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

  通風管道

  凌晨。

  漆黑的夜，蘇聞青正躺在床上，隔壁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她被這道聲音震得一個機靈，連忙拉開被子，起身環顧四周，可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猶豫了片刻，她摸起手機和柜子上的手電筒，慢慢走向門口，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

  

  有大門碰撞牆壁的聲音，還有幾道腳步聲。

  「……」

  聽到最後，蘇聞青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門外，沈思文的招牌式鬼叫環繞整棟大樓。

  門沒有鎖。

  當機立斷，她也隨之打開房間門，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走到大廳。

  【各位嘉賓，各位藝人，歡迎來到第六天。】

  【今夜，你們將無人入睡，那些遠道而來的，痴迷於你們財富的朋友，終於集結了他們的團隊，來攻占這座大樓。】

  【請找出相同陣營的夥伴，盡全力登上至高點，逃出生天。】

  喇叭響起的時候，所有人已經被埋藏在暗處的工作人員所制服。

  麻繩捆綁，黑色頭套，和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蘇聞青趁機摸了摸身後的工作人員。

  只是尋常的上衣，並不是鬼怪npc身上特有的黏膩觸感。

  黑色頭套內，蘇聞青不經疑惑，荒島上哪來的真人？

  【……】

  【請嘉賓組服從節目安排。】

  喇叭聲再次響起。周勻和口中的「極個別人員」，宋歡，默默地收起藏在口袋裡的小批刀，任由工作人員帶路。

  「認準夥伴，什麼意思？」帶著沈思文的npc在四樓不斷繞圈。

  「劇本殺，陣營本，玩過沒？」蘇聞青被蒙著眼睛，又恰逢樓梯，縱然動作小心翼翼，但說話的氣勢卻絲毫不減。

  「但不管怎麼樣，咱們的矛頭始終是對準周勻和的。」

  「同意。

  ……

  小黑屋內，周勻和捧著咖啡，在對講機里吩咐工作人員把mc帶往各個樓層。

  蘇聞青，許存安，1樓。

  兩個人有事沒事就在小廚房裡私聊。雖然明面不和，但粉絲打架正主上床的例子又不是沒有。在危機情況下，兩個人也許會爆發出一些別樣的化學反應。

  陳默，宋豫，2樓。

  縱然Amy不說，周勻和也本能地察覺這倆人之間火藥味十足。雖然在一個樓層，但後續一定會分道揚鑣，正好給出不同的組合變換。總之，看頭不在他倆身上，而是在他倆後續的隊友身上。

  宋歡，秦安，3樓

  兩個年輕人，又是陳默的學生。師承一脈，同學6年，自然默契十足。這個組合在微博上的人氣票久居高位，而身為導演，自然不能掃了觀眾的興。

  至於沈思文……

  周勻和看著4樓的大屏幕，又想到了第三天晚上，沈思文「垃圾桶戰神」稱號的由來。

  這是少見的單人熱搜，卻是續航能力最久的一個，明顯已經出圈成梗。垃圾桶和沈思文密不可分，當然要單獨在4樓，和垃圾桶一起並肩作戰。

  吩咐萬戶，周勻和低頭喝了一口速溶咖啡，對自己的安排非常滿意。

  1樓。

  倒計時結束後，蘇聞青扯開了頭套。

  環顧四周，周圍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景象。廣闊的大廳，寬為1米的水泥柱子，6座被光束照耀的玻璃展櫃，還有頭頂，被風吹得顫顫巍巍的舊吊燈。

  昏暗的燈光，加上月光滲透進窗戶，雖然能見度不高，但也好過其他樓層，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

  蘇聞青暗暗嘆了口氣，身子後仰，縮在角落裡。

  「！」

  心底的那股氣還沒有嘆出口，背後柔軟的觸感讓她的精神再次緊繃。

  「閉嘴！」

  嘴被一雙手死死捂住。

  「怎麼這麼倒霉，和你分在一個組，」許存安擡腿，膝蓋不輕不重地頂了她一下，「周勻和什麼眼力見，真不會做事。」

  「倒霉？」聞言，蘇聞青睨了她一眼，鼻孔里冒出兩團氣，卻也沒再說些什麼，並肩靠在角落裡觀察形勢。

  大樓里，兩隻白面鬼遊蕩，深褐色的粘液隨著行走的步調而滴落在地面。更有一隻白面鬼，不知道是人設要求還是擁有敬業精神，先是走到門口，然後躬身，最後卯足了力氣往玻璃展柜上撞。

  咚咚幾聲，循環往復，身上的粘液布滿了半個玻璃面。蘇聞青的身體往右偏移了一些，這才看清裡面裝著的正是皿方罍。

  心思還挺重，知道撞最值錢的，蘇聞青在心中肺腑。不過展櫃是特製的鋼化玻璃，任他撞，撞得神形渙散也不一定撞出個痕來。

  「你不是很聰明嘛，想到什麼沒有？」

  許存安探出一個頭，收到沈思文的啟發，把遊戲npc的行動軌跡套用在白面鬼的身上，試圖分析他們的活動範圍。

  見蘇聞青悶在角落裡，不由罵出聲。

  蘇聞青正處於頭腦風暴中，聽到她帶有嫌棄的問句，頓時不爽了。

  「你有沒有搞錯，我只是個有點小聰明的演員，又不是斯克沃多夫斯卡，硬等著我拯救世界？」她不滿地嘖了一聲，「我的腦細胞用完了，現在該你拯救我了。」

  「我要划水。」

  蘇聞青理所當然地拋出這句話，她本想欣賞對面惱怒的表情，卻沒想到許存安偏過頭，嘴角詭異地上揚，十分受用的樣子。

  「蘇聞青，你有聽過一個應用題？」

  「沒有。」蘇聞青說。

  許存安沒有理她，自顧自地往下說：

  「你被關在一個屋子裡，大門不清楚有沒有鎖，你躺在床上，床底有一個殺人犯，你的周圍只有一個電量耗盡的手機。另外床旁邊還有一個破舊的窗戶，可殺人犯一旦察覺到你有破窗而逃的想法就會馬上斃了你。」

  「這個時候你會怎麼做？」

  蘇聞青一愣，不知道許存安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過看她表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我會抓花自己的臉，然後爬到床底，對他說咱倆其實是同行。」蘇聞青想了想，把心底的答案說了出來。

  許存安笑了。這個餿主意也只有她能想得出來。

  「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18歲，」許存安看著頭頂的吊燈，目光放空，「我當時想，如果我有能力，能讓自己吃得飽飽的，變成一個壯壯的女人，那我大可以直接把床踩踏，然後壓死他。」

  「但我現在出息了，三年賺了兩個億，卻還是只有80斤。」

  蘇聞青氣得擰了一下她腰側的軟肉：「你在炫耀自己比我輕35斤？」

  「不，我其實挺遺憾的，」許存安掰下腰側的手腕，神色認真，「蘇聞青，這次我不騙你。」

  「……」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蘇聞青摸不著頭腦。

  她想理解許存安的腦迴路，於是和她靠近了些，有樣學樣，也跟著看那盞搖搖欲墜的吊燈。

  只是她比她高了約摸20公分，因此仰頭的動作並不明顯，只是稍微擡高了一些，昏暗的燈光落在脖頸上，露出不合時宜的曲線。

  「沒什麼特……」

  蘇聞青剛想說話，目光下落，卻停在遠處的窗戶邊，神情一松，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些什麼，隨即便笑了：

  「你可以直接說嘛，翻窗這種小事，我小時候可沒少幹過。」

  「……翻窗？」

  「對啊，」說話間，蘇聞青已經開始整理起頭髮，在原地摩拳擦掌地準備動身，「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的殺人犯不讓翻窗，可沒說現在的npc不讓翻窗。咱們可以翻出去，和上面的人匯合。」

  許存安從前一直罵自己彆扭，自己差一點被洗腦，現在看來她才是最彆扭的那個。提示就提示，還非要編個故事。

  此時許存安也已經反應過來，在手腕上摸了個皮筋把長發紮成一個小揪。擡手的時候，手腕上的手錶折射出金屬的光澤。

  蘇聞青的眼睛被這光澤給閃到了。

  「喲，飛亞達的全球品牌代言人，很有逼格啊。」

  此話一出，許存安頓時挺直了脊背，渾身像打了雞血：「那是當然，我的商業價值可比你高得多。」

  「嗯，對，」蘇聞青漫不經心地附和，身體卻往她那靠了靠，「聽我的，把這個表給丟了。」

  「你瘋了！」許存安原本驕傲的表情在此刻蕩然無存，她驚疑不定地看著蘇聞青。

  「這可是得罪品牌方！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好命，有Amy替你擦屁股？！」

  說話聲帶有怒氣，音量不自覺地放大，把周圍的鬼怪都聚集了過來。

  蘇聞青嘶了一聲，連忙把她的手錶奪過去，向反方向重重一扔，然後拉起她的手臂朝窗戶跑，不顧她慍怒的表情，語速飛快地解釋：

  「飛亞達，國產品牌，這是央視的綜藝，又是光偉正的主題，品牌方瘋了才會越過上面直接找你麻煩！」

  小黑屋內。

  高清顯示屏上，銀白色的手錶在高空落下，兩道身影便如火箭一般竄了出去。

  【npc回頭，撿手錶，留出5秒時間。】

  【重複。】

  【npc回頭，撿手錶，留出5秒時間。】

  周勻和在對講機下命令。

  演藝圈近年浮躁，演員沒有演技可以，但商業價值一定要拉大字報。

  有代言的嘲笑沒有代言的，高奢嘲笑平價輕奢，外國貨嘲笑國貨，以上種種自有一套清晰的鄙視鏈。

  清一色的老外字母貨不過一兩百年歷史，經營銷包裝後搖身一變成了藍血奢牌，處處給國人臉色看。偏偏國內還就吃這套，都以代言字母貨為榮，哪怕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大使都比國貨總代受追捧的多。

  今年，除卻草東子以外，大部分不過對於自家人總歸沒有傲氣，如果是字母貨，品牌方敏感，即便不明說，經紀人和公司也會在身後撈到半天。

  而Amy把蘇聞青保護得很好，她也沒有長城溫室里的花朵。

  蘇聞青太聰明了，敏感得恰到好處，懂得利用當下的輿論來破局。

  或許是Amy的眼光毒辣，20多年的從業經驗，讓她在大學城幾萬號人里挑出了蘇聞青。

  蘇聞青的情商，天生就是混這行的料子。

  周勻和打開備忘錄。

  【小王，你去聯繫許存安工作室，說我的一個朋友剛進修回國，有一部電影的女主角，問她什麼時候有空試鏡。】

  一樓大廳內，兩人的腳步聲很快引起白面鬼的注意。鬼怪從三方包圍，蘇聞青帶著許存安一路向前狂奔，把她整個人提起來跑。

  眼見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聞青心下一橫，回頭扯住許存安的胳膊，恨不能直接把她扔到窗戶外。

  許存安來不及痛呼，整個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氣甩上前，隨後身體被一雙手臂拖住，搖搖晃落在了窗戶的台面。她來不及反應，只下意識踢掉搖搖欲墜的玻璃窗，然後跨過高台，跳到了外置樓梯間。

  腳踩玻璃碎片，鞋底咯吱咯吱的響，和蘇聞青的嚷嚷聲連在一起：「慢點兒！輕點拉！有玻璃渣子手臂要滑坡了！」

  「穿長袖的別嚷嚷，快點兒的。」

  一陣推拉，兩個人倒在樓梯間，可還沒來得及喘息，視線被面前的一方白色氣墊所吸引。

  蘇聞青起身向下張望，氣墊寬度看不大出來，總之很厚實，寬約10米，兩個人的身影在氣墊上方顯得格外渺小。

  她扒著鐵欄杆：「你說，從6樓摔下來會死嗎？」

  【專用救生氣，我們時刻保障人員的生命安全。】

  不知道從哪傳來周勻和的聲音。

  許存安指了指前方的影響攝像頭：「還會出聲？」

  【……】周勻和沒有再回答。

  不遠處，一道鮮亮的紅光閃爍。

  一輛醫用救護車內，駕駛座上的醫護人員看著欄杆上的兩道身影，親切地朝他們揮了揮手。

  蘇聞青：……

  經過5天的折磨，她早已對周勻和的手段見怪不怪，只是無語了一陣後就又移開目光。

  兩人倚著台面休息了一陣，夜間的風有些涼，正好吹散他們死裡逃生後緊張的心理狀況。

  蘇聞青往後站了站，比劃著名1樓和二樓的距離，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麻繩正準備操作一番，許存安卻拍拍她的的背部：

  「咱們現在里外夾擊，喏，對面還有三個鬼在遊蕩呢。」

  話落，蘇聞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遠的樹林一邊，果然有三三兩兩的白面鬼遊蕩，只是……

  「只是，你有沒有發現，他們好像在朝我們跑？」

  「？」

  兩人休息了好一會兒，已經從那股緊張的氛圍里脫離了出來，此時的白面鬼又在她們放鬆之際驀然衝過來，很難不想到是故意為之。

  鬼怪的身影越來越近，窗戶內的那幾個也盯著她們，就在門口受著，無論怎樣都逃不開被捉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