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

  晚飯

  宋豫額頭的青筋在瘋狂地跳動，似乎下一秒就要衝破皮膚，化身青色長鞭，往陳默的身上抽幾下才得以解氣。

  他低頭看著自己已經包裹在手上的衣物，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紙巾不牢靠，還是用我的衣服包住會更好。」

  陳默把餐巾紙包裹著的玉蟬放在宋豫的手上，對他施以一個親切又友好的微笑。

  「那個…玉蟬解決了能不能把棺材合上…」沈思文看著棺材內的腐肉和翻湧的白蛆，胃酸上涌。

  「怪噁心的…」

  秦安把棺材合上，棺蓋剛一入封，地面上「啪」的彈起一塊石頭。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他們把視線投向那突然凹陷下去的暗格。

  

  只見暗格伸出一雙手，手上拎著兩大袋塑膠袋。

  塑膠袋放在墓室的地面上後，那雙手又把石頭歸於原位。

  「由於節目組經費有限，沒法在墓室里造升降台。」

  暗格里隱隱傳來粗獷的男聲。

  「一袋蔬菜一袋肉，還有兩袋大米。」蘇聞青走上前扒開塑膠袋，對眾人說。

  蘇聞青話落，周身傳來一陣微弱的碎石聲。

  陳默經驗老道，最先反應過來：

  「承重牆要塌了，快跑！」

  離墓道最近的許存安愣在原地，隨後就被反應過來的宋歡推著跑出主墓室。

  此時地面已經有細微地顫動，碎土從四壁的牆磚上抖落，已然呈現坍塌的趨勢。

  「快，快！」

  昏黃的led燈一盞接連一盞的熄滅，墓室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蘇聞青離墓道最遠，她倒是想跑，可看不清前路。

  恍惚間，一個身影向她撲過來，她的身體突然騰空，胳膊和腰身被一隻手臂牢牢圈住，正飛速的向外略去。

  她抱緊那人的背部，手裡棉質襯衫的觸感讓她想起了樹上的防毒面具。

  「食材！我只拿了蔥姜蒜！」蘇聞青的手上只有一包塑膠袋，重量很輕。

  「拿著了。」陳默說。

  此時遠處的主墓室已然塌陷，她甚至能聽見封合的棺蓋落地的聲響。

  墓道盡頭，宋歡一個利落地翻身爬出洞口，朝內伸手把許存安拉出墓穴，然後是秦安，宋豫，接著陳默提著蔬菜和肉類，把蘇聞青一併扛了上來。

  「沈思文，沈思文？」秦安朝墓穴內大喊。

  遠處的土堆已經坍塌凹陷，地面上泛起細碎的塵煙。隨著墓室的震動，只有洞口這不到5米處勉強維持著空間。

  「米，米！把米擡上去！」

  大約過了五秒後，墓穴內才傳來沈思文的聲音。

  眾人半跪在墓穴外，兩人拖著大米，剩餘四人抓著沈思文的手臂，一齊把他拉了上來，又十分默契地在墓穴外拖了兩米。

  「哎喲，出來了出來！」沈思文大聲嚷嚷著。

  「不攝入碳水人會變笨的，咱們靠臉吃飯的不要緊，嘉賓組可是靠腦子吃飯的！！！」

  秦安放下沈思文的手肘走到墓穴旁，此時墓道連著主墓室已經完全坍塌，在空曠的平地上，形成一個倒三角形狀的巨大凹陷。

  「你小子走了大運，恰好在塌陷的前一秒爬出來。」秦安看著數十米的墓穴，心有餘悸。

  如果光是泥土還有生還的可能，可節目組在四周都貼滿了石塊，石塊和磚瓦碎裂，一旦刺入皮膚，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會的，」宋歡把沈思文拉起來，毫不留情地把大米放在他的肩膀上，「應該是led燈下裝了開關，遙控器節目組手裡。」

  墓室真的塌陷，嘉賓一旦受傷就屬於節目事故。如果是承重牆碎裂，墓室應該在頃刻間坍塌，而不是留有大片時間供他們逃跑。

  總而言之，現在周勻和應該還坐在大屏前欣賞他們驚魂未定的樣子。

  【媽呀周導老謀深算！】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肯定不會出錯。】

  【節目組好有錢啊！這麼大的墓穴說廢就廢】

  【真·彈性的經費】

  眾人的心還沒放回嗓子眼上，一道閃電又把天空劈成兩半。

  蘇聞青：「這也是人造雷？」

  廣播內，周勻和的聲音響起：「今天有雨。」

  蘇聞青：……

  一個上午的時間，7個人爬了樹，下了墓，看了蛆，歷經墓室坍塌，最後又冒著雨一路跑回大樓。

  4樓的大廳圓桌上，在眾人的集體監督下，陳默把玉蟬清洗了5遍後才擺放在桌子上。

  「雖然很噁心，但不得不承認它還挺好看的。」

  儘管已經沒有任何味道，但沈思文觀察的時候還是捏著鼻子。

  玉蟬的長度不到5公分，通身翠綠的色澤像雨後飽含露水的青竹，整件器物小巧圓潤，兩片蟬翼被雕刻出精密的紋路，在暖燈下更顯剔透。

  沈思文壯著膽子用食指摸了摸蟬翼，好奇地問：

  「這是什麼材質？玉？翡翠？瑪瑙？」

  「它是石頭雕成的。」陳默答道，隨後看向宋歡。

  「好嘞，我來為大家說一下。」

  宋歡解下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包，露出裡面深褐色的皮絨。她挑出一件篆刻刀，在玉蟬的背部輕輕劃了一下。

  她把玉蟬放回桌子上，眾人朝玉蟬看過去，只見玉蟬的背部已經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玉的硬度在6~7之間，而篆刻材料的壽山石的硬度在2~3之間。所以只要稍微尖銳的物體，都可以在壽山石的表面留下痕跡。」

  「在所謂的鬼市，古玩市場，乃至二手交易平台上，都有用篆刻材料以假亂真的案例。辨別真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尖銳的器物觸碰表面，看看是否可以留下劃痕。」

  蘇聞青恍然大悟地點頭，把宋歡說的話記錄在手機備忘錄上。

  把玉蟬放在第一個玻璃櫥櫃內，預示著第一件文物塵埃落定。

  淋雨，流汗，更別說還沾染了腐臭的氣味，眾人只覺得身上難受極了。蘇聞青來到窗戶邊，手又要作喇叭狀，廣播聲適時地響起：

  【每個人的房間內有3套隊服，和若干套一次性貼身衣物。】

  蘇聞青擺了擺手：「連暗隔里都能藏人，趁我們不在的時候進房間放衣服也不是什麼難事。」

  房間內的熱水充足。洗完澡後，蘇聞青換上黑色上衣和工裝褲來到門外的圓桌。

  上衣是普通的上衣，工裝褲的口袋似乎比尋常的款式更大。

  蘇聞青嘗試著把房間內的遙控器，水瓶，花露水，茶具，沐浴露一一放置在口袋裡，然而口袋的彈性很大，如果不考慮重量，裡面甚至能塞下整個地球。

  圓桌上擺放著食材，五六種蔬菜，豬肉、雞肉和基礎的蔥姜蒜，小廚房裡有簡單的調料，眾人找了一圈後，唯獨沒有發現食用油。

  蘇聞青走到圓桌前，把塑膠袋中的豬腿肉挑出來：

  「如果大家不減肥的話，我們可以熬豬油。」

  宋豫和陳默出去做飯，讓宋歡和秦安兩人安排下午的行動。兩人各挑了一塊豬腿肉，了解完忌口和喜好以後便捧著食材去往小廚房。

  藝人組的3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陳默的背影看。

  「哎哎哎！」秦安把眾人的目光招回自己的身上。

  「老陳是很厲害，但是對付這種淺顯的考古綜藝來說，我和宋歡帶著你們也是綽綽有餘啦。」

  「我們不是懷疑你倆，」蘇聞青搖搖頭，眼神又飄忽到小廚房裡，「陳默他會做飯嗎？」

  「我感覺他們倆拿食材的眼神凶神惡煞的，會不會搶起來起來？」

  沈思文在一旁補充。

  宋歡沒有回答沈思文的問題，她笑著對蘇聞青說：

  「聞聞姐你放心，陳老師他除了生孩子什麼都會。」

  宋歡在自己的房間內拖出一塊白板，在白板上繪製了小島的俯視圖。

  「我們今天去過海邊，叢林，大樓，還有位於叢林右前方的墓穴。」

  宋歡一邊說一邊畫，寥寥幾筆卻把場景勾勒得格外傳神，隨後，她又把海面和大樓後方的位置圈畫出來。

  「你的意思是，剩餘的文物很可能在海里，或者在大樓後方的那片空地？」蘇聞青看著被圈出來的部分，猜測道。

  「對啦！」宋歡點點頭。

  「春季多陣雨，尤其今天，雨非常大，後面那片地的泥土暫時不適合挖掘。」

  「我們下午要去海底？」

  「暫時是這麼安排的。」宋歡說著，又在白板的空白處寫下氧氣瓶，潛水服，泳鏡等潛水裝置。

  「這是我們需要的設備，根據周導上午的套路，我覺得潛水設備應該埋在海底。」

  海底？

  蘇聞青神色一松。因為合同上寫著深海恐懼症，她留了個心眼，和私教學過一周的潛水，如今恰好派上用場。

  宋歡也點頭：「聞聞姐，你學過潛水是最好不過了，但是第一次裸潛，理應是我們嘉賓組去。」

  她又補充：「裸潛有一定危險性。而且，陳老師也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去冒險的。」

  【宋歡寶寶會說多說，愛聽】

  【cp粉頭在此，速速閃開！】

  【你猜宋豫要裸潛，陳默攔不攔著…】

  小廚房內。

  這裡沒有攝像頭，宋豫也懶得跟陳默維持表面友好。

  攪雞蛋液，切蔥姜蒜，剁肉，他沒有控制音量，雞蛋液在碗裡翻飛，剁骨的聲音一陣大過一陣，更別說為陳默的耳朵考慮。

  陳默在袋子裡隨手拿出一把小米辣，切碎成丁後用豬肉翻炒增香，過程中，他的手似是無意的朝右側扇去。

  油炒辣椒的香氣頓時飄向宋豫，隨著香氣而來的更是一陣嗆人的辛辣。

  「……」

  陳默不知什麼時候戴上了防毒面具，整個人立在原地，面色隨和地看著冒著白煙的鍋底。

  感受到宋豫正注視著他，陳默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副口罩，他遞給宋豫，語氣友好：

  「我身上只有一副口罩，你可以回房間拿面具。」

  宋豫的面色黑的幾乎滴出墨來。

  現在出去幹什麼，讓蘇聞青看見自己被熏得通紅的眼眶，還是被辣椒嗆得咳嗽的狼狽樣？

  他毫不懷疑等自己出門以後，陳默會大張房門，適時的把面具取下，在油鍋前，氣定神閒地翻炒著已經冷卻的干辣椒。

  二者對比方得高低。

  宋豫沒有去接口罩，他閉上眼睛，把怒火發泄在案板的碎骨上。

  咚！咚！咚！

  小廚房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聲響，像帶有怨氣，聲音從門縫中流到門外。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小廚房的門終於打開。

  蘇聞青往小廚房看，只見內部一片完好，兩個人也都穿戴整齊，只有宋豫的眼尾微紅。

  「我以為你倆打起來了…」她站在門口，眼睛瞪得渾圓。

  五菜一湯，七碗米飯，陳默和宋豫的手藝至少看上去沒有絲毫問題。

  宋豫安排大家坐下，蘇聞青對著面前最近的那一盤紅燒排骨暗暗出神。

  「沈思文，宋豫在案板前剁得特別辛苦，你來嘗嘗他做的排骨。」陳默說。

  沈思文肚子已經叫喚了很長時間，於是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夾起一塊肋排。

  他正準備入口，眼睛突然看見肋排的最上方撒了一片白芝麻。

  「呃……」

  他抿了抿嘴巴，面色古怪：「我最近上火…」

  「嗯，上火。」陳默面露關心，隨後把排骨和自己做的涼拌雞絲換了一個位置。

  紅燒排骨放在他和宋豫的面前，陳默餘光輕撇了一眼宋豫，又關切的看著沈思文：

  「涼拌雞絲我做的清淡，油煙也少。」

  陳默目光一轉，又說：

  「蘇聞青，你也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