎項,她的第一個視後獎盃!

  直到坐在她身旁的許存安,伸手擰了一下她胳膊上的肉,她才如大夢初醒一樣起身。

  半是虛幻半是現實,冥冥之中,蘇聞青好像又聽到了一陣劇烈的響聲。

  啪。

  又有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蘇聞青吸了吸鼻子,不管臉上的表情如何,眼淚是否會在粉底流下淚痕,也不去管Linda叮囑她關於各個機位的完美角度。

  至於狗仔丑照,惡意p圖,身材羞辱,這些她通通沒有心思去管。

  她只提著裙子,注意力全然放在舞台上聚焦的白燈,在細密綿軟的紅毯上奔跑。

  那個啃著冷饅頭,睡著發霉枕頭的女孩兒,那個住在出租房,在江邊以水代酒的演藝新人,那個被狗仔點名批評,被無數人曲解謾罵的95後小花。

  27年的人生經歷如老式電影在她的四周滾動,熱烈的鼓掌也恍若寂靜無聲。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的光束。

  這一處光束,即是終點,也是新生。

  金色的裙擺划過紅毯,如夕陽下流動的餘暉,印在陳默的眼底。

  他坐在第一排,離蘇聞青那麼近,甚至能看見她閃爍著金光的髮絲,她眼角晶瑩的眼淚,她因激動而抽泣起伏的胸膛。

  一年前,他在房間裡雕刻白玉蘭獎盃的時候,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他想過自己會在工地蹩腳地尋找信號,想過會在職工宿舍調低了音量,想過會在家裡和父母一起觀看這位女演員獲獎。

  他想過在父母,學生,同事說喜歡蘇聞青的時候,自己也附和上一句隱晦的喜歡,然後轉身投入貧瘠的課題之中。

  他甚至想過當夜要發出什麼樣的文案,才能在她數以千條的微信祝福里脫穎而出。

  陳默想過很多種情況,可唯獨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台下,以伴侶的身份看她說致辭。

  27歲的蘇聞青,變成了遨遊在廣闊天地中的鳥,飛向了更高的舞台。

  陳默只願自己能成為順流在她周身的風。

  今晚,蘇聞青第一次喝醉。

  酒桌上觥籌交錯,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她特地把脖頸上的古董項鍊取下來,交給徐瑤妥善保管。

  她的酒品非常好,不哭,不鬧,不睡覺,腿腳也靈活,只是腦子反應慢了很多。

  她不需要人背,只用拉著她,就可以安然無恙地回到酒店。

  徐瑤問過Amy後,才放心大膽地把蘇聞青交給陳默,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欽佩。

  除了英俊,溫柔,專一,體貼,高大,多金以外,沒有條件讓女方爆孩子的男人,也是好男人的標準之一。

  陳默接過迷迷瞪瞪的蘇聞青,向Amy和徐瑤道了聲謝。

  陳默拉著蘇聞青的手臂,熟練地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口罩墨鏡帽子三件套,準備給她戴上。

  蘇聞青卻把頭搖成撥浪鼓。

  「我不戴陌生人的東西。」

  聞言,陳默伸出手臂在她面前揮了揮。

  蘇聞青的目光隨之滑動。

  見狀,陳默站在她對面,彎下腰,視線與她平齊,語氣溫和:

  「我是陳默。」

  「哦,我記得你,」蘇聞青說,「你的青銅觚真的好好用。」

  「我不僅轉運了,還拿到了央視綜藝的名額。」

  怕他不信,蘇聞青還特地加重了語氣:

  「央視的那個!我真的要洗白了!」

  果然,一提到事業,蘇聞青就像變了個人,喋喋不休地和陳默討論著自己光輝的未來。

  「陳默,你認識我可算是傍上大的了,我是未來的白玉蘭視後,你知道嗎?」

  「我知道。」

  陳默肯定,然後把帽子和墨鏡戴在了蘇聞青的臉上,緊接著又重新拿出黑色的口罩,在她面前晃了晃。

  「白玉蘭視後蘇聞青小姐,你需要做一些偽裝,防止整座會場被你的粉絲圍堵得水泄不通。」

  「……」

  「你說得對。」

  蘇聞青說完,沒有等陳默的動作,而是自己把口罩戴上了。

  酒店套間內。

  蘇聞青站在落地窗前,眼睛黏在閃爍的霓虹上,一動不動。

  「陳默,我眼睛花,你看看那是個什麼字?」

  陳默走到她的身後,手臂摟住她的腰肢,把她整個人都圈在自己的懷裡。

  「蘇聞青。」陳默回答她。

  「誒。」

  感受要腰間的溫度,蘇聞青笑著應了一聲,然後又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別叫我名字呀,我問你,大屏幕上是什麼字?」

  「蘇聞青,」陳默說,「大屏幕是蘇聞青三個字。」

  「是你的名字。」

  蘇聞青睜大眼睛,試圖讓眼前的虛影重聚。可她實在喝了太多酒,不僅看不清霓虹拼湊成的字,也看不清高塔上的照片。

  這對於喝醉了的她無疑是一項大工程。

  陳默搬來椅子,挑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讓她像以前那樣窩在自己的懷裡。

  他的語氣輕柔,眼神溫和,目及之處皆是霓虹閃爍的「蘇聞青」三個大字,映在他湖水一樣的眼睛裡。

  蘇聞青看不清,不厭其煩地問他,而他也一遍遍重複。

  重複說大屏幕上是她的名字,高塔上也是她的照片,她的夢想在今天成真,今夜整個演藝圈都在慶祝一位年輕視後的誕生。

  他說得蘇聞青咯咯直笑,一句「不信」,「少哄我」之後,就又重複之前的問題。

  窗外,璀璨的霓虹照亮了海城漆黑的夜。

  曾經夢寐以求的海城霓虹,如今也只是蘇聞青振翅高飛後所撒下的陣陣餘暉。

  27歲的蘇聞青,出道7年,像一隻飛翔的鳥,褪去稚嫩的羽毛,歷經無名和低谷,終於抵達廣闊的天空。

  從今以後,她的星光便再無人可忽視,再沒有人能夠輕易曲解她,抹黑她,她的獎項和作品將會是她最有利的護盾。

  年輕的視後在陳默的懷裡睡去,陳默抱著她,看著窗外的霓虹,坐了一整夜。

  直到天際泛起魚肚白。

  「蘇聞青,」他啞著聲音喊她,「酒醒了嗎?」

  「醒了,但是我好餓。」

  「往窗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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