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初吻

  我們的初吻

  周承反應過來手腳冰涼，擡起頭拔腿沖向沈淮序，經過他時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飛一般帶著他往岸邊衝刺。

  口中大喊：「快跑啊，大家快跑啊。」

  沈淮序猝不及防被他帶飛幾步，見四周傳來打量疑惑的視線，心知鬧大了，趕忙阻攔道：「我嚇唬你的，這橋就是這樣的，不是要塌了。」

  周承被嚇得全憑本能在奔跑，但是手裡不忘死死拽著沈淮序，沈淮序喊不停，只得兩隻手合攏握住周承的手往後拉，大聲喊：「我騙你的！這是共振現象，橋就是這樣設計的。」

  沈淮序見周承停下來，急忙解釋道他小時候被坑過後特意去了解的知識：「車輛過橋的時候，車輛的振動會傳遞到橋樑，引起橋樑的振動，當車輛的振動頻率與橋樑的固有頻率接近或一致時，會引起橋樑的共振。」

  周承後知後覺地看著周承，感受路過看傻子一樣的大媽嘲諷的視線，臉頰發燙，他氣惱地揉亂了沈淮序的頭髮，咬牙切齒道：「好啊，你耍我！」

  「看我怎麼治你！」周承追著沈淮序就要整治他。

  

  沈淮序倒退幾步，飛快轉身跑了，瞬間就超越了剛才被拉著逃離的距離，跑到了橋的另一端。

  周承氣喘吁吁地追上，不得不承認沈淮序的身手敏捷，不愧是中考體育第一名。

  「你這雙腿，也太快了吧。」

  沈淮序得意地擡起腿，作勢兩個側踢，輕輕鬆鬆地踢到周承的肩膀高度，柔韌非常。

  「從小練得，你嫉妒不來。」

  周承看著沈淮序側踢腿時，拉高的弧度，原地蹦跳那兩下可愛的彈跳，還有不小心捲起來的衣角，露出白皙柔韌的側腰，周承想到了怎麼治他了。

  「我看看，你這有個東西，」周承語氣忽然變得正經，裝作去幫沈淮序拂去頭上的雜草。

  沈淮序聽見後，乖巧站在那略略低頭，疑惑地等著周承的手拿下來。

  周承的手停在沈淮序的頭頂，捏住沈淮序的頭髮絲攆了攆，嘴角勾起壞壞地笑，「你看……」他手指合攏，從頭頂落在沈淮序的眼前，吸引了沈淮序的視線。

  沈淮序湊了過去，看不清周承指尖捏了什麼。

  他自投羅網般靠近時，壓根沒注意到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四周陷入了昏暗。

  行人稀少，橋上偶然成了無人之地，而他也完全落在周承一掌之前，難以逃脫了。

  「天黑了，我看不清了。」

  沈淮序努力睜大眼睛，什麼也沒發現。

  忽然記起時間，他有些著急問：「幾點了，是不是要回去上課了。」

  一擡頭沈淮序的視線撞進周承的眼神里，那裡面有戲謔，有得意。

  沈淮序剎那間醒悟自己被耍了，剛要張嘴指責，就故意湊近的周承堵住了嘴巴。

  用他自己的嘴……

  你以為就這樣嗎小傻子。

  周承含著笑意湊近，含住了沈淮序的唇，低頭看著沈淮序瞪大的雙眼，心裡閃過笑意。

  他一個衝動親了上去，看到沈淮序大驚失色，原本只是想偷親一口嚇唬沈淮序的想法，不再滿足於此。

  沈淮序驚嚇時沒合攏的唇，讓他們觸碰的第一秒就被周承捕捉到了沈淮序的舌尖，那濕潤的觸感，觸電般感覺酥麻的感受，令兩人都心如擂鼓。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接吻……

  周承抿著唇，上下夾住沈淮序不給他退縮的機會。

  親都親了，後面就算沈淮序會生氣，現在他也決不會鬆開。

  周承狠下心，不顧沈淮序是否願意，伸展雙手摟住沈淮序的腰，用力將他貼近自己，然後閉上眼，在昏暗的大橋上，沉迷地吻了下去。

  他們人生的第一次，因為一個玩笑賭氣而開始，隨著上課鈴而驚醒。

  結束時沈淮序喘不過氣，周承也憋得臉色通紅，只緊緊攥著沈淮序的手不放，不敢問也不敢躲，拉著人往學校走。

  沈淮序被牽著，另一隻手愣愣撫摸自己的唇，腦海中還在回味那酥麻眩暈窒息的感覺，無法思考。

  從回憶中抽身，再次站在初吻定情的位置，沈淮序把拐杖靠在橋上，一隻手扶著橋樑，一隻手停在唇面，嘴角因為想起這段回憶而露出一絲笑意。

  他看著水面，太陽的倒影在裡面散成一片，盯久了會產生眩暈。

  不知是看久了，還是想起初吻的窒息感，沈淮序發現自己的意識漸漸不清，視線里的太陽忽明忽暗看不清楚。

  他努力分辨，沒發現整個人壓在欄杆上，上半身越了一半出去。

  隨著頭重腳輕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忽然一下子，沈淮序覺得像是做夢時會遇到的失重感一般，整個人好像飄起來。

  這次的失重感還挺長，不止一秒呢。

  沈淮序閃過這個念頭，然後就覺得渾身冰涼，重新感受到重力，整個人落入水中。

  冷水激得他驟然清醒，口鼻被水淹沒，嗆了好幾口，沈淮序連連咳嗽，本能地踩水，折騰著浮在水面，呆呆仰望高處的橋，不知怎麼落下水的。

  橋上響起的驚呼聲：「有人跳河了！有人跳河了，快救人啊！」

  沈淮序左右看看，很好，河裡就他一個人。

  他說是頭暈不小心掉下來，不是跳河，有人信嗎？

  沈淮序咬住下唇，看有人脫了衣服要下河救他，趕忙一個猛子起來，伸手揮了揮，示意不需要救援。

  結果看起來更像是嗆水掙扎的樣子。

  有兩三個人熱心腸的市民下水救援了，沈淮序慌亂，記起這條河的席捲生命的殘忍，還有剛入學老師說的，學姐不願分手跳河威脅，學長去救卻自己淹死的新聞。

  他生怕連累其他人，於是伸展手臂飛快地往岸邊游去。

  小時候被選入過游泳隊的沈淮序，如果不是母親不願他走體育路線，應該也會有不錯的發展，天生手長腳長，是個運動的好苗子，不論游泳還是跑步跳遠，他一直都很厲害。

  不多時就到了岸邊，下河救援的三人也圍了過來，上岸聚集後就開始教育他。

  一看他是個少年模樣，身上還纏著繃帶，無論如何也不讓沈淮序走，見他吞吞吐吐不肯說出父母的電話，就說要報警或者找老師。

  「我認識這學校的老師，看他這學生模樣肯定在這上學，既然不肯說名字，就讓老師來認認人。」熱心救援的人不肯放人離開，非要沈淮序的家長來接。

  一個大姐從竹筐里找出一條干毛巾，拿給沈淮序擦了擦，勸道。

  「小伙子，你別犟，我們都看著你跳河，可不敢撒手，萬一人走了你又想不開了怎麼辦，趕緊讓你爸媽來接你，我們要問問發生什麼大事逼得你想不開！你別怕，有什麼委屈就說，是不是沒考好啊？還是失戀了啊？」

  沈淮序臉色慘白，恨不得暈過去，被圍堵著，看真有人報警，不想再添麻煩，浪費警力，才報出了父親的電話。

  此時離他偷跑回到西城已經過去大半天了，他家裡已經到處在找，巧的是他爸爸和媽媽兵分兩路，一個留在南城找，一個來到了西城。

  他爸接電話時正在學校里問以前的同學呢，接到電話趕忙就跑來了。

  一到大壩上，抓住兒子的胳膊上下打量，看人還活著在喘氣，才鬆口氣。

  一邊感謝眾人一邊撥通他媽的電話，順便給熱心市民解釋道：「孩子他媽嚇壞了，我先給他媽報個平安。喂，沒事了找著人了，等會我就帶他回去。回家再說，你先歇歇，我這邊還忙著呢……」

  匆匆給他媽說了幾句，他爸才顧得上認真感謝，對於沈淮序中間斷斷續續解釋的頭暈、不小心、沒有跳河，他爸是一個字沒信。

  把煙散給周圍的人，又是鞠躬又是留電話，事後要送錦旗感謝，給見義勇為的眾人表示感謝。

  生意場上行走多年的沈志文，人情交集最是擅長。

  很快就留好了眾人的聯繫方式，還約了下一次感謝請吃飯的時間，連大家的情況都順便了解到，中間還七拐八拐地認了遠親。

  這個城市就這麼點大，拐個彎都攀親帶故的。

  沈淮序被他爸拎上車，沒回南城，直接送到了首都，接受治療去了。

  一路上他爸開了足足十幾個小時的車，沒敢停。

  他不知道怎麼和兒子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

  自從地震發生，後續一系列的事情亂成套了，先是兒子尋死自己跑快塌的牆下被壓住了，好不容易扒出來了，醫生說沈淮序傷嚴重需要轉院治療。

  手續還沒辦完，等他一醒知道那小子死了，更是要死要活在家裡鬧，又是跟他媽吵架，又是砸存錢罐撬保險柜，還學會離家出走偷跑回來了。

  今天更是一個沒看住，跳河了。

  這個兒子啊，真是上輩子的孽啊。

  沈淮序他爸煙一根接著一根地吸，對這個他媽一手帶大的兒子手足無措。

  打不得罵不得，本來就要死不活的，再說點啥真怕一轉眼就尋死覓活去了，但是他心裡堵得慌，不明白他們小時候沒吃沒喝的，下礦挖煤，誰少吃苦了，也沒見過這樣尋死覓活的。

  都是慣壞了！

  小時候就該裝窮。他媽天天伺候他，什麼都給他最好的，當祖宗供養著，結果一個大小伙子養成了公主病，不僅喜歡男的，還尋死覓活。

  沈淮序他爸想不通，那邊沈淮序他媽也坐飛機趕往了首都。

  等在首都醫院會合，一見面就是一個巴掌上去，失望透頂的母親對兒子放棄生命自輕自賤的行為徹底失望。

  被安排坐在輪椅上的沈淮序低垂著頭一言不發，他跟他爸面前，雖然不親近，但是還願意解釋自己不是跳河，在他媽面前，也許越是親近，越不能接他媽後來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