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坑了自己一把

  淺淺坑了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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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學第一天，班裡烏泱烏泱，大家七嘴八舌討論的話題從暑假去了哪玩變成了老蔣來不來，換誰來，班長李成林在上面主持大局，他拍了拍桌子：「安靜！大家都安靜一下，老師馬上就來了！」

  宋燃托著下巴看向窗外，腦子裡很亂，侯傑湊過來：「燃哥，你發啥愣啊，作業交了沒？」

  宋燃從包里掏出一疊作業本，往侯傑面前一推：「給。」然後接著發呆。

  窗外一陣清風拂過，梧桐樹搖曳著枝椏，蟬鳴四起，陽光正好。

  聽見旁邊有人喊他，「燃哥！」宋燃回過神來，「什麼？」他順著侯傑的手指看向講台，「臥槽！」一聲驚呼從宋燃喉嚨里直衝雲霄，大家紛紛轉過身來看著他。

  講台上的蔣青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同學你好，請問你有什麼問題嗎？」

  宋燃慌忙間站起來擺了擺手，「沒有。」

  蔣青點頭示意他坐下，然後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青松皓鶴，綿綿度歲。各位同學好，我叫蔣青，是南門中學初三五班的新班主任，也是你們的新語文老師。很高興和大家認識，希望接下來的一年裡，我們能好好相處。」

  宋燃懵逼了，這不是老蔣的兒子嗎？怎麼成他老師了？！神馬啊，損壞學校公共財產，私自偷溜進校園，處分加萬字檢討看來他是躲不了了。

  「請同學們翻開課本，下面我們來講第一節，沁園春雪....」

  和往常一樣，宋燃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不過以前是睡覺沒聽，今天是睡不著也聽不進去。下課鈴一打，宋燃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自首。

  與其在煎熬中等待不知道幾萬字的檢討，又或者是幾個月的打掃操場，再或者是一個學期常駐校長辦公室整理文件，溫水煮青蛙的煎熬里宋燃覺得他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侯傑攔住了他：「別去啊燃哥，他這不是還沒說這事嘛，咱好死不如賴活著哈...聽話，別去！」

  王 陳陳回過頭來看著他倆一個要走，一個不許走，抖了抖語文書，「喂，你倆嘀嘀咕咕什麼呢？」

  侯傑顧不上勸宋燃了，連忙接話道：「我們沒說啥，陳陳，你咋這麼關心我了呢嘿嘿...」

  「去你的吧，侯傑，數學交了沒？我一會兒要收齊交給老師。」

  「這呢這呢，我就是啥都不寫也會交數學的，不能讓你們做課代表的為難不是...」

  看不下去侯傑的黏糊樣，宋燃起身從後門走了。

  到老師辦公室門口，宋燃深吸了口氣，敲了敲門。

  「進來吧。」還是那個乾淨好聽的聲音，但此刻在宋燃看來卻更像是一道催命鈴。

  宋燃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去，看辦公室里就只有蔣青，還沒開口蔣青便招手讓他坐，和顏道：「怎麼了？宋燃同學，你找我嗎？」

  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看來是難逃一劫了。宋燃於是硬著頭皮開口道：「行了，我人已經在這裡了，你說吧，要殺要剮隨你便。」

  「什麼要殺要剮，你咋了？」蔣青無辜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宋燃有點煩了：「你說呢？從那天在老蔣那他故意提籃球我就知道了，你早告訴他了吧，你也早就認出我們來了，不然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蔣青沒搞明白，小聲提醒道：「呃，那個宋燃同學，你能說的清楚點嗎？」

  宋燃只好重複了一遍他的作案流程：「先用小刀從學校操場那邊的鐵柵欄上劃開個口，然後綁根繩子在上面，用槓桿和籃球做一個簡單的滑輪，讓小刀從下往上劃開個門，然後我鑽進去，再把繩子一扯就看不出來那有個洞了。」

  蔣青有些懵的聽完了他的話，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天他遇到的三個人之一是眼前的宋燃。「哦，那個洞現在補上了嗎？」

  宋燃略一點頭：「補上了，那天怕有人發現我就給補上了。」

  「那沒事了，宋燃同學，你都不打自招了，洞也補上了，就過去了。」

  「就這樣？」宋燃有點愣，眼前這個人倒讓他想起來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還真是這樣。

  「那要不你一會兒校長宣講開學典禮的時候留一下，幫我個小忙？」蔣青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陽光在他的小虎牙上折射出一小道微光，「你幫幫我，我幫幫你，我們禮尚往來，這件事我很快就會忘掉了。」

  宋燃看的有點發愣，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宋燃才知道蔣青給他安排了個啥活——寫發言報告。還是在全校上千人面前發言的報告。

  對於作文滿分六十平時只能得個四十左右的人來說，這比萬字檢討和半年掃地都來的更難受。

  宋燃捏著手裡的大白紙，咽了口唾沫：「你確定讓我寫？」

  正在批他們暑假作業的蔣青看向他：「當然。宋燃同學，你寫就行，不著急，我今天下午升旗儀式上講。」

  宋燃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what？下午就用？！

  於是沒有廢話，宋燃趴在桌子上開始狂寫。感覺平時都沒這麼用過腦子，他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麼寫發言稿，好像和校長平時講的廢話一樣就行....什麼幫助學校發展啦，讓同學們全面成長啦，還有壯大師資隊伍，提高成績啦啥的，反正都是胡謅嘛。宋燃啪嘰啪嘰寫了一堆，數了數，發現只有不到八百個字，宋燃有點絕望了，不禁由衷的佩服起校長來，竟然平時一開大會就能講少則一個小時，多則三個小時，關鍵是廢話還不帶重樣的，真不愧是一校之長，校長。

  宋燃擡頭看了看雲淡風輕的蔣青，本來恨的牙癢想直接開揍，但看到他人畜無害的臉竟然又消了氣，心裡平和的很，倒不太像平時能動手絕不動嘴的他了。

  宋燃抓耳撓腮，在紙上寫了劃劃了寫，只等到整張紙都皺皺巴巴，實在想不出來了，於是問了句：「我寫不出來了，要不你自己看著再補充點？」

  蔣青端起印著清風綠竹的白瓷杯品了口茶：「不急，慢慢寫。」

  宋燃想，編你個頭啊！早就江郎才盡了，哪裡還寫的出什麼廢話？蔣青適時的補充了一句：「寫寫你們平時上課什麼的感受吧，別硬編了，看你怪累的，宋燃同學。」

  宋燃轉過頭對上蔣青那張溫和有禮的小白兔臉，臉上的表情慢慢凝固，蔣青好像聽到了空氣里有什麼嘎啦裂開了。宋燃握緊了拳頭：你怎麼不早說。

  不過人有把柄在別人那就是說話不硬氣，想到還有侯傑和林正陽可能被處分，為了讓他們舒服點，他還是忍忍就過去吧。

  於是剩下的就自由發揮了，雖然宋燃也沒搞清楚蔣青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老有種奇怪的感覺，就是他莫名的從骨子裡感覺這個人不會害他，可能他也是鬼迷心竅了吧，竟然會突然無條件想期待他是個好人。

  學校是個小型社會，而裡面自然有好人有壞人，他們學校雖然只是在一個小鎮上，但各種震碎三觀的八卦流言層出不窮，可能宋燃見慣了像宋先民那樣爛在小鎮街頭巷尾的人，他竟然這樣想要相信這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宋燃努力甩了下頭，一下子心裡想太多還真不適應，他還是適合心思單純一些，做事簡單粗暴一些。

  蔣青給他削好了個蘋果用紙墊著放在桌子上，輕輕給他往前推了推。宋燃微微一怔，那蘋果削的很好看，很光滑，連個坑坑窪窪都沒有。

  宋燃看了看自己手上摸球的灰與寫字的墨水，沒好意思去拿著吃。蔣青又給他切好小塊，放在盤子裡拿了根牙籤讓他插著吃。

  宋燃小聲道謝：「謝了，呃，我是說小蔣...呃也不對，蔣老師。」

  「小蔣就行，正好之前是老 蔣，現在我接他的班叫小蔣很合適的。」

  宋燃看了看他，蔣青臉上還是一臉溫和有禮，沒有半分生氣。「...我還是叫你蔣老師吧，感覺更尊重些。」

  「都行，宋燃同學，那我能叫你小宋嗎？」蔣青眯起眼睛。

  宋燃沒想到他來了句這個，下意識答應了一聲。

  蔣青得逞般的笑了，「好的，小宋同學。」

  感覺怪怪的，宋燃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還算用心的認真寫了關於學校平時上課，聽報告的感受，包括他平時下課去打球，課前三分鐘和一堆人擠在廁所也寫了，說希望學校改造廁所，弄的稍微大點，本來想寫不然老師的廁所可能就要長時間被徵用了，但想了想還是寫這樣是對學生的人文關懷，有利於學生身心健康發展。

  場面話寫多了宋燃都有點飄了，總之，當他雙手奉上那份真情流露的洋洋灑灑三千字演講稿時，宋燃是很有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