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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聰明了

2024-09-14 03:41:40 作者: 尤欠忍

  我可聰明了

  第二天,陶藝工坊內。

  安裝好拉坯機,蘇聞青背靠著桌子打哈欠。

  大約五分鐘左右,陳默拎著四個麻袋出走進工作室:

  「4袋高白泥,15盞小碗應該夠了。」

  「嚯,這麼重,得有三四十斤?」

  麻袋裡實打實的泥巴讓蘇聞青始料不及,她只得用雙手捏住麻袋的一角,慢慢拖向桌子邊。

  蘇聞青拖著笨重的麻袋,一邊又看向步履輕快、面部輕鬆,如同昨天在舞台上侃侃而談的陳默。

  她扯了扯嘴角,語氣寬慰:

  「我知道,男性在異性前都是有表演欲望的,」

  

  說完,蘇聞青卯足了一股氣把麻袋拖了小半米遠,又道:

  「但是,麻袋確實很重,你能一下拖著3個已經很厲害了。」

  陳默沒有回話,他來到桌子旁,把3個麻袋堆放在椅子上。放置麻袋的動靜極小,如放置3團棉花。

  裝吧,死要面子的男人。

  蘇聞青在原地撇了撇嘴,隨後低下頭,繼續與手上的麻袋奮鬥。

  手上的動作突然一輕,蘇聞青擡頭,只見陳默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對面,有力的雙手擡起麻袋的末端。

  他的語氣平和,像在陳述一件小事:

  「這是考古工地最基本的素質要求,即便是體型最小的宋歡,也能一下扛起近200斤的麻袋。」

  蘇聞青:……

  二人把最後一袋陶泥放在桌子上,陳默用鋼絲線割取了兩塊拳頭大小的陶泥,把其中一塊遞給蘇聞青。

  「制瓷的第一步是揉泥,把泥料內多餘空氣排除乾淨,防止陶泥的內部出現小氣孔。」

  陳默向蘇聞青演示,只見他的手掌包裹住陶泥一圈來回揉捏,富有韌性的陶泥很快在他的手下變成一個光滑的橢圓。

  蘇聞青前些日子為了上鏡沒怎麼吃飯,今早又幹了不少體力活,手勁自然不大。她有樣學樣的、地照著陳默揉捏陶泥,雙手捏的發白,卻也只將陶泥勉強按壓成一個不規則的方形。

  「如果省去揉泥這一步驟呢?」蘇聞青問。

  陳默答:「會爆炸。」

  「?」

  「電窯的燒制溫度一般在1200°C,陶泥內部有氣孔,熱張冷,空氣流入導致氣孔膨脹,導致爆炸。」

  「……好。」蘇聞青咬著牙應和。

  蘇聞青揉泥,手上的力氣不夠,她眉頭緊皺,似乎整張臉都在為之發力。

  陳默看她的動作實在吃力,於是接了半桶水,又在櫥櫃裡找了一條圍裙示意她帶上。

  蘇聞青看著乾淨的圍裙,對著陳默眨巴眨巴雙眼,又朝他晃了晃沾滿陶泥的雙手。

  「圍裙背後要系蝴蝶結,兩個圈要對稱。」

  「可以。」

  陶泥滲了水以後明顯柔軟了的許多,蘇聞青又努力了五分鐘,最後在陳默的專業收尾下,終於完成揉泥這一項工序。

  「下一步呢?是不是要拉坯了?」蘇聞青搓了搓雙手,雙眼發亮的看著嶄新的拉坯機。

  陳默點頭,他拿起兩團揉好的陶泥,往拉坯機的中心重重砸下去。

  響亮的碰撞聲迴蕩在空曠的工作室。

  蘇聞青跟著陳默坐在拉坯機前,啟動開關,中心的圓盤勻速的旋轉著。

  「拉坯的第一步是找准重心,」陳默的雙手籠住陶泥,骨節分明的手指向下逐漸收緊,「確保它旋轉的時候處於相對靜止狀態。」

  說完最後一個字,陳默鬆手。

  蘇聞青湊上前去,圓盤仍在勻速轉動,陶泥已然變成一個相對靜止的圓柱體。

  「太快了,眼睛和手都不會。」

  陳默示意蘇聞青坐下,他用海綿蘸了些水抹在陶泥的表面。

  「為什麼要沾水?」蘇聞青問道。

  「陶泥在旋轉的過程中對手掌有摩擦,蘸水可以減少一部分摩擦帶來的不適感。」

  蘇聞青瞋了他一眼:

  「哪有這麼嬌氣。」

  十秒鐘後。

  「陳默,它晃得這麼厲害!我完全控制不住它!」

  蘇聞青的雙手被陶泥帶動的不分西北,手掌里原本還算柔軟的陶泥,此時猶如一團堅硬的石頭,如若不是表面抹了些水,她堅信此時自己的雙手會被甩飛出去。

  「手肘抵住膝蓋,用腿部力量控制陶泥穩定下來。」

  「……」

  蘇聞青擡頭,此時她只恨沉陳默像個木頭。

  感受到蘇聞青怨氣,陳默的視線從陶泥上移開,恰巧對上她核善的眼神。

  「借你的手一用,」蘇聞青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我的意思是,幫幫我。」

  陳默意會,雙手伸入拉坯機,在距離蘇聞青雙手五公分的距離停下:「手拿開一下。」

  「不要。」蘇聞青道。

  「我第一次做陶藝,至少拉坯的部分不會讓別人代工。」

  陳默眉心一跳。

  他靠近蘇聞青的雙手,從手背一路蔓延至指尖,把她包裹在掌心內,隨後收攏雙手,一點點的、小心的向內推動。

  蘇聞青被陶泥帶動的雙手在此時徹底安靜下來,搖晃的陶泥正慢慢走向平穩。

  兩人此時都沒有出聲。偌大的工作室內,只有角落裡傳來稀薄的泥漿被摩擦時,發出的點點水聲。

  「手還挺有勁兒。」蘇聞青看向趨於穩定的討陶泥,調侃。

  「我讓宋歡……」

  「我知道,體型最小的宋歡拿一根手毛就能搞定,」蘇聞青不屑,「誇你幾句都不行,你這人怎麼回事。」

  「不是,我想說,是我讓宋歡不要告訴你特邀嘉賓的事情。」陳默的聲音不大,在空曠的工作室卻顯得有些冷清。

  自從昨天下了舞台到休息室,他能明顯能感受到蘇聞青對他態度的轉變。他很早就想與她說明情況,但自己向周勻和坦白了要避嫌的原因後,周勻和只說要保密,以此來博取更多的話題和討論度。

  還說,這對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我看起來有那麼蠢?」蘇聞青擡頭與陳默對視,明明話語不悅,語氣里卻含有一絲得意的情緒。

  「你們師生三人的演技實在是差得可以,我根本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批評。」

  蘇聞青做作的咳嗽兩聲,在陳默的注視下開啟復盤。

  「讓我最先懷疑的點,是你給我講的那一大段枯燥的研究論證。其實導演發來的資料很全,我最後一次和你打電話,其實是想讓你給我做一份湖城的旅遊指南。」

  說這裡,蘇聞青嘆了口氣,擡頭幽幽地看著陳默。

  「誰知道你意會錯了,給我帶來了兩個學生。不過學生也好,我就順道收了。」

  「你不怕我是壞人?」陳默問道。

  他們之前滿打滿算也才見過兩次面而已。

  「陳默,陳副教授,」蘇聞青低頭回憶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道,「1996年1月…3日出生於杭城,2012年考入杭城美術學院就讀文物修復專業,大三分支選擇陶瓷修複方向,並於大四上學期考取修復高級證書。」

  蘇聞青頓了頓,強調:「並且,你是你們專業近十年來,唯一一個在校就考取高級證書的人。」

  「研究生跨考考古學,就讀於n大。碩博連讀,博二做講師,因為優異的表現和畢業後的9篇SCI成功評為考古學副教授,並留校教學。」

  「陳默,光是我大學就遇見至少2個與你同名同姓的人,」蘇聞青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

  「不是我想查你,而是在網際網路上搜'陳默'兩個字,跳出來的第一個百度百科,就是你的照片和所有個人資料。」

  「這還不足以體現出我的聰明才智。」

  「真正露餡的是還是那兩個演繹界的臥龍鳳雛,足矣看出你身邊實在是人才凋零。」蘇聞青回憶起那一對小朋友,幾乎忍不住笑出聲。

  「兩個人天天背著我搗鼓著什麼秘密,秦安還好,宋歡那小孩兒在博物館的時候,恨不得把'正和陳老師聊天'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

  「還沒說完呢,」蘇聞青越講越興奮,空曠的工作室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在演播廳排練的時候,周導的助理滿臉神秘的跟我說,真人秀得有一定的個人發揮。加上秦安在休息室問徐瑤要膠帶,說節目安排。我正奇怪呢,他哪能接觸到什麼節目,唯一的可能就是今天的特邀專家正是他的老師。」

  「但是你在台上的表現確實很讓我失望,」蘇聞青輕快的語調陡然一沉。

  「我在娛樂圈混了6年!6年!多少冷眼多少挫折我都爬過來了!你居然完全不相信我的聰明才智以及臨場應變能力!」

  蘇聞青的鞋面踢向陳默的小腿處,沒好氣的說。

  「你覺得,我的存在價值就只有剪紙花瓶、當台柱、剪膠帶嗎?」

  陳默結結實實挨了蘇聞青一腳,卻並未反駁。

  蘇聞青沒有說錯,他確實以為,她來不及反應那一系列的變故,所以只給她一個「工具人」的身份,至少能保證不出錯。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握住蘇聞青的雙手鬆了一瞬。

  感受到手上的動靜,蘇聞青以為是那一腳的原因。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她有些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

  「反正,你以後記住我是個聰明人就行了。」

  蘇聞青話鋒一轉,又問:

  「你在台下看得清楚嗎?我演的楊雪生怎麼樣?」

  專家席離舞台最近,陳默自然看得清楚。

  蘇聞青所演繹的楊雪生仿佛還在他眼前。

  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面;她死死抓住樓銘的衣擺;她渾身顫抖猶如驚弓之鳥;她小心翼翼說出「會好的」希望的言語,眼底卻滿是悲涼神色。

  最後,楊雪生滿頭華發,抱著執壺倒在樓銘的墳前。他原以為道具會碎,會滾落,卻沒想到被蘇聞青死死的抱在懷裡,猶如一體。

  ……

  「你演的很好。」陳默回憶了一陣,「至少我以外行的眼光來看,你的眼神和肢體語言,尤其是過生辰那一幕和最後倒地的那一幕非常精彩。」

  「觀眾們哭,八成是為我的演技再哭。」蘇聞青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毫不吝嗇的誇讚自己,「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愛情故事,實則不然。」

  「這是一個,女方吃男方絕戶,熬死了男方,最後繼承萬貫家財的故事。這種劇情小說里很常見,我只覺得女主很幸福,有錢、自由、還不用生孩子。」

  蘇聞青欣慰地說完,她張開雙手,看見自己的陶泥已然變成了一個相對靜止的圓柱。

  陳默坐回自己的拉坯機,向蘇聞青演示下一個步驟。

  「開孔,找到圓心,大拇指指尖垂直向下按壓。」

  蘇聞青照做,很快便臨近底部。

  「然後往兩邊擴散,動作要慢一些。」陳默接著演示。

  南城,n大北門。

  「謝謝師傅!」

  秦安和宋歡是第二天一早回學校的,下午便收到了蘇聞青在湖城為他們打包寄來的快遞和電子設備。

  快遞和電子設備的地址填的都是家中,唯有R牌4090的主機寄到了學校內。

  兩人人手一台主機,大搖大擺地在校門口逛游。

  「哎呀!宋歡你的鞋帶鬆了,我來幫你系。」秦安無比誇張地大喊一聲,可懷裡抱著R牌4090的主機無法騰出手。

  他逮住了駐足原地的高個男生,請求道:

  「我的朋友鞋帶鬆了,我騰不出手給她系,麻煩學弟幫一下忙。」

  高個男生聽完一個樂呵,屁顛屁顛的朝宋歡走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秦安一個健步擋在宋歡面前,「是幫我拿一下這個!」

  學弟仔細一看秦安懷裡的包裝盒,正是價格約5萬的R牌4090主機。

  「???」

  兩人在人流量極廣的北門來回逛遊了四圈,正當第五圈時,秦安的手機響了。

  「這個點誰打擾我們好事?」宋歡疑惑道。

  「秦安,你和宋歡如果閒著就去制瓷室,把我前兩天做的那兩件仿銅官窯青釉褐彩執壺砸了。」

  電話那一頭赫然是陳默的聲音,他語調平穩,聲音平靜,聽不出有什麼情緒來。

  「修復面積占二分之一,口沿樹脂做型,其餘部分上石膏,展陳修復標準。拍照、記錄、報告、總結,我後天中午回去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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