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3)
2024-09-14 03:27:45
作者: 南極有隻小白熊
山北(3)
第三十六章
山北(3)
想來想去,宋燃還是決定讓他去床上睡。於是宋燃輕輕喊了他兩句:「蔣老師,蔣老師?」
蔣青睡的跟個小豬一樣,連動都沒動,更別說醒了。宋燃只好推了推他:「去床上睡吧...」
蔣青枕著他的胳膊,慢慢轉了個身,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宋燃有些尷尬地僵在原地,也不能像叫侯傑和林正陽那樣呼一巴掌上去吧...
心下一動,宋燃有點緊張的看了看四周,一個大媽在嗑瓜子和旁邊啃雞爪的大媽聊天,一個大叔在打著呼嚕,一個媽媽抱著孩子哄他不哭。此刻,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兩個人。不會有什麼異樣的目光會投來,也不會有人在背後議論紛紛。
宋燃輕輕鬆了口氣,他彎腰小聲道:「你再不起來自己上床,就默認是我把你弄過去了哦...」
蔣青還是睡著沒醒。
太好了!宋燃一時竟然莫名高興起來,他用托住蔣青的那隻手掂了掂,他好輕啊,宋燃想。於是不怎麼費力,於是,宋燃直接把熟睡的蔣青抱了起來。
手臂間的重量隨溫度一併傳遞,宋燃呼吸一滯。蔣青的頭順勢靠在他胸口處,宋燃聽見自己的心怦怦的快跳出來了,他幾乎是心驚膽戰地低頭看了看此刻懷中的人,十七歲的少年到底是心浮氣躁,這手上的一點溫暖的觸覺連帶著他整個人都熱起來,應該也是因為熱的,他的臉紅的快熟透了。宋燃慢慢轉身,走到臥鋪前,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再蓋好被子。
做完這一切,宋燃重新坐回窗前,他把窗戶全打開,山間的風裹挾著涼爽的氣息吹來,吹散了少年的燥熱。
宋燃托著下巴,他忽然認真思考起來未來。他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小時候他想以後做□□老大,叼著煙插兜每天去收收保護費什麼的,拉風又霸氣。現在自己經歷過真正的□□打殺後,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或者,他以前想以後天天打遊戲,開一間網吧。他曾經看蔣青皺著眉從裡面抓班裡的幾個同學出來,要不是他跑的快翻牆利索,那天他也得被抓了。這樣看來,蔣青應該不喜歡網吧,所以開網吧也不行。
宋燃撓撓頭,那就沒了,他之前想到的就這倆。之前林正陽說過,他看著大大咧咧冷心冷肺,其實他有時候也會想很多。這話是對的,宋燃想,所以以後幹什麼呢?不管了,他趴在桌子上,還是先考去南門,然後再做打算吧。
就在他七想八想的時候,蔣青醒了。
宋燃一下子就懵了,他低頭拿起水壺,雖然心裡慌的一批,但是聲音依然淡定:「你醒了啊,看你下午靠窗邊睡著了,就讓你上床去睡了。你坐著吧,我去接水。」
蔣青看看自己的被子掖的嚴絲合縫,他揉了揉眼睛,「哦我忘了,睡太久了腦子有點不清醒...」
宋燃趕忙抱著水壺跑。背後的蔣青忽然叫住他:「等等。」
宋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過他還是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慌什麼,又沒有非禮他,而且還問了他一句...
蔣青茫然地看看四周,「小宋同學,你看到我眼鏡了嗎?我沒眼鏡看不清東西。」
「哦哦,這個啊,給你收起來了,給。」宋燃把眼鏡遞給他。
蔣青戴上眼鏡才看清周圍的一切,咦,他有些奇怪的看著宋燃跑遠了,接水這麼急嗎?看來他肯定渴了。
蔣青不餓,於是宋燃就去買了碗粥給他當晚飯,擺好筷子勺子,宋燃把早上剩的那兜包子拿出來。那包子放了一天,底早就被水浸透了,肉餡因為長時間的冷卻而變得油膩。宋燃拎起那兜包子,放到自己面前,把那碗粥推到蔣青面前:「喝吧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那包子不好吃的話我來吃吧,別浪費了。」蔣青看看那一兜包子,有些愧疚買太多了。
「好吃好吃,我早上都沒吃夠呢,你安心喝粥吧。」宋燃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蔣青於是舀了勺粥,他吃了幾口,忽然停下,四周是噪雜的人聲,孩子的哭鬧,人們的閒談,此起彼伏的呼吸。他的目光落在坐在對面的人身上,馬上又很快地彈開了。
「宋燃,我們還有多久到?」
「大概明天下午。」宋燃一邊大口大口吃包子一邊道。
「好快啊。」蔣青忽然垂下眼睛。
「還快啊,已經坐了兩天綠皮了,再待下去,你的《詩經》恐怕要看第二輪了。」宋燃盯著蔣青的臉,不對啊,他這才看出來,怎麼他好像有點...有點捨不得下車嗎?
宋燃放下包子,「蔣老師,我不急的。如果你想再坐兩天綠皮火車,那我們可以....」
「不用了,就這樣吧。」蔣青淡淡道,「我也有事情要處理,還是早點到吧。」
「哦,好。」宋燃低頭,也是,還是趕緊結束這趟旅程吧,不要耽誤他的事情。
接下來空氣變得很沉重,凝滯了般。宋燃的心口很悶,一方面他在想那個多年都未曾謀面的女人,還有她的家庭,還有臨近下車的日子,這代表了他們的旅程到了一半,也快到了尾聲,因為回來就要坐高鐵或是飛機了。
窗外黑色的雲壓下來,四周環繞的青山在黑夜下變得陰森可怖,無聲而立,威嚴不容侵犯。蔣青拿著看了看手機的無數條消息和電話,電話都是親戚打來罵他的,消息大半都是勸他節哀順變的,蔣青食不知味地回了幾條消息,沒去理會那些醒目的紅色未接來電,而是扣下手機默默喝粥。
火車忽然急剎,地板震動,宋燃坐在外面,因這巨烈的晃動而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去。宋燃重重跌到地上,蔣青驚呼一聲起身去扶他。
車停止了晃動,但仍人心惶惶,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急剎驚動,不安地高聲吵嚷起來。蔣青把宋燃扶起來,宋燃擺擺手:「我沒事....蔣青!」
還沒等蔣青意識到頭頂架子落下的箱子,他便已被人抱住牢牢護在身下,箱子重重砸在脊背上,骨頭與重物碰撞出一聲巨響。蔣青驚愕間擡頭,卻只看見宋燃咬著下唇,額上冒出細細的冷汗,他竟然還衝蔣青笑了笑:「這破車,真該退休了。」
蔣青快急死了,聲音也在微微發抖:「你怎麼樣?還能站起來嗎?」
背上的劇痛自骨頭處開裂,宋燃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按下蔣青的手,沒有讓他叫救護車,他只略緩了緩道:「我沒事,別叫救護車了,用不著,而且....在火車上叫不來救護車...」宋燃疼的忍不住抽了口氣,他臉色蒼白,強撐著站起來,「你別擔心,就是砸了一下,敷點膏藥過兩天就好了。」
「你這樣哪像是沒事啊!」蔣青的聲音有點哽咽,「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保護我,你也不會...」
「別說了,蔣老師,不怪你,怪火車晃怪我自己躲的不夠快,不論怎麼樣,都怪不到你。」三分熾熱,三分真摯,三分歡喜,一分對疼痛的忍耐,便是此刻宋燃全部的目光所含。這個剎那,因為面前人的擔憂,因為真切的疼痛,他竟然由衷的感到欣喜,甚至希望再痛一些這樣或許他擔憂的目光也會更長久地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