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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追封

2024-09-14 03:38:42 作者: 水小合

  第169章追封

  巢縣公,薨了?

  晁靈雲怔怔望著乳母,短暫的震驚過後,心裡倒沒有多少悲傷,卻總覺得哪裡空缺了一塊。

  大約是記憶里那雙絕望的眼睛,還有自己已經落空的承諾,還是在這一刻鞭笞著她,讓她心中有愧,不得安寧。

  晁靈雲一時心灰意冷,放下了其他心思,只對乳母道:「我們回去吧。」

  「是。」乳母察覺到她突如其來的低落,暗暗納悶,卻不敢多嘴。

  巢縣公李湊的死,如投入湖心的一粒石子,在朝野上下盪起幾圈漣漪,卻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倒是天子頗為傷懷,將他追封為齊王,風光厚葬。

  晁靈雲在聽說這個消息時,先是一陣意外,隨後無可奈何地笑出了聲。原來會良心不安的,不止是自己。

  來長安三年,大部分時間又在心思深沉的李怡身邊,見多了爾虞我詐,原先混跡行伍時沾染的幾分天真,早已被洗去了許多。

  

  如果說過去天子被她視為神祇,現在她這雙眼睛,已經能看到天子的弱點。

  優柔寡斷,反反覆覆,不甘認命,卻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多麼矛盾而真實的一個人。

  就是這樣的人,才會既對她許下豪氣干雲的誓言,又寵信巧言令色的鄭注;才會因為忌憚王守澄而貶謫宋申錫,又將被幽囚而死的巢縣公追封為齊王。

  在這個依舊光風霽月的春天,晁靈雲出入宮廷,看著容神憔悴的天子,越來越能看懂他,胸腔里那一抔熱血也越來越涼。

  二月,鄭註上言秦地有災,宜大興土木以化解,於是天子下詔,調派左、右神策軍一千五百人,疏浚曲江及昆明池。

  「我真是想不通,聖上也非偏聽偏信之人,為何非要倚重鄭注這種佞臣呢?」夜半,晁靈雲與李怡同床共枕,悄悄說起心裡話,「我從前真心覺得聖上是聖明天子,現在心裡卻不時冒出些大逆不道的念頭。十三郎,我這真是嫁雞隨雞了嗎?」

  「多謝卿卿厚愛,」李怡失笑,斜睨了她一眼,「正是這種佞臣,才能投聖上所好。聖上思慕前賢,他就浚清曲江,刻意打造出一片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這勞役看似落在神策軍身上,最後還不是得勞民傷財?」晁靈雲憤憤不平道,「鄭注蒙蔽聖上,實在罪大惡極。」

  「我看聖上倒未必是被鄭注蒙蔽,」李怡替晁靈雲掖了一下被角,漫不經心道,「只怕他倚重佞臣是假,破除朋黨是真。」

  「咦,會是這樣嗎?」晁靈雲想了想,悵然道,「難道除了這類奸佞,滿朝文武,就無一人可倚嗎?」

  「朝中兩黨相爭,一黨俱是門蔭子弟,一黨網盡科舉之士,兩邊各自為政,你說還能倚重誰?」李怡溫熱的胸膛暖著晁靈雲,語氣卻比帳外的春寒更冷,「一群股肱之臣,耗盡才智,只為了黨爭內訌。至於閹黨、藩鎮,真涉及到內憂外患,一個個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結果反倒被鄭注之流鑽了空子,拿些好大喜功的言辭投聖上所好,讓聖上在他們身上看到希望,可惜想在這種人身上求治國之術,無異於緣木求魚,根本不明智。」

  晁靈雲縮在被子裡默默聽李怡說完,隔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如果聖上重用鄭注,是懷著破除朋黨的心思,那李大人多半還是要離京的。」

  李怡在夜色中凝視著她,目光閃動:「怎麼,李德裕離京,你有何牽掛?」

  「我才沒有。」晁靈雲怕他起疑,連忙替自己撇清,「我就是感慨一下……齊王這一去,假母的心也死了,等李大人再離京,我對他就沒了用處,也算是了無牽掛,得了自由。」

  「了無牽掛?」李怡哂笑,「光是溫兒和瑤兒,就夠你忙的了,你還妄想著賦閒?」

  「這明明就是兩回事。」晁靈雲蹙眉抱怨,忽然感覺到李怡的手在被下亂摸,撐不住咯咯笑著躲他,「十三郎,你這是做什麼……」

  「怕你閒得慌,想給你找點事做,」李怡低沉地笑著,漸漸喘息起來,「我給你再添個孩子,如何?」

  「不要,不要!」光是兩個孩子,就已經夠她頭疼欲裂了!晁靈雲大驚失色,拼命求饒,「別鬧了,被子好容易才焐熱,別又竄了冷風……」

  話雖如此,到底推拒不過,又被他折騰了半宿。

  這一廂被翻紅浪,另一廂孤枕難眠。

  吳青湘睡不著,索性下床打點自己的行裝,侍兒在一旁打著哈欠,睡眼惺忪道:「娘子這又是何苦,寧願舍下小郎君,獨自往那苦寒之地跑?」

  「你不懂。」吳青湘瞥了一眼安睡在襁褓里的李渼,唇角微微一笑,「有鯤鵬之志的人,眼光高遠,所求亦多。他既需要安居金屋的美嬌娥,也需要能夠遠赴千里的羽翼,所以最後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

  侍兒似懂非懂地聽著,扁扁嘴:「娘子這番苦心,也要光王領會了才好。」

  「他遲早能領會的。」吳青湘意味深長地回答。

  這一年春天,各地收上來的私茶沒有再匯入長安,而是源源不斷地被商隊輸往塞北。

  自從榷茶法頒布,蕭洪自以為將了李怡一軍,天天在國舅府里幸災樂禍,等著看他的笑話,不料笑話還沒看著,一個天大的麻煩卻從天而降。

  「什麼?你說副使他死了!」蕭洪猛地從坐榻上蹦下地,目瞪口呆地望著從鄜坊趕來報信的差役,「他是怎麼死的?」

  那差役支支吾吾道:「回國舅爺,小人實在不知……據說是副使在當地搜颳得太狠,被人尋了仇……」

  這得搜颳得多狠,才能讓人起了殺心?媽的,果然這些個債帥,都不是什麼好鳥!蕭洪一屁股坐回榻上,煩躁地抓了抓頭皮:「死就死吧……對了,你知不知道他欠的那些債,到底還清沒有?」

  「國舅爺,這種事小人怎麼可能知道?」差役為難地乾笑著。

  蕭洪一聽這話,頓時坐立不安起來。

  左神策軍里那幫人,個個都不是好惹的,若這短命鬼沒連本帶利將欠債還清,這筆爛帳不會落在他頭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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