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蔣與老蔣

  小蔣與老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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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早處理完了其他作業，宋燃看了看角落裡堆灰的語文作業，想了想抓過來開始寫。蒹葭蒼蒼，晨露為爽...額，晨是哪個晨來著？宋燃撓了撓頭髮，看了眼書：靠，是白露為霜。四個字記錯倆，他還真是個人才。沒辦法，語文不好，不過以他的成績也能上個普通高中了。宋燃把筆一扔，半躺在椅子上想白天的事。

  那個人會是誰呢？他想，半天想不出南門這種小鎮會有那樣的人，於是越想越煩。門口傳來宋先民換鞋的踢踏聲，每次換鞋都得搞這麼大動靜，宋燃翻了個白眼，準備出去給他做點飯吃。

  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卻聽白先民在打電話：「哎呦寶貝，你來就行，家裡就我....嗯？什麼，你個騷貨，知道了，加錢，加50咋樣？行了行了，加54不能再多了....」

  宋燃一陣煩悶，直接一腳踹開門，平靜而大聲道：「出去搞，別在家裡，我這兩天在家。」

  宋先民一愣，瞪了他一眼，隨即沖電話那邊嘿嘿笑著：「好了寶貝，過一會兒再說！我這有點事...沒有啊，沒人說話啊，電視，我家電視響...」

  掛了電話，宋先民吹鬍子瞪眼的：「你個小兔崽子幹什麼！故意壞我好事是吧？！」

  小時候宋燃大概率會被一頓胖揍，不過現在他16了，身高已經一米八多了，現在的他也能和宋先民過兩招了，至於勝負，宋先民沒宋燃那股狠勁，大概率打不過他。宋燃冷哼一聲：「怎麼，你討價還價完了？反正我在這裡，你要是非要帶回來，你看看我會讓你硬的起來嗎？」

  「我操你他媽就這樣和你老子說話的？！」宋先民氣急敗壞，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上來打他。

  宋燃攔住他舉起的巴掌，手心微微用力，宋先民手腕被握的生疼忍不住哎呦哎呦叫了起來。宋燃深邃的眼睛裡折射出冷冰冰的光：「你打啊，你他媽怎麼不扇了？」

  「操...」宋先民疼得不行，只好先說好話：「行了行了，你先鬆開，有話好好說，你先鬆開，這怪疼的...」

  宋燃知道，對付這種人，就得以暴制暴，你硬他就軟，你軟他就硬。宋燃沒興趣和他吵吵，鬆開手就回了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戴上耳機，宋燃哼著歌，正好不用給外面那個做飯，他還樂得自在。打開手機，發現□□班群炸鍋了，宋燃簡單瞥了兩眼，好像是蔣老班生病了，新學期應該換老師了。蔣為建，宋燃眼前浮現出一個小老頭的身影，五十多戴個眼鏡，文鄒鄒的，天天之乎者也的教語文，不過宋燃一節課都沒聽過，也或許正因如此，他的語文才這麼差。

  手機彈出來一條新消息：燃哥，班裡組織周末去看看老蔣，你咋說？

  是侯傑發的，宋燃想都沒想回了個：不去。

  侯傑又發了條：呃，好像病的挺厲害的...

  宋燃：我去了他看見我更生氣。

  侯傑：行吧，那我去了哈，陽子周末去看牙也去不了，唉看來只有我了。話說要我幫忙帶什麼話嗎？

  宋燃：....

  轉眼間到了周末，蔣為建躺在大大的病床上，被消毒水和白床單裹的嚴嚴實實的，這樣一看本就瘦小的他顯得更瘦更小一個了。

  穿粉色小圍兜的護士進來給他翻身，蔣為建臉紅著哼哼不讓。小護士笑了：老人家還挺倔。

  蔣為建堅持自己翻身，一手撐著床，一手拽自己沒了知覺的下半身，中心不穩，整個人七仰八叉的眼看就要摔下來。

  小護士趕忙去扶，正拽著蔣為建往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攔住了往下掉的蔣為建，一用力將他抱回了床上。

  小護士擡頭，一張清秀的臉映入眼帘，那人笑著說了句沒事吧，聲音乾淨清澈，小護士紅了臉連聲道謝，蔣為建看了那人一眼，就偏過頭去了。

  蔣青放下手裡的水壺，坐下倒了杯水涮了涮勺子，打開飯盒用小勺舀了點粥，放嘴邊輕輕吹吹氣，餵蔣為建喝。

  蔣為建沒吃到嘴邊的粥，而是來了句：「我自己來。」

  蔣青也不勉強，拿了個空碗給他，「你先端一會兒看能不能端穩了。」

  蔣為建哆哆嗦嗦的接過來，手一抖，碗掉在了床上。

  「這...這不...」蔣為建氣的不輕，「怎麼連個碗都端不住了...」

  「行了，您先歇著吧，有些事我來做就行。」蔣青說著拿起碗來，繼續給他餵粥。

  這次蔣為建乖了很多，人有時候不服老不行，不服病也不行。

  「一會兒我學生來看我，你幫我把枕頭墊起來，我得好好坐著。」

  「好的，蔣老師，一會兒就給你墊。保證讓你精精神神的看他們。」蔣青說。

  一共沒來幾個學生，尷大尬了，侯傑想，一共也沒幾個人來，平時那幾個上趕著討好老班的也不來，班長李成林也說有事不來了，放屁，平時上趕著討好老班，現在不來了，真夠可以的。

  侯傑這樣想著，卻聽背後有人說話：「看，那不是宋燃嗎？他怎麼來了...」

  宋燃瞟了他們一眼：「怎麼，我不能來？」

  侯傑鬆了口氣：「能來能來我的燃哥，你來可太好了，省得一會兒進去光我一個挨罵...」

  宋燃白了他一眼，平時就他和侯傑兩個人調皮搗蛋無惡不作，老蔣那個小老頭逮著他們就是一頓臭罵，從校服不合格到作業缺斤少兩，再到平時上課不聽下課瞎轉，等等等等，印象里宋燃好像見老蔣就沒有不被罵的時候。

  侯傑湊過來：「你不是說不來了嗎燃哥，嘿嘿，怎麼刀子嘴豆腐心了？」

  宋燃揚了揚手裡的語文作業。

  侯傑大吃一驚：「怎麼，你寫完了？！」

  宋燃點點頭。

  「我靠你不是吧，都傳老蔣回不來了多少人都直接不寫語文作業了，你這還寫了帶過來，你沒事吧？」侯傑學著電視上賣溜溜梅的樣子做了個鬼臉。

  「你才有事呢，老子就是突然想交了，交一次，讓老蔣也知道我不是只會給他添堵。」

  「嘖嘖嘖，宋燃難得一見的有良心了....」侯傑感慨。

  宋燃大搖大擺的走到病房門口，揚起下巴：「怎麼樣，老....」

  話還沒說出口，宋燃就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定在原地不動了。

  跟在後面的侯傑拍了拍他：「怎麼了，燃...」然後他也被定住了。

  其他學生奇怪的看了看他們，就進去和老師說話了。

  蔣青起身把位置留給學生們，走到僵立不動宋燃和侯傑面前，親切的拍了拍宋燃的肩膀：「這位同學，怎麼不進去？」

  宋燃發愣的咽了口唾沫，沒敢開口。

  侯傑先反應過來了，一邊推著宋燃往裡走，一邊打哈哈：「你好你好，我們剛剛太激動了，呃，對了，請問你是來看蔣老師的同事嗎？」

  「不是，」蔣青笑的很陽光，宋燃長舒了一口氣。

  「我是蔣老師的兒子，我叫蔣青。」

  猶如五雷轟頂，宋燃與侯傑面面相覷，臉色蒼白，手腳出汗。

  沒有注意到宋燃和侯傑的窘迫，蔣為建倒是挺高興：「你們倆也來了啊，過來吃橘子啊。」

  宋燃走到蔣為建面前，咧了咧嘴角：「老...蔣老師，這是我的作業。」

  蔣為建很欣慰：「真是長大了啊，終於知道寫語文了，挺好挺好，怎麼不擺弄你那籃球了？」

  宋燃感覺背後一股寒意蜿蜒而上，他尷尬的笑了笑，比哭還難看：「沒有擺弄了，蔣老師...這兩天哪都沒去。」

  「對對對，我們哪都沒去，就在家趕作業呢。」侯傑連聲附和。

  「侯傑，你也得好好學啊，你數學不好，英語也弱，語文也很一般....」蔣為建皺著眉頭說。

  旁邊的幾個同學笑了起來：「老師你直說他哪都不好不就行了...」

  「哎，不能這樣說。人都有優點，也都有缺點，侯傑可能這幾門課不太好，但是他平時很熱心，上次那個王陳陳崴腳，就是他給幫著背回去的...」

  侯傑感動了，「老蔣你這都記得，嗚嗚...」

  「那是因為他喜歡王陳陳...」同學中有人切切低語，不過讓宋燃瞪了一眼就不敢說話了。

  蔣為建倒是沒聽見，「還有宋燃，」他招招手讓宋燃過來，握住他的手，「你也是，平時別老吊兒郎當的，你理科好，再好好弄弄文科上個好高中肯定沒問題的，你看這次你交作業就是進步呀...」

  宋燃握緊了他皺皺巴巴的手，手心處傳來一陣陣溫暖，宋燃點點頭：「知道了老蔣，你別想著這些了，想著多吃點飯都比想這強，我都快趕上兩個你了...」

  「吃水果吧，同學們。」蔣青端著一盤水果放在他們面前。

  蘋果削好了皮被整整齊齊的切成了小塊，橘子剝成小瓣擺在四周，普通的水果像花一樣在白瓷盤子裡綻開，侯傑都不好意思拿了，「這麼精緻啊，切的真好看啊！」

  侯傑回頭看端盤子的是蔣青，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宋燃把一瓣橘子塞進他嘴裡：「行了，閉嘴吃橘子吧。」

  蔣青沒看出來侯傑和宋燃的尷尬與窘迫，他好像完全忘了這件事一樣，笑語盈盈的招呼同學們吃水果，和他們聊天。

  宋燃心裡也沒底，他打量著眼前的蔣青，搞不明白他到底認沒認出來他和侯傑。左思右想之後，想想也沒事，看老蔣是一天半天回不了學校了，一個小蔣還不是學校的人不足為患。

  過了幾天，事實證明宋燃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