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重逢
2024-09-14 03:40:12
作者: 水小合
第229章重逢
晁靈雲立刻拼命掙扎,撲騰著扭過身子,看清楚了想要淹死自己的人:「可汗!咳咳咳……放開我!」
可汗面色鐵青,雙手抓住她的肩,將她往水裡按:「你不是一心求死嗎?我成全你。」
晁靈雲喝了幾口水,懼怕起來,本能地伸手攀住可汗的脖子,不讓他繼續淹自己。
可汗被她糊裡糊塗這麼一抱,倒真的住了手,雙手改為勒住她的腰,拖著她往岸上游。
到了岸邊,可汗直接將晁靈雲摔在草地上,晁靈雲一陣頭昏眼花,只能無力地仰躺著,直到可汗朝她俯下身,籠住她頭頂的一方天空。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將她微微拎起來,狠聲惡氣地問:「為什麼逃跑?」
晁靈雲咳嗽了兩聲,半睜著眼,回答:「我要回長安。」
「大唐就那麼好?」可汗盯著晁靈雲,雙眼如寒星閃爍,「你留在黠戛斯,可以不再當奴隸。」
「我……」晁靈雲剛要澄清自己不是奴隸,忽然意識到可汗話里真正的意思,低聲道,「我的夫君在長安。」
可汗一怔,不知道該說什麼,心慌意亂間冷不防被人狠狠一推,跌坐在草地里。
只見太和公主撲在晁靈雲身上,如護崽的母獸般瞪著可汗,顫聲道:「你不要碰她……」
可汗不理會太和公主,逕自與晁靈雲對視,冷冷地問:「你根本不像一個女奴,你究竟是什麼人?」
晁靈雲咬著唇,沒有回答。
可汗便將視線轉到太和公主身上,冷笑道:「也許公主願意為我解惑。」
太和公主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她的確不是女奴,她是我最重要的夥伴,容不得可汗染指。」
「夥伴……」可汗沉吟片刻,對公主道,「我對她有興趣,不管她是女奴,或是其他身份,我都要她。公主不是想回大唐嗎?只要你把她給我,我就派兵送你歸唐。」
「做夢。」太和公主啐了一聲,「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指頭,我就死在你面前!你逼死回鶻可敦,一旦大唐得到消息,定會出兵蕩平你的部落!」
「你敢威脅我?」可汗氣得面色鐵青,冷嘲道,「你以為我畏懼大唐嗎?大唐如果真有本事征服草原,也不會派你與回鶻和親。」
「你……」太和頓時語塞,氣得直掉眼淚。
可汗輕蔑一笑,再次向晁靈雲伸出一隻手,想要將她拉進自己懷裡:「晁靈雲,不要再違抗我。」
他將全部心思都放在晁靈雲身上,不料靈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箭矢劃破空氣的鳴響,身體先於頭腦做出反應,猛地向後一躲,就看見一支箭疾似流星,從他和晁靈雲之間險險穿過。
可汗瞬間虎目圓睜,向箭矢射來的方向望去:「有人偷襲!」
晁靈雲同樣震驚不已,眼下公主的護衛應該已被可汗的人馬控制,這一箭會是誰射的?
她望向箭矢來處,卻只能看到茫茫原野,箭手躲在足以隱藏牛羊的草叢裡,不露半點蹤跡。
可汗低咒一聲,丟下晁靈雲,起身走向草叢。這一箭對他來說羞辱大過驚駭,是十足的挑釁,他一定要抓住那個放冷箭的人,親手取他性命。
此刻一隊黠戛斯士兵已經衝進草叢,揮著長刀開路,搜尋偷襲者。
太和抱著晁靈雲,驚魂未定地問:「靈雲,剛剛射箭的人是不是回鶻的刺客?」
「不知道。」晁靈雲深深蹙眉,「不管射箭的人是誰,總歸是替我解了圍,希望他別被可汗抓到,丟了性命。」
「你小聲點,免得被可汗遷怒。」太和緊張地提醒她。
「我才不怕可汗呢,」晁靈雲扶著太和起身,惋惜道,「可惜這次沒能成功逃脫,眼下只能先回黠戛斯,盡力保住護衛們的性命,再從長計議了。」
太和憂心忡忡地看著晁靈雲,犯愁道:「可汗是為了你,才大費周章地追回我們。如果回到黠戛斯,你該怎麼辦?」
相比太和公主,晁靈雲卻極為鎮定,反倒安慰她:「公主放心,只要我不願意,誰都強迫不了我。」
黠戛斯士兵在草叢裡搜尋了半天,一無所獲,可汗騎著馬逡巡了幾圈,最終也不得不放棄。
他騎在馬上,遠遠望著被士兵們包圍的晁靈雲,理智逐漸回籠。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經達到,只要回到牙帳,他又何需在意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殘兵游勇?
可汗策馬回到晁靈雲身邊,沉聲下令,大隊人馬便押送著太和公主一行,返回黠戛斯牙帳。
這一次失敗的出逃,導致太和公主住的氈帳被移到了緊靠牙帳的位置,由黠戛斯士兵直接看管,她的護衛們各挨了二十鞭子,又被遣回勞役營。
注吾合素因為沒能及時發現晁靈雲出逃的苗頭,被可汗判了個玩忽職守,官降一級。他大感冤枉,忍不住對晁靈雲埋怨:「可汗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狡猾,何況你們氈帳上還掛著他的馬鞭,誰敢進帳查你們呢?」
晁靈雲橫了他一眼,訕笑道:「所以你現在寸步不離地監視我?」
注吾合素無辜地聳聳肩:「可汗下了死命令,我也沒辦法。你這是要去哪兒?」
「這你都看不出來嗎?當然是去洗衣裳。」晁靈雲拎著木桶,揮了揮手裡的衣杵,「放心吧,公主在這裡,我哪兒也不會去。」
注吾合素無奈地笑笑,依舊跟著她去了河邊。
晁靈雲心裡惱火,索性拿注吾合素當勞力,差遣他蹲在河灘邊搗衣,自己則拎著搗好的衣裳,浸在河水裡漂洗。
河水清清,映著藍天白雲,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倒影,覺得水中那張憂鬱的臉十分陌生。
這樣孤立無援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難道真要一輩子做俘虜嗎?
如果自己先和可汗虛與委蛇,將公主送回大唐,李怡會不會派人來救她?
晁靈雲一個勁地胡思亂想,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了屈服之心,不禁萬分羞恥,將手裡的衣裳狠狠甩向水面。
水花四濺,倒影里那張羞愧的臉消失在紛亂的漣漪中。
晁靈雲心悸不止,渾身發顫,一不留神鬆開了手,泡在水裡的衣裳立刻順流而下,漂出好遠。
她抱怨了一聲,沿著河追衣裳,一邊跑一邊盯著水面,希望衣裳能被淺灘里的石頭勾住。
那件衣裳卻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水中載沉載浮,緩緩漂向河對岸。眼看著衣裳渡過河,在河邊打了個旋兒,被一塊石頭勾住,晁靈雲急得乾瞪眼,一邊脫鞋準備下水,一邊擡頭張望,恰好看見對岸有一道人影,她連忙大喊:「高僧留步!」
原來對岸那人穿著緇衣,一看就是個遊方的和尚。晁靈雲也不琢磨琢磨什麼僧人會雲遊至此,只當是老天幫忙,拼命沖那和尚打手勢:「勞煩高僧,幫妾身撿一下河邊那件衣裳,就在那兒。」
那和尚看著晁靈雲,定定地站著,也不幫忙,只擡手拉下遮臉的面巾。
晁靈雲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下一瞬便猛然怔住,整個人像做夢一般恍恍惚惚,只顧瞪著眼看他。
「十三郎?」她帶著哭腔喚了一聲,激動得渾身發顫,直接跳進河中,踉踉蹌蹌地趟過河,「十三郎!」
站在對岸的和尚面露微笑,張開雙臂,等那又哭又笑的人撲進自己懷裡,才溫柔地抱住她:「我總算見到你了,靈雲。」
「十三郎,十三郎……」晁靈雲淚如泉湧,不斷地喚著李怡,直到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才擡頭問他,「十三郎,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說著又伸手揭開李怡的斗笠,瞪著他光溜溜的腦門,大驚失色,「十三郎!你真的出家了?」
「不出家,哪能有自由身?」李怡苦笑,被晁靈雲直勾勾地盯著,心中難免覺得羞窘,「你嫌棄嗎?」
「嫌棄,嫌棄死了……」晁靈雲斜睨著他,滿面紅雲,口是心非得很,「你出了家,我還能像這樣抱著你嗎?」她問歸問,卻不撒手,甚至又踮起腳來,親親李怡的雙唇,「還有像這樣親你呢?行不行?」
「怎麼不行?施主可以對貧僧為所欲為。」李怡壞笑著,捏住晁靈雲的下巴,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晁靈雲渾身顫慄,閉上眼,暈陶陶地任由李怡吮吸自己的雙唇,仿佛置身雲端,不知今夕何夕。
飽受相思之苦的一對有情人如膠似漆,恨不得融進對方的身體,忘記塵世里一切紛擾。
一時之間,但覺天地茫茫,生死契闊,而人生最圓滿的一刻,便是這跨越了千山萬水,久別後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