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生我

  為什麼生我

  送沈逾白回去的前一天，他死纏爛打要和沈淮序一起睡，兩個人躺在床上，一人一張被子。

  

  「哥哥，明天我就回去，這周末的生日，你一定要來哦。」

  他已經說了很多遍，沈淮序也答應很多遍，沈逾白有時候聰明敏銳，但是有些地方又像小孩子，這麼在意生日會是小學生的行為，而這麼希望拍全家福，不知是和同學比較的原因，還是遺傳了血脈里對家人的在意。

  「放心吧，我會去的，禮物都準備好了。」

  「是什麼呀，哥哥可以提前告訴我嗎？」

  「秘密，等你生日那天就知道了，你一定會喜歡。」

  「謝謝哥哥，我好喜歡你，好想和你一起長大。」

  沈淮序聽著弟弟的撒嬌親近，感覺暖流在身上流淌，他當了十八年的獨生子，也享受了獨一無二的偏愛，突然出現的沈逾白本是取代他存在而降世，他們本該是天生的宿敵互相排斥，卻在沈逾白的主動下，血脈吸引，在這麼短的時間，飛快地培養出感情。

  沈淮序看似溫柔，實則內里最是冷淡疏離，內心自傲看不上一般人，高中之前被他放在心裡的只有家人，身邊圍繞追捧他的同學或者鄰居，都沒有闖入他的心裡。

  直到高中遇到周承，被他用各種藉口刻意接近，硬生生撕開了他的殼，鑽了進去安了家，順帶著把兩個好友在相處過程中一起帶進去，被沈淮序接納為知心好友。

  如今又多了一個貼心的沈逾白。

  沈逾白的聲音變得輕微含著困意，咕噥了一句：「也要帶著周承哥哥來哦，我跟爸爸說過了。」

  沈淮序睜開了眼，黑暗中眼神不明，久久未曾合眼。

  帶他回家意味什麼，沈逾白也許不懂，但爸爸竟然同意了。

  這究竟是對沈逾白住在這表示謝意，還是真的接納他作為男朋友帶回家。

  沈淮序心跳變快，為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鼓譟起來，為父母接納他們的可能性輾轉反側。

  次日管家來接人，周承和沈淮序站在門前一起送他走了，周承才準備去上班。

  走之前抱了抱沈淮序：「小魚走了，你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這兩個月多個孩子吵吵鬧鬧的，一下子安靜下來，真怕你不適應。」

  沈淮序捧著周承的臉頰，上前送上告別吻，莞爾一笑：「我不會的，一個人才是我最習慣的狀態，放心吧，下班早點回家，中午我去給你送飯。」

  周承似笑非笑，弟弟走了他終於恢復了每日中午的福利。

  分離的第一天，家裡有些太過安靜，一個人待在書房看書，時常會恍惚覺得身邊有個身影，喊著：哥哥、哥哥……

  到了晚間，沈淮序就收到了沈逾白的簡訊，看到發件人的那一刻，嘴角不自覺勾起。

  【哥哥，你生日在9月份，那時候我開學了而你還在西城，所以提前送你一個禮物哦。】

  沈淮序看到簡訊附件是一個音頻，隨意點開播放，手上做題動作不斷，但隨著聲音響起時，他的手慢慢停下了，沉滯久久未動。

  「媽媽，當初你為什麼要生我啊？」

  「問這個幹什麼，還不是怪你爸，找他去。」是夏曼雲嫌棄的聲音，還推了一把離得遠些。

  沈逾白又湊過去詢問：「媽媽，是不是哥哥不聽話，所以你才生我來代替他啊。」

  【擰緊皮肉聲和呼疼聲交疊響起】

  「誰教你的，誰挑撥你了，當初要不是我情緒不好忘記避孕，能意外有了你，趕上高三你爸又要照顧我，又要顧著生意，你哥哥一個人在京城他都去看得少了，還替代你哥，就你這樣子哪比得上你哥小時候的聰明乖巧。」夏曼雲提高音量教訓想翻天的小兒子。

  可今天沈逾白皮厚耐造，都這樣挨罵還敢繼續問：「媽媽，那你為什麼不給哥哥打電話呢，你不是經常翻他的照片嗎？」

  「小孩子多什麼嘴，下次不許躲起來偷看。」

  「媽媽，你就告訴我嘛，我很好奇以後我長大了，離開家之後你也不給我打電話，只會在家看我的照片嗎？」

  也許是失去一次的經歷，夏曼雲停頓半晌，語速緩慢帶著猶豫對小兒子問了她的想法：

  「為什麼要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會給我打嗎？」

  「媽媽你是在怪哥哥沒有給你打過電話，所以一直在賭氣嗎。」

  夏曼雲沉默，再開口難掩一絲失落，「當初和你哥在醫院吵了一架，我說了些過分的話，你哥哥……後來再也沒有問過我。」

  夏曼雲聲音一變，重回若無其事，語氣倔強決然：「他不問我，我也不問他。明明是他不聽話，我管教幾句，還記恨上我過不去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沈逾白插科打諢消除了夏曼雲被引發的怒氣，又繞回他想問的地方，「那當初爸爸怎麼和哥哥說我出生的事啊。」

  夏曼雲更氣了，「當時你哥高考完，考慮他心情不好，你爸送他去爺爺家度假，我也沒逼著他學習考證什麼的，讓你爺爺多開解開解他，結果後來聽你爺爺說他回來了，左等右等等不來人，才想起來那幾天有一次前院的門開著，但是沒人。當時以為是忘記關門了，八成那時候他回來過，又跑了。」

  「他一定是看到我大著肚子，覺得我們生二胎沒告訴他，但是那時候我已經得了孕期糖尿病，情緒敏感還有輕度抑鬱，那時候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我，怨天怨地，沒顧得上他。」

  「後來你爸給他打電話，他人都跑首都報導去了，再後來，十一放假不回來，過年也不回來，暑假也不回來，一年一年，我才知道他在恨我。」

  「那媽媽，你不要哥哥了嗎？」

  又擰了圈沈逾白的臉，夏曼雲看他這小兒子今天像是抽風了：「你今天怎麼回事，盡說胡話，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還能說扔就扔，明兒把你扔了試試。」

  「我就知道，媽媽一定沒那麼狠心，不然怎麼會一直記掛著全家福少了哥哥，就不是全家福呢。」

  叮咚新簡訊聲打斷書房長久停滯的安靜。

  【哥哥，聽完錄音了嗎……媽媽不會配合我說假話的，你知道她最是要強，從來不願意做違心的事，媽媽雖然又凶又嚴厲，控制欲超強，但是這世界上除了爸爸，她最在意的就是我們倆了，希望這個錄音可以解開當初的誤會。哥哥，回家吧，媽媽一直在偷偷想你，她只是不願意表現出來，爸爸那個傻子根本看不出媽媽的心意，還以為她一直在生氣，怕引發媽媽生病，夾在中間不敢做什麼。最後，希望這個禮物你會喜歡。】

  泛紅的眼眶低落一顆水珠落在書本上，浸透了工整的筆記，沈淮序停在輸入框，久久才回復一句：「謝謝小魚，我很喜歡。」

  沈淮序手指切出界面，又播放了一邊，聽著母親和小魚說話時，一直「你哥」來喊他。

  原來他十年沒回家，弟弟卻對他不陌生甚至是親近的原因，是母親一直沒有在家裡對他避而不談，反而一直讓小魚知道他是哥哥。

  他趴伏桌上，頭埋在胳膊里，顫抖著聽了一遍又一遍。

  人生不過一百個盛夏，這一個夏日是沈淮序近十年過得最充實的。

  小魚生日那天，沈淮序帶著周承回家，這是他們第一次攜手出現在這裡。

  沈淮序的手心都是汗，周承也莫名緊張。

  沈淮序無意間看到右側的一棵樹，微微一笑對周承說：「那裡，小時候你來找我時，就會爬到那棵樹上，正好能看到我的窗戶，每次我看到你，就會翻牆溜出來。」

  周承轉頭看去，又順著樹對面的方向尋找沈淮序的房間，依舊沒有絲毫記憶。眉頭不自覺凝起，現在心裡的緊張也被這莫名其妙的心煩沖淡。

  「走吧。」

  沈淮序沒有察覺周承的微妙變化，他鼓起勇氣帶著愛人回家，渾身肌肉緊繃著，心裡暗地做好會被針對的準備。

  推開門，眼前是沿路布置了氣球裝飾，還有鮮花點綴，遠處是小動物小汽車的擺件裝飾，進入內門有座藍色氣球搭出來的拱橋，旁邊的立牌寫著「祝沈逾白十歲生日快樂」。

  後院已經傳來歡聲笑語，兩人進入客廳，從全部打開的門窗可以一覽無餘看到後院的燒烤架，還有蛋糕台。

  音樂聲作響，有個樂隊在一角演奏，兩個攝影師在拍照錄像。今天來的都是沈逾白選擇邀請的人，有很多好朋友，唯獨沒有生意場上的朋友，沈志文從不把名利場那些帶回來給家庭染上名利，是他默默對家庭的保護方式。

  「先生，請問放在哪裡。」後面傳來快遞詢問的聲音，是他們找人約好時間送來的禮物，沈淮序環顧看到禮物堆放的地方，指了指。

  兩個又大又重的盒子放在那，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

  沈逾白從朋友中擡頭看到，驚喜地撲過來：「哥哥，周承哥哥，你們來了。」

  「這是你們送的嗎？我要看看是什麼，可以拆開嗎？」小魚激動地歡呼。

  「可以，去拆開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