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 03:15:22 作者: 江羨魚

  謊

  許家的晚餐飯桌上,滿頭銀絲的顧教授正在侃侃而談,自己在肯亞的那些事情,「我可是在那個地方待了四年,在場的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那兒了。」

  顧教授喝了點小酒,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微紅。

  他先是從狩獵旅行聊起,然後講到那兒的土著儀式,大象,以及他最擅長的草木植物們,許遠和楊綺真夫婦對這個年紀一大把還四處亂跑的同學真是格外包容。

  其實,老人家們都喜歡聚在一起聊天,去重溫過去那些記憶里的幸福時光。

  至於,飯桌上的兩個年輕人只管假裝傾聽就是了,反正沒人希望他們插嘴。

  許言清看似聚精會神地坐在那裡,不時溫文爾雅地點頭以示理解,心裡卻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顧朝朝則專心致志地切下了一小塊燻烤地肉嫩多汁的牛排,沾了點檸檬汁,再包裹上一層厚厚的奶酪片,遞進嘴裡。

  濃郁的肉和香甜的奶味在唇齒間炸開,偶爾還有點黑胡椒的辛辣,將牛肉最純粹的鮮味都呈現出來了。

  她正在回味著美食,忽然顧老爹的話茬忽然遞了過來,而且他還特別認真地問顧朝朝:「怎麼,你不同意嗎?」

  

  不同意?

  不同意什麼?

  顧朝朝都不知道他談論的話題已經從肯亞到了南印度群島上的土著宗教儀式。

  至於許言清,放下刀叉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一副不打算幫忙的樣子。當然,他也完全不知道顧教授他們現在的話題是什麼,就算想幫忙也無從下手。

  與其幫忙不成反被連累,不如袖手旁觀……她的窘迫,會比較有意思。

  但是,顧朝朝飯桌上聽顧老爹侃大山的經歷可不要太豐富,這多年的歷練讓她成為了處理這種局面的箇中高手。

  「唉,我這個年紀,處理這種事情哪有什麼經驗啊!」

  「可不是嗎,這些經歷你們這些孩子哪裡懂啊!」

  顧教授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志得意滿地繼續喝了口小酒,繼續聊南印度群島。

  顧朝朝鬆了口氣,瞪了眼對面「見死不救」的許言清,他倒是雲淡風輕地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表示自已無能為力。

  大約是楊阿姨起的頭,他們的話題終於從顧教授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科研考察經歷跑到了閒話家常,比如小鎮上的奇聞軼事和閒言碎語。

  最近傳得比較開的,也就是紫金地產的蔣老闆了。

  顧朝朝的耳朵豎得尖尖的,蔣仁武不就是那個三年前禍害沈漫和溫思凝的人麼。

  只聽楊阿姨神秘兮兮地說:「我得到的最新消息,聽說蔣老闆是得了馬上風,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哦呦呦,不得了。

  「你們說說,這是不是罪有應得了,難怪他家老婆孩子遮遮掩掩的,一臉恨不得趕緊埋了他的樣子。」

  顧朝朝非常鄭重地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聽說他還利用特權潛規則女明星呢,三年前有個姓沈的女明星為此還自殺了,阿姨,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冤魂索命來了呀?」

  本來聊得好好的,她這麼一插嘴倒是讓所有人都盯著她了。

  顧朝朝眨了眨眼,「怎麼了,不是聊八卦嘛?」

  還以為能探聽到關於三年前的八卦,誰知道楊阿姨頓時端起了文雅老淑女做派,點了點顧朝朝的鼻子,笑罵:「小鎮上的閒言碎語,聽聽就是了,可不要太當真。冤魂索命,虧你想得出來!」

  許遠醫生忍不住咳了咳,表示冤魂索命實在超現實,在座的可都是唯物主義的信徒:「朝朝,你沒發現這種閒言碎語的事情,大家聊起來都不會說是自己遇到的嗎,都是聽別人說的,都是二手三手的消息了,最後有幾分真實,可都是說不準的哦。」

  但是,俗話說得好,小鎮子上的流言蜚語都不會是空穴來風。

  「可不是我想出來的!」顧朝朝連忙甩鍋,「今天不是救了隔壁自殺的鄰居嗎?那個鄰居據說被冤魂纏身了,想不開自殺的,許言清當時也在場,不信大家可以問他!」

  賣隊友?

  操作還真熟練呢!

  許言清嘴角一抽,無奈:「顧朝朝,你好好吃飯。」說著,還切了兩片奶酪給她,好安撫住那張管不住的嘴。

  不過,在場的除了喝得小醉的顧教授,剩下的可都是人精。

  楊綺真眼神熱切:「隔壁自殺的小姑娘真是撞鬼了?」

  許醫生雖然也好奇,眼神不住往這裡瞟,但是還是端住了學者姿態,咳了咳:「她有去看心理醫生嗎?」

  「假的,別信。」

  許言清言辭利落,果斷,完全不拖泥帶水,一錘定音。

  這傢伙在安娜家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打假的說法哦。

  思及此處,顧朝朝又瞪了他一眼。

  只見,許言清雲淡風輕地接了她的眉眼官司,微微後仰身子,姿態有些慵懶得繼續補充:「我的某些委託人,總喜歡用誇大其詞的藉口,來引起我的興趣,這次就是個簡單的恐嚇信。」

  就是恐嚇信啊……

  得到了回復的家長們,頓時失去了興致。

  但是顧朝朝和許言清之間對視的獨有氛圍,讓許母磕cp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十年沒見的青梅竹馬,久別重逢,還又解除了多年誤會。

  這還不趕緊談戀愛!

  他們靠得那麼近!

  還對視!

  這和直接親上去有什麼區別?

  但是吧,她那木頭人兒子完全沒有學到他們家的家學淵源,近水樓台這麼久了,都沒和隔壁的小青梅有點愛情的小火苗,真真是急死人了。

  還是要她來創造機會!

  於是,許母抱著這心思,在晚飯後,許家父子慣例洗碗的功夫,把朝朝房間裡的電閘關了。

  還剛好卡在朝朝進浴室的關頭。

  許母幹完壞事神態自若地走進廚房,開始表演:「言清,樓上浴室的燈泡好像要換個新的了,朝朝一個人,腳還受傷了,肯定不方便,你上去瞧瞧別出事了。」

  在人形測謊儀的兒子面前說謊,楊女士承受的心理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光是許言清瞟她的一眼,她都怕穿幫沒敢直視回去。

  不過,幸好他沒發現異常。

  許母見許言清腳步不緊不慢地上了樓,心裡頓時大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順下去,邁上兩節樓梯的「人形測謊儀」的兒子,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

  許母正好站在廚房門口,本來還滿臉慈愛地目送他身影,對上許言清那探究的視線,內心痛苦面具,但是臉上依然慈愛,笑著問:「言清,怎麼了啊?」

  許言清眉眼微斂,淡淡地說了一句:「那燈泡早上才換過。」

  許母:「……」大意了!

  沒等許母在編織什麼其他的謊話,騙他上樓。許言清自己說完話,倒是腳步沒停,繼續往上走了。

  以至於,許母一時間拿不準,

  這木頭兒子是沒開竅呢?

  還是開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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