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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母心的背後不是善良,是不在乎

2024-09-14 03:27:35 作者: 南極有隻小白熊

  聖母心的背後不是善良,是不在乎

  第二十九章

  「怎麼會適合呢?差了很多,也過了很久。」蔣青忽然明白了幾分,他的聲音急切起來,道德的底線和曾經身為老師的師德化為火焰,舔舐著他的良心。如同熱鍋上跳舞的螞蟻,他煎熬不已。

  宋燃沒有移開目光,眼裡的目光反而愈加灼烈,雖然已是二十三四的年紀,但他身上的少年特有的橫衝直撞和意氣用事沒有褪去,反而隨著年月里日復一日的忍耐與克制而肆意橫行,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如蕎麥瘋長。

  「蔣青,」他開口,「沒有差很多,我們只差了六歲,如果準確來說,是差了五年零八個月。」

  「別說了,」蔣青直接打斷了他,他的目光里透出些不可置信和舉足無措,「別說了,你今天說的太多了。」蔣青的語氣很焦急。

  還是第一次見他急的直接打斷別人說話,忽然有什麼瞭然於心,宋燃歪著頭笑了,「你在慌什麼?」像捉弄獵物一樣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處處透著陷阱,多年的拉鋸戰中,宋燃第一次占了上風。

  「沒什麼,」蔣青不顧眼前模糊不清的場景,自己撥開人群往外走,只是腳下不穩,又看不清前路,只能搖搖晃晃的往前走。

  

  「跑了?」宋燃低頭勾了勾嘴角,大步去追蔣青,而後腳下輕輕一絆。

  蔣青沒有意識到腳下的「陷阱」,被宋燃絆倒,眼看就要摔下去。

  一環扣一環,老謀深算的天羅地網下,小白兔終於落入大灰狼的手中。宋燃很「好心」的伸手一攔,「小心點,蔣老師。」他說著把手一橫,順勢把蔣青按到旁邊的牆上,大放慈悲道:「站這吧,這裡靠牆,不會亂跑摔倒。」

  蔣青到底是單純了些,這些年經歷再多他也沒有改變過對人性本善的想法,遇事也會自然而然的把壞人往好處想。於是現在,他對面前的壞人說了句「謝謝。」

  「嗯,不謝不謝。」宋燃抵在他旁邊牆上的手並沒有放下,「這裡人多,我先幫你擋擋吧。」

  其實蔣青已經走到了人群外,四周本沒有太多人,只是說的人多了,也就有了人。

  蔣青背後是牆,但感覺自己面前好像還有一堵牆,燈下黑色的影子完全把他蓋住,他像一隻鳥飛到了人的手心,手掌慢慢合攏,鳥也被牢牢禁錮其中。

  「哎,人太多了,我往裡走走,」宋燃慢慢說著,離的更近了些,但他始終沒有再碰蔣青。

  雖然看不見,但是那個黑色的影子更大更近了,蔣青忍不住把頭偏過去,「走吧,這裡人太多了。」

  宋燃想了想,這樣的機會他可不會放過,於是堅定的搖搖頭:「不行哦,我累了,走不動了,我們在這裡站一會兒吧。現在這樣站一會兒沒事吧?」

  「行,那站會兒吧。」

  「高考結束之後,我打電話給你,但是你手機早就換號了。後來我去讀了你的大學,他們說你沒有繼續讀研,你離開了。在你離開的這些年裡,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宋燃忽然問道。

  月華落下,揉碎了些光撒在宋燃眼裡,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缺失的這些年裡,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像現在這樣。宋燃有種直覺,在那張善良的可以原諒一切的假面下,在那雙總是投來溫和笑意的目光中,藏了些不為人知的影子。

  蔣青沉默著,這些年來的變故,讓他不知不覺間快要變成一個木偶,不再有太大的感情變化,沒有過多的自我考量,好像什麼都只是滄海一粟,什麼都只是蜉蝣塵埃。

  他要怎麼開口呢?從母親父親接連去世開始嗎?還是說,從他沒有為父親守靈而被所有親戚指責辱罵開始嗎?亦或是,從他遠走異國,卻差點死在手術台上開始嗎?

  蔣青不知道。面對這個可能是最後一個熟悉他原本樣子的人,因為曾經荒唐的想法,因為不該有的悸動,他無法開口,去為一個仰慕他的少年,講述他獨處深淵的歲月。

  他永遠記得做手術的那天,那天陽光很明亮,甚至是刺眼,窗外的老人被孩子推著在花園裡漫步,他躺在病床上,作為自己唯一的家屬,在手術單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然後,他墮入無邊的黑暗。沒有人在意,亦沒有人在等待,那一瞬,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仿若恆星撞擊地球前宇宙靜默的一剎,絕望的孤獨和巨大的恐懼襲來,他不禁周身一顫,那是心的哀號,亦是靈魂的巨變,因為從經歷生死的那一刻開始,對於生命的頓悟,讓蔣青開始不在乎很多事。

  被撞倒也好,被踩碎眼鏡也好,他都不在乎。所以聖母似的善良在他身上,其實並沒有太多。

  最後,蔣青只是避重就輕的簡單說了自己的一些經歷:「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出國了一年去研究一個項目。回來之後,和朋友一起做了一個軟體。」

  「出國?」宋燃驚訝,怪不得哪裡都聽不到他的消息,「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哪裡都找不到你。」宋燃沒有掩藏。

  蔣青終止了這個話題:「之前你說你學了計算機,那和我目前做的事也很類似。我們做的是一個關於古詩的軟體,在裡面可以練字控筆,可以自己背詩看詩,也可以自己作詩等等,不過古詩現在已經快要融入不了這個社會了,人們不再需要她了。」蔣青的眼神黯淡下來。

  「不會啊,我現在也在搞與網際網路相關的東西,很多看著枯燥乏味的軟體也可以推出來,只要營銷和運營到位就好。」宋燃眨巴眨巴眼睛,他在心裡偷笑,蔣青還不知道他馬上明天開會又會見到他。

  「但願如此吧。這個項目是我和師哥一起開發的成果,希望能得到市場的認可吧。其實賺不賺錢不重要,我們喜歡的還是這個軟體背後的文學與古詩。」

  「我們近兩年一直在賺快錢,哪個能儘快推出能有市場,我們就做哪個項目,但其實,有些東西可能暫時看不到收益,帶來的價值卻是可以長久維持的。」宋燃感慨,這也是他留下蔣青那個項目的初衷,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巧。

  蔣青仍是和煦的微笑,只是不再有曾經的那份真實。

  宋燃靜靜望著他,他一定還隱藏了什麼沒有說,因為他的眼睛裡,沒有之前的光了。宋燃按下內心的失落與心痛,他不是對蔣青失望,是對自己這些年來的一無所知與無能為力感到失望。

  「蔣青,你是不是這些年過的不好?」宋燃忽然沒來由的問他。

  蔣青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輕輕嘆了口氣:「重新見面,還是說一些高興的事吧,宋燃,這些年你長大了很多,真的。不只是年齡和外貌,你真的成長了很多。」

  這就是變相的承認了吧。宋燃的眼眶慢慢紅了,從他知道老蔣在那個暑假去世之後,他就明白,蔣青再沒有親人了,他自此便是孤身一人。

  或許,蔣青收養余蔓,也是因為太孤單了吧,宋燃想。

  他輕輕牽起蔣青的袖子,擱著一層衣服,他握住蔣青的手腕:「我們走走?一直站著也不好。」但其實,哽在喉嚨的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以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蔣青沒有拒絕,「好。」

  遠離了人群,煙火還在繼續盛放,漫天銀色的雨絲落下,星火如跳動的金魚,在他們頭頂閃爍。

  分別時,余蔓咳嗽了兩聲,忽然問蔣青:「老叔,咱們明天晚上是不是要回南門了啊?」

  蔣青點點頭:「對啊,你也得回去上學了,怎麼了?」

  「沒事啊,我就是問問。」余蔓對著宋燃拼命眨眼使眼色:大哥你快說句什麼啊,不然以後咋見面?

  「說的也是,小孩上課緊,還是不要耽誤了學習為好。」宋燃沖余蔓悄悄比了個手勢:沒關係。

  因為馬上就會再見了,以甲方和乙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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