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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王宅

2024-09-14 03:35:00 作者: 水小合

  第十八章王宅

  

  雖然早已一意孤行,母親失落又擔憂的目光還是讓李怡無力招架,他索性以醉酒做藉口,早早告退,離開了宴席。

  大殿之下,守在庭燎邊的王宗實遠遠望見李怡,連忙提著燈籠迎上前,為他掌燈引路:「殿下難得能見到太妃,為何這麼早就出來?」

  李怡踩著積滿落花的氈毯,在暮春徐徐的晚風中負手漫步,悶悶不樂:「我見不得母妃難過。」

  王宗實聽到李怡的回答,無奈地嘆了口氣,勸慰道:「太妃在太皇太后身邊侍奉多年,習慣謹小慎微,有時難免思慮過重,殿下且放寬心。」

  「正是因為如此,才讓我忍無可忍。」李怡冷冷低語,眼底充滿憎惡。

  王宗實一時語塞,不敢再說話。一主一仆在夜色中沉默前行,很快就回到了光王幄帳。

  二人剛走進帳中,李怡就看見了正在等候自己的吳青湘,不由心中一緊,忐忑地問:「你去送過丹藥了?她身體如何?可有說什麼話?」

  吳青湘將他神色中細微的異樣默默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行禮,回答:「殿下放心,晁娘子玉體並無大恙。娘子要奴婢轉告殿下,她會如期赴約,不過奴婢瞧她言談之時,神色鬱郁,似乎很不開心。」

  「不開心嗎?」李怡回想了一下白天發生的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不開心也正常,過陣子再看吧。」

  吳青湘復命已畢,沉靜的雙眸深深望了一眼李怡,卻得不到他任何回應,只得低頭告退:「殿下若無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辭了,殿下早點安歇。」

  「去吧。」李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在吳青湘離開後,一個人坐在燈下怔怔失神,直到一隻飛蛾「噗」地一聲撞上了燈罩,才驚動他回過神。

  一旁垂首恭立的王宗實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實在按捺不住,斗膽問:「請恕小人多嘴,殿下可是有什麼心事?」

  李怡皺著眉頭,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開口向王宗實求教:「今日我唐突了晁娘子,你看可有什麼辦法挽回?」

  「殿下是想知道如何哄女人開心嗎?」王宗實笑著說完,發現李怡臉色變黑,連忙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嗯,為了殿下的大計早日成功,晁娘子此人確實得罪不得!依小人淺見,殿下可以送晁娘子一點小禮物,最好是適合小娘子用的、貴重的、又能貼身的,才好讓她時時刻刻都能想起殿下的好來。」

  「是嗎?」李怡半信半疑地聽罷,沉吟片刻,吶吶低語,「你讓我仔細想想……該送什麼。」

  三日後,天子起駕回宮,隨駕的眾多樂伎也紛紛回到教坊。盛大的曲江櫻桃宴宣告結束,長安城綠暗紅稀,迎來了四月初夏。

  晁靈雲又回到了每日練舞的生活,除了拼命用功,也時刻留意著元真和寶珞的日程安排,等待著對自己有利的赴宴機會。

  功夫不負有心人,數日後,晁靈雲便打聽到尚書左丞王璠設下家宴,邀請元真前往他位於長興坊的宅第獻藝。

  那日在北衙神策右軍大營的酒宴上,元真曾與王璠定下一舞之約,卻因為曲江櫻桃宴一直耽擱到如今,才有機會兌現承諾。

  晁靈雲頓時來了精神,跑去拐彎抹角地撒嬌,求元真也帶上自己前去赴宴。

  元真絲毫沒有懷疑,樂呵呵地答應下來,傍晚便帶上晁靈雲去了長興坊王宅。

  今日王宅的酒宴上,果然到了不少神策軍將領,都是那天在北衙酒宴上起鬨做「證人」的賓客。

  晁靈雲跟在元真身後與眾賓客見禮,又記住了不少人,很快她就遇見了自己今日最大的收穫——神策虞候豆盧著。

  晁靈雲從假母口中聽過這人的名字,去年誣告宋申錫與漳王勾結的人就是他。

  她偷偷打量著豆盧著,這位威風凜凜的武將高鼻深目,相貌帶著明顯的胡人血統。

  也許是武人天生擁有敏銳的感官,就在晁靈雲對著他評頭論足時,這人竟冷不丁轉過臉來,捕捉到了她偷窺自己的視線。

  晁靈雲心中一驚,剛暗暗叫糟,下一刻卻發現豆盧著滿面虬髯的一張臉上,竟緩緩浮起了一抹……羞澀的微笑?

  咦,這是什麼個情況?晁靈雲眨眨眼,隨即猛然意識到,這位將軍大概也許可能是覺得自己對他……有意思?

  晁靈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趕緊投桃報李,也含羞帶怯地望著他甜甜一笑。

  不管了,讓這人誤會,總比讓他懷疑好!

  然而事實證明,如果是被自己不感興趣的人誤會,這份滋味實在是很不好!

  這一晚,威風堂堂的神策虞候仿佛變成了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在酒席上不停糾纏著晁靈雲,不但推杯換盞、情話綿綿,還掀開衣襟給她看傷疤,煩得晁靈雲時刻都想抽人,幾乎用盡了所有理智才控制住自己的雙手,沒有用手裡的銀壺砸扁他膩歪死個人的笑臉。

  元真一開始還挺擔心自己的弟子會吃虧,主動在一旁盯著、擋著,然而很快她就發現晁靈雲應付起武人來簡直遊刃有餘,就像天天出入於行伍之間的人,並且她的酒量也深不可測,便漸漸放下心來。

  元真並不知道,晁靈雲之所以能夠無畏無懼地同神策軍將領們拼酒,都是靠著她過去在風雪交加的寒冬臘月里,跟著同伴們一起在維州城樓上守夜練就的本事。

  也不知王璠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天元真娘子和晁靈雲沒能及時告辭,眼看著沒法趕在宵禁前回到教坊,王璠便順理成章地邀請她們倆夜宿王宅。

  因為宵禁制度與尋歡作樂之間不可調和的時間矛盾,主人為了盡興將客人留宿府中,在這個年代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元真睡覺認床,覺得留宿實在有點麻煩,至於晁靈雲她才不會說,自己其實求之不得呢。

  王璠身為主人很是慷慨,特意給元真和晁靈雲都安排了單獨的客房。晁靈雲再次淺眠到半夜就睜開了眼睛,正盤算著如何出門打探打探,就聽見自己的房門被人砰砰敲響。

  「誰?」她好奇地問了一聲。

  「是我……豆盧著。」站在門外的人口齒不清地咕噥著,顯然醉得不輕。

  晁靈雲在黑暗中捂著嘴偷偷一笑,平復了一下心情,才捏著嗓子羞怯地答覆:「豆盧將軍,奴婢已經睡下了。」

  「睡下了?那正好,我們可以夜雨對床,好好聊聊天。我保證什麼都不做!你千萬別害怕……」醉醺醺的豆盧著倚著門,抑揚頓挫地說。

  晁靈雲笑得暗暗捶床,卻假裝聽不懂:「什麼叫夜雨對床?今天又沒下雨呀?」

  「哦,這是文人喜歡用的說法,我一個粗人,其實也不喜歡整這些酸文假醋的。」豆盧著懶得再裝斯文,不耐煩地拍拍門,「快開門吧,別端著了,今天你在酒宴上偷偷看我,其實就是故意招我吧?連王中丞都看出來了才特意撮合我們,你別給臉不要臉。」

  晁靈雲冷冷一笑,赤著腳跳下榻,也不點燈,在一片黑暗中悄悄走到門邊,拔開了門栓。

  倚著門的豆盧著順勢撲了進來,跌跌撞撞地闖進屋中,摸黑尋找晁靈云:「娘子在哪裡?怎麼不點燈……」

  晁靈雲悄無聲息地繞到豆盧著背後,用快到令他措手不及的速度,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隨後踩著他的脊背,用自己的披帛反綁住他的雙手。

  豆盧著醉得太深,根本無法反抗,只能糊裡糊塗地任她擺布。

  晁靈雲一氣呵成地制服了豆盧著,這才慢條斯理地點亮了燈,蹲在他身旁嬌滴滴地問:「將軍,這是不是就叫夜雨對床呀?」

  豆盧著趴在地上,勉強擡起頭,醉眼朦朧地望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小娘子,但見她赤著一雙玉足,未加披帛的肩膀雪白圓潤,在燈火映照下泛著一層柔幼光暈,美得像蓮花成精,難以描畫。

  只是驚鴻一瞥,豆盧著的身子便已酥了半邊,暈陶陶地笑道:「對……」

  晁靈雲呵呵冷笑,隨後語氣一變:「承蒙將軍看得起,夜半光臨寒舍,請恕奴婢不能多陪,將軍就先在這裡睡一覺吧。」

  「娘子要走?」豆盧著雲裡霧裡地問,「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找我的師父元真娘子!」晁靈雲惱火地回答,臉上泛著兇狠的戾氣,「你們玩這一套猥瑣的把戲,安知她不會著了你們的道?」

  「娘子別走!」豆盧著立刻不舍地喊住她,咕噥道,「元真娘子是先帝禁臠,沒人敢動她的……你別走……」

  豆盧著的話著實令晁靈雲吃了一驚,她從沒探聽過元真的過去,完全沒想到她身上還有這等秘辛,忙問:「她是哪位先帝的禁臠?」

  「穆,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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