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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暴露

2024-09-14 03:40:53 作者: 水小合

  第256章暴露

  大明宮延英殿中,李瀍看著神策軍線人呈上的密報,摸著下巴沉吟:「今日晁氏從慈恩寺回光王宅,隨後王宗實親自去藥鋪,抓了一副婦人小產補養的藥……呵呵,有意思,看來光叔在朕眼皮子底下,做了不少事啊。」

  說罷他瞪著站在殿中的線人,怒道:「光王就在慈恩寺里!一直都在!你們這群酒囊飯袋,到底是怎麼替朕辦事的!」

  「卑職無能,卑職罪該萬死!」線人立刻下跪,俯首請罪,「請陛下賜卑職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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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瀍睥睨著殿中線人,舒展雙臂,活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筋骨:「起來吧,朕答應過王才人會赦免光王,身為天子自然要一言九鼎。要你帶著人馬踏平慈恩寺,直接將光王擒來與朕敘舊,如今看來是不能了,嗯,此事容朕再想想……」

  李瀍閉上眼睛,沉思片刻,忽然吩咐左右:「去請李宰相來。」說完屏退了線人,獨自坐在殿中假寐養神。

  不多時,李德裕便來到延英殿,敘了君臣之禮,靜候李瀍示下。

  李瀍也不繞圈子,與他開門見山道:「朝廷先是平定回鶻,又要鎮壓昭義鎮叛亂,國庫已然空虛。朕今日請愛卿來,就是要與愛卿商量商量,看有什麼辦法,可以迅速充盈國庫。」

  「若要充盈國庫,無非增加賦稅。然而國家軍事頻繁,子民更需要休養生息,茲事體大,不可妄動。」

  「朕懂愛卿的意思,朕可不敢隨便碰賦稅這塊,何況讓朕從土裡刨食的老百姓身上拔毛,朕也於心不忍啊。」李瀍邪邪一笑,「朕做親王時,就發現這天底下有種地方,不納稅、免徭役、占良田、斂巨資,堪比逍遙法外的寶庫。尤其這些寶庫還星羅棋布,遍及大唐,愛卿知道朕說的是哪裡吧?」

  李德裕心下暗驚,謹慎地回答:「陛下莫非說的是這天下的寺觀?」

  「正是。」李瀍正色道,「李唐以道教為尊,百姓奉養也不為過。至於佛教、景教、祆教之屬,皆從西來,方外之教,安可流傳?朝廷多年來放任滋長,漸成蠹害,也是時候著手整頓了。總之這次討伐昭義的軍費,朕偏要從那些和尚的錢囊里掏出來,就有勞愛卿幫朕立個名目,促成此事了。」

  「陛下之意,臣已明白。」短短片刻工夫,李德裕已有了成算,「天下錢財,如匯涓成流,寺院積儲太多,別處自然短缺。與其增加百姓的負擔,陛下的決定未為不可。臣願與陛下同心協力,共襄大舉。」

  「好!」李瀍龍心大悅,將手中密報揉成一團,對李德裕笑道,「過兩天就是朕的生辰,屆時佛道照例要入宮論義,朕正好借這天做做文章,為後續的計劃做個鋪墊。」

  。。。。。。

  六月十一日,天子生辰慶陽節,宮內設降誕齋,兩街高僧對道士御前論義,天子賜道士紫衣,僧人不得衣紫。

  同日宮內諸司前往長安各寺,為天子設齋獻壽。

  李怡這一日躲在僧院中,也沒個人送水送飯,直到晚間才由方丈親自來慰問:「今日委屈殿下了,白天宮內敕使借設齋的名義,幾乎將慈恩寺翻了個底朝天。老衲唯恐被人察覺,只能讓沙彌遠離僧院。」

  李怡無奈一笑:「無妨,只是這慈恩寺,我恐怕不能再待了。」

  方丈點頭嘆息:「看來天子已知道殿下藏身於此。」

  「我果然沒料錯,所謂赦免,儘是虛言。」李怡沉吟片刻,對方丈道,「今後我每三日換一處寺院棲身,每月朔日會回到慈恩寺。」

  「殿下何不考慮離開長安?」方丈提議,「天下古寺名剎,皆可供殿下安身。」

  李怡搖了搖頭:「我要等內人徹底養好了身體,再做打算。這一次,我不會再和她分開了。」

  晁靈雲因小產傷了元氣,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被各種補藥湯水餵得胖了一圈,王宗實才大發慈悲放她出門。

  她好不容易重見天日,一出門便直撲慈恩寺,卻得到李怡不在寺中的消息。

  「十三郎朔日才會回來?」晁靈雲失望至極,與方丈再三確認了日子,才魂不守舍地離開慈恩寺。

  不是說好了赦免他的嗎?形勢怎麼比之前還要嚴峻?

  莫非李瀍反悔了?

  晁靈雲忐忑不安地回到光王宅,將消息告訴王宗實,與他商量:「你說這事要不要告訴我哥哥?」

  「小人覺得,此事還是不說為好。聖上答應王才人赦免光王,卻暗地裡做手腳,這是有心欺瞞她。我們若將此事捅破,一旦才人與聖上鬧翻,這筆帳定會算在光王頭上。此外娘子與光王有來往的事也會暴露,那時候聖上與才人鬧翻了,不用再顧忌才人的心情,大可以挾制娘子逼光王現身,光王如此鍾愛娘子,一定會就範的。」

  王宗實一番剖析,聽得晁靈雲心驚肉跳:「好,我們什麼都不說,等我朔日見到了十三郎再作打算。」

  這之後晁靈雲掰著指頭數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八月朔日,卻怕被李瀍的眼線盯上,一直忍耐到午後才敢出門。

  她先是在長安城裡轉悠了一個時辰,確定無人跟蹤後又換了身衣裳,這才混在摩肩接踵的香客群里,進入慈恩寺見李怡。

  夫妻倆再度聚首,自是一番濃情蜜意,晁靈雲依偎在李怡懷中,惶惑地問:「十三郎,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李怡摟著晁靈雲,懷中溫香軟玉讓他萬般難捨,忍不住開口問:「靈雲,若我要離開長安,你可願跟我一起走?」

  晁靈雲愣了一下,問:「你打算去哪兒?」

  「洛陽,」李怡回答,「皇姊的事,近來我已查出些眉目,只是其中尚有疑竇,不親自會一會牛僧孺,我不能下定論。」

  晁靈雲急切地問:「你查出了什麼?莫非那篇《周秦行紀》另有文章?」

  「你先別急,這事我打算有了結論再告訴你,否則你恐怕很難接受我的推測。」李怡溫言安撫她,同時提議,「如果你肯跟著我一起去洛陽揭開真相,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周秦行紀》不但害了公主,還害了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我當然想親手查個水落石出。」晁靈雲說完,轉念想到宅中幼子,又猶豫不決,「可是我們兩個都走了,孩子們怎麼辦?」

  她雖這樣說,心裡卻很清楚,若李怡一定要走,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捨不得他的。

  「我們留在長安,也無法庇護住孩子,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無奈。你看看十六王宅里,各家雖都是錦衣玉食,卻有幾人是父母雙全著長大的?」李怡深深嘆了口氣,無奈道,「我們躲遠些,再加上王才人照應,孩子們的日子說不定還能更好些。」

  「話雖如此,我們這樣東躲西藏的,到底何日才是一個頭?」晁靈雲想到孩子們,雙眼就忍不住浮起淚光。

  「不會太久的。」李怡安慰她,「你還不知道,李瀍對仇士良下了手,此時閹黨內部必定暗流洶湧,相信局勢很快會有變化。」

  「什麼?他是何時對仇士良下手的?我怎麼都沒聽說?」晁靈雲震驚道。

  「仇士良六月三日辭官歸宅,六月二十三日暴亡,那時候你還在臥床養病,當然不會知道。」李怡對晁靈雲解釋,「仇士良死後不過兩日,他的四名孔目官以及府中男女奴婢,便悉數被斬殺。我這個侄子做事,當真是雷厲風行,毫不掩飾。只是如此冷酷的手段,必然會激怒閹黨,他們明面上沒動靜,暗地裡可不一定。」

  晁靈雲聽了李怡的話,一顆心怦怦狂跳。

  如果閹黨不再支持李瀍,大明宮很快就會變天,到時候他們會推舉誰做新皇帝?十三郎會有機會嗎?李瀍如果倒了台,必然性命難保,那寶珞又該怎麼辦?她那麼愛李瀍,只怕會悲痛欲絕,不肯獨活。

  晁靈雲左思右想,一時心亂如麻,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臉上的表情也是傻愣愣的,看得李怡哭笑不得。

  他乾脆狠狠親了她一口,令她回神:「別胡思亂想了,好好考慮我們的事。」

  「哎,」晁靈雲掩著發麻的嘴唇,期期艾艾道,「我答應,答應你了。」

  這日晁靈雲回到光王宅,先對王宗實曉以利害,才艱難地說出李怡的打算。

  王宗實聽了倒是很贊同:「光王既然想帶娘子離開長安,娘子就放心跟著去吧,宅中有我呢。若真遇上難處,有王才人幫著,娘子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唉,你不知道,我原先在慈恩寺已答應了十三郎,可一回來看見孩子們,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

  「娘子放寬心吧,除了小縣主,孩子們都長大了,知道光王是在外避險呢。」王宗實說得無奈,笑得辛酸,「對兒女來說,父母在世,遠比父母在家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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