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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和好

2024-09-14 03:38:31 作者: 水小合

  第162章和好

  晁靈雲搖搖頭,吸著鼻子,瓮聲瓮氣地說:「你要是知道我夢見了什麼,一定會恥笑我。」

  李怡失笑:「我為什麼要恥笑你?」

  「因為夢見的東西太荒唐了。」

  「夢都是這麼荒唐的,」李怡頓了頓,低聲道,「我也不敢說出我的夢。」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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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你一樣。」

  在他的夢裡,他沒能戰勝自己的敵人,最後他死了,化為白骨,而她穿著一身白衣,來到他的靈前憑弔。他無法將這個夢說出口——在她轉身離去的時候,一股巨大的戾氣使他化骨為籠,蒼白的肋骨化作幾丈長的柵籬,深深刺入地下,又直插天際,將她圈禁在自己的骨殖中央,一直將她囚到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直到她咽了氣,也化作白骨,以最親密無間的姿態與自己同歸塵埃,灰飛煙滅……

  這樣的心思若是被她知道,她只會更想逃吧?

  太多不可告人的欲望,讓李怡只能保持沉默,然而晁靈雲卻緩緩移開遮眼的手,怔忡地望著他,半信半疑道:「你也會和我一樣?」

  那麼患得患失、彷徨無助的心情,他也會有嗎?

  李怡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問:「我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是真心想把你放在掌心上寵,打從骨子裡疼的?」說罷他將臉埋進她如雲的秀髮,盡力抱緊她,像要用這份霸道的力度證明自己似的,火熱的呼吸撲在晁靈雲的頸窩裡,讓她渾身顫慄,「靈雲,你相信一個陷於野心和權謀的人,也會有真情嗎?」

  晁靈雲怔怔地凝視著他,張開雙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李怡的唇角不覺泛起一絲苦笑,自嘲道:「果然不會有人相信……」

  「不,我信!」晁靈雲忽然緊緊回抱住他,在他耳邊急促道,「我信,因為我知道,你的野心和權謀都是為了什麼。」

  李怡滿臉愕然,被她脫口而出的表白震驚到忘了反應。

  「鄭太妃、太和公主,你是為了守護她們,才不甘於只做一個衣食無憂的親王。你對她們的這份用心,難道不是真情?」晁靈雲仰望著帳頂,想控制住奪眶而出的熱淚,淚珠卻還是順著她的眼角往下滑,「我想,我也會有這份幸運,對不對?」

  深夜的夢,比白晝的清醒更能照見她的心底。

  和他賭了那麼多天的氣,最初的堅持已經變得越來越沒有意義。

  如果真的恨他,何必繼續留在這裡,如果不捨得他,又何必刻意拒他於千里之外?

  她不想再這樣蹉跎下去,她想與他和好。

  此時此刻,晁靈雲比以往任何時候更能看清自己的心——比起懷疑李怡的情意,她更怕失去他。

  「十三郎,我只願你無論何時何地、何等處境,都不要迷失在野心和權謀里,永遠記得讓你鼓起勇氣、赴湯蹈火的初衷是什麼。」晁靈雲附在李怡耳邊,喃喃許下誓言,「我願與君比翼,助君長風萬里。」

  李怡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喉結上下滾動著,好一會兒才啞聲回她:「得卿真情如許,此生定不相負。」

  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一夜過後,安正院裡的氣氛終於冰消雪融,猶如換了一個季節。

  王宗實等人摸不著頭腦,索性放開懷抱,喜迎陽春,有說有笑地拿兩人打趣:「難怪小人早上一進中庭,就聽見喜鵲喳喳叫,擡頭的時候眼一花,看見綠樹上開滿了紅花,還以為是自己得了眼病呢,原來竟是殿下與娘子的喜兆!」

  「你這就是眼病,快去請太醫瞧瞧吧。」晁靈雲紅著臉啐道。

  侍兒也掩口笑道:「娘子今日還去不去教坊那頭了?」

  「不去了。」李怡在一旁自作主張,替她回答,「連著去了那麼多天,今天也該好好在家歇歇了。」

  晁靈雲看了他一眼,為難地嘀咕:「我還有針線活沒做完呢,昨天都和寶珞說好了的。」

  「遣人去捎個話就行了,你不拿針線活煩她,她只會歡天喜地,拍手叫好吧?」

  這人真是太討厭了,才和好就開始哪壺不開提哪壺,晁靈雲鬱悶地扁扁嘴:「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她拿最近為了解悶看的《莊子》頂他。

  「那條魚昨天我在酒宴上遇見了,對著賓客們抱怨了很久。」

  晁靈雲的臉立刻漲得通紅:「她沖你抱怨了?」

  「那倒沒有,」李怡雲淡風輕地否認,「我只挨了她幾個白眼。」

  晁靈雲瞄瞄他若無其事的臉,忍不住噗嗤一笑。

  一旦沒了煩惱,日子便在安寧中過得飛快。

  轉眼到了重陽大宴這天,作為秋日宮中的一大盛事,光王自然要帶著家眷入宮同賀。這天一早,晁靈雲與吳青湘便穿好翟衣禮服,頭上插戴著博鬢、釵鈿,嚴妝入宮。

  如今除了這種避不開的場合,平日住在宅中,晁靈雲與吳青湘都會默契地迴避對方。彼此不相往來,各安其分,倒也相安無事。

  晁靈雲帶著李溫同車,緊跟在李怡的車駕之後,吳青湘獨乘一車,排在車隊最末。

  這天按例先進大明宮面聖,一番例行公事後,內外命婦便出發去興慶宮,與三宮太后同慶佳節。

  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鄭太妃才能私下見見長孫和兩位兒媳,說上幾句體己話。

  像天下所有盼著兒孫滿堂,又如願以償的婆婆一樣,她將孫子李溫抱在膝上,開心得眼角含淚,怎麼親熱都不夠。

  晁靈雲與吳青湘安靜地坐在鄭太妃兩側。鄭太妃抱夠了孫子,心滿意足地將李溫交給乳母,這才兩手一左一右,各牽著晁靈雲與吳青湘的一隻手,與她們寒暄。

  「孕中要多休息,千萬不要勞累。你們的胃口好不好?就算沒胃口也要儘量多吃些,這都是為了孩子好。想當年我生下光王,瞧見他瘦得像貓兒一般,心裡不知有多懊悔……」鄭太妃漫無邊際地說個不休,末了目光又落在吳青湘身上,關切道,「吳氏你是頭一胎,頭一胎總是難生些,咬牙挺過去,以後就會順多了。」

  「多謝太妃掛懷。」吳青湘溫順地笑著,禮數周全之中,卻透著微微的冷意。

  鄭太妃看看她,又看看一旁格外沉默的晁靈雲,身為過來人,怎會不明白這中間的微妙,只是面前兩個都是好孩子,一個是與世無爭人淡如菊,一個是愛子千疼萬寵的心頭肉,她實在是不好偏疼誰。

  最後私心使然,她只能輕輕嘆一口氣,一視同仁地拍了拍兩個人的手背:「你們都要愛惜身體,平安把孩子生下來。」

  「是。」兩個晚輩異口同聲地應著,吳青湘卻雙目低垂,先一步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

  鄭太妃渾然不覺,寒暄過後,又將全部心思放回李溫身上。

  一場小聚很快結束,晁靈雲與溫兒、乳母一併離開鄭太妃居住的偏殿,直接與緊隨其後的吳青湘分道揚鑣,眼不見為淨。

  吳青湘屏退侍兒,獨自沿著御花園的石徑散心,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動靜——她心裡清楚,今天興慶宮裡這場歡宴,有一個她無法躲開的人。

  為了儘量避人耳目,她刻意挑冷清的小路走,就這樣也不過才走了一刻鐘,綠樹成蔭的寂靜小道上就迎面走來一個人,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蕭洪今日是存心要堵人,一進興慶宮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此刻終於千辛萬苦地逮住了人,他胸口激動得上下起伏,緊盯著吳青湘看了好一會兒,目光才緩緩落在她的肚子上:「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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