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孤生
2024-09-14 03:15:00
作者: 江羨魚
注孤生
伴隨著一陣電子蜂鳴聲,審訊室里突然冒出了蘇櫻用氣音很小聲地說:「emm,博士們,不是有意打擾哈,友情提醒,這個房間的通訊器沒關……」
通訊器?
沒關?
也就是說……剛才和許言清的對話被大家全程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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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顧朝朝的笑容逐漸消失。
而旁邊這個感情極其遲鈍的男人,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
值得慶幸的是,審訊室A里的李澤應該並沒有聽到這邊的對話,否則他大概會當場繃不住笑場,而導致所有的審訊策略崩盤。
「來自首的?」
李澤在林昕對面坐定,雙手交織,抵在桌上。
男子點了點頭:「是我,殺了陳路。」
從外表上看,很難讓人將林昕和那些窮凶極惡的連環殺手放到一起,他的身形很瘦弱,大抵是受童年影響,始終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臉色蒼白病態,嘴角卻始終噙著一絲溫和可親的笑意。
「那你說說看,怎麼殺了他?」
林昕歪了歪頭,反問:「難道你們警察沒有查到嗎?顯而易見,我用水果刀刺死了他。」
很明顯。
這個林昕防備心非常重,雖說是自首,但是要他自述作案過程幾乎不可能,更遑論李澤來的目的,還是要讓他把李筱筱案以及林子文的身份也都交代清楚。
李澤眼中閃過一絲暗芒,忽然神來之筆地問了一句:「陳路醫生屋子裡的香氛挺好聞的,小雛菊?」
「不,是小蒼蘭和風鈴草。」
李澤笑了笑:「那你們還真挺熟的,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知道我屋子裡薰香是什麼的,得是至交好友才行。」
大約是這至交好友四個字取悅了他。
林昕難得笑得多了幾分真心:「我們認識很久了,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了。」可下一秒他的眼中迸發出了恨意,「可是這一次他為什麼就不能理解我呢!」
李澤嘖了一聲,湊近了些:「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殺李筱筱?所以你就因為這件事,一怒之下殺了你這麼多年的好朋友?陳路本來都已經猜到你是兇手了,但是他不是第一時間報警而是先找了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昕沒有躲避視線,帶著手銬的雙手交織,等著李澤繼續。
「因為陳路知道讓你自首比讓我們來抓你,判得更少,這不也是你來警局自首的原因嗎?」
李澤挑眉,「你知道監控視頻拍到你了,我們遲早要查到你身上的,躲不掉乾脆就把損失降低最低,很好做的選擇題,比你們醫院生孩子保大保小容易得多吧。」
林昕似乎被保大保小這四個字刺激到了,雙手劇烈地砸向桌子,眼中怒火中燒,「她們沒資格做選擇!」
李澤是故意激怒他的。
林昕也就是林子文,被母親拋棄的陰影始終影響著他,以至於這種情緒衍生到了和母親有些相似的李筱筱身上。
怒氣最容易引發破綻。
李澤覺得他找到了那個破綻,於是唇角微微揚起:「因為李筱筱不想要孩子,所以你覺得她和你母親一樣的人,會輕易拋棄孩子,也拋棄了你,所以你在為自己復仇。」
這句話說完,本以為能順利得到林昕對自己過去的剖白。
誰料,他反而平靜了下來,又回到了最開始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我只承認殺了陳路,至於李筱筱?」
他短促地笑了聲,「警官,你是在誘供嗎?」
李澤雖知道棋差一招,沒能攻下城池,卻也不惱:「林昕,你以為那蹩腳的嫁禍手段,我們是看不出來嗎?你用一個假標本就想讓我們轉移視線,未免太過天真了。」
可就算看出來是嫁禍又怎麼樣呢?
「你有證據嗎?」林昕的後背靠向椅背,「如果認定我是殺害李筱筱的兇手,那就拿出證據啊!」
李澤頓住,臉色已然鐵青。
許久之後,通訊器里飄出許言清有些懶散清冷的聲音,還帶著點冷笑。
「告訴他,證據在明基醫院的遺體捐贈標本儲存間。」
李澤雖然詫異,聽到這話,心中大石頓時落下了:「我跟你聊這半天,不過是想要讓你主動招認,從輕處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證據藏哪裡了?」
林昕仍然沒有說話,但是在李澤說出標本儲存間的時候,眼神異樣地波動了下。
*
林昕殺害李筱筱和陳路的供詞已經雙雙拿到手。
走出審訊室的李澤,滿臉春風得意,在自己辦公室看到許言清的時候,甚至還大膽包天的和他勾肩搭背上了。
「哥們,你也太厲害了,怎麼就知道證據放哪兒啊?要不是你最後救場,我都不知道拿他怎麼辦!」
嘴上說不知道怎麼辦,其實心裡想的可多了去了。
李澤可不是什麼蠢貨,如果真是蠢貨,是坐不到重案組刑警隊長的職位的,他方才在裡頭對林昕的試探可是半點不含糊。
許言清拍了拍李澤那隻不知輕重的手,把它從自己肩膀上挪開。
「猜的。」
「你詐他呢?!」李澤眼睛瞪大,「你那信誓旦旦的語氣,我還以為是真的!」
許言清淡淡道:「百分之九十的勝算。」只是沒有百分之百的條件罷了。
聽這話,李澤擺擺手:「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他往飲水機那兒走了幾步,大熱天的還倒了杯熱水喝下肚。
審訊室里的溫度被刻意調低了很多,很冷。這是審訊策略的一種,通過低溫讓犯人的思考能力下降,更易於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但是他的心理閾值高了,林子文的事情怕是從他嘴裡撬不出來了。」李澤把紙杯子捏扁,扔進垃圾桶,低低罵了句髒話,「本來都激怒他了,最後居然還讓他反應過來了!」
許言清眸色沉靜,嗓音帶著點懶:「因為你還沒有徹底理解他。」
李澤皺眉,想到了在激怒林子文之後,自己說出的話。
——李筱筱不想要孩子,所以你覺得她和你母親一樣的人,會輕易拋棄孩子,也拋棄了你,所以你在為自己復仇。
「難道說,他殺李筱筱不是在為自己復仇?」李澤轉頭問。
許言清坐在單人沙發上,單手支著頭。視線投向審訊室,繼而收回,說:「有,但這隻占一小部分。」
李澤知道許言清沒有再繼續的意思了,切了一聲。
「我去理解殺人犯做什麼,只要找到證據,把他牢牢釘在絞刑架上就行了!」他往外頭看了眼,這才發現集體辦公室沒什麼人了。
「趙銘宇和法醫呢?」
許言清閉目養神:「去明基醫院了。」
「哦,找證據去了啊。」李澤看了眼掛鍾,嘖嘖稱奇,「凌晨兩點都不消停,果然是新人,幹勁就是足。」
許言清懶得理他。
見狀,李澤挑了挑眉,翹著二郎腿坐在了另一處沙發上,忽然八卦道:「你和法醫什麼情況,怎麼還有告白被拒這事兒?」
審訊室的通訊器是相連的,李澤自然也吃到了那口瓜。
許言清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闔上眼眸:「多嘴。」
看來,他肯定不會透露什麼了。
也是,許言清這廝,光憑那一張毒舌嘴巴,都拒絕多少女人了,但是仍然有許多的女人飛蛾撲火似的向他告白。
大約就是因為這男人唯一存在的紳士風度,就是從來不會透露那些女人的信息。
於是,大家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反正被拒絕了又沒什麼損失。
不像某些男人,茶餘飯後總會把這些事情當作風流韻事提及調侃,來給自己的魅力貼金。
李澤心想。
可,他沒聽過許言清有給哪個女孩正經道過歉的。
法醫還是第一個。
於是,李澤難得善心大發,覺得自己這個情場小浪子,還是要給這個注孤生的金大腿一點點忠告。
「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女孩在說『混蛋』、『閉嘴』、『討厭』、『不要』、『走開』這些詞的時候,表達的意思都是『Yes』。」
過了許久,李澤都以為許言清睡著了,才聽到那冰山開了口:「所以?」
「所以,就是她原諒你了。」
他撇了撇嘴,仰頭看蒼天,翻了個白眼。
注孤生啊,注孤生!
有人都開卷考試了,還不知道怎麼應付考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