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2024-09-14 03:11:07 作者: 木歸林M

  黃昏

  學校門口已經很多人了。送學生的家長,趕著晚自習前回校報到的學生,撐著雨傘聚在一起,像蘑菇開會,密密麻麻。

  人們遠遠看著姚嘉年背著春歲走過來,然後再看著他們漸漸消失在學校兩側栽滿柳樹的主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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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歲沒有請假回家,她家不在泉水。泉水只有她的親戚,春歲不想過去麻煩他們,更主要的是她不想被江民笙知道轉學第一天她就闖了禍,受了傷。

  讓人擔心,也怪沒面子的。

  春歲宿舍在一樓,嘉年一路背她送到門口樓管阿姨要了鑰匙開門。

  「謝謝。」

  對面春歲才發現姚嘉年額前已是細細密密一層汗,他的手帕還在自己口袋裡,但已經弄上血漬了。

  鬼使神差的,春歲擡手指尖復上他的額頭輕輕掃了下。

  姚嘉年隨著瞳孔用力,放大。

  「好了。」

  春歲抿嘴,眼神無辜清澈,仿佛剛才只是極普通尋常的一個動作,沒有任何意義。

  晚自習預備鈴響了。

  春歲不準備去教室,想讓姚嘉年幫自己請假。

  「三班的江春歲。」

  春歲目光再次落在嘉年校牌上,上面寫的是高三一班姚嘉年。

  他們不同班,剛在校外翻他校牌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

  但春歲不管這些,又或者她只是想跟他再講一遍自己的名字,畢竟今天是轉學第一天,就算直接不去上課也不會有人知道。

  「春天的春,一歲一禮的歲。江是春江水暖的江。」

  「嗯。」

  姚嘉年聲音和目光一樣清冷。

  他答應了春歲的請求,也沒有拒絕她的道理。

  如果拒絕,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在后街遇到她的那刻停下腳步。

  命中注定的安排。姚嘉年只是習慣了做事有始有終。

  「這是剛才在醫院的繳費單據,掛號加手術費一共兩百五十七。」

  單子給春歲,姚嘉年眼神坦蕩乾淨沒有絲毫尷尬的遮掩。

  十七歲的姚嘉年,錢比面子重要。

  一會兒他幫春歲請假,春歲還了他錢,這件事就算有了結局。以後在路上碰見了他們也就只是普通同學,僅此而已,沒有瓜葛。

  春歲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故意遲疑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單子,然後回宿舍取了錢包又翻出一根筆給了姚嘉年說:「留個聯繫方式吧。」

  姚嘉年垂眸看她的手,沉默。

  「Q/Q或者手機號碼都行。」

  「沒有。」

  春歲不信,筆往前伸著絲毫沒有收回的意思。

  姚嘉年無奈,但他沒說謊。

  每天拼命學習和幫工已經夠他忙得了,他沒有更多時間和金錢來過像同齡人一樣的生活。

  只不過這些他不會告春歲,不需要也不用。

  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她需要幫助,而他在有限的能力範圍內幫了她一把而已。

  「真的沒有嗎?」

  「真的。」

  好吧,春歲難得先跟人妥協。

  女生反過來抓起姚嘉年的手,咬掉筆蓋含在嘴裡低頭在他掌心寫下一串數字。

  「那等你有了之後記得加我。」

  春歲眼睛很亮,自始至終都是小貓一樣泛著光。

  春歲說交個朋友,姚嘉年合上掌心,連著春歲還給他的三張紅色人民幣。

  「我這會兒沒零錢,換開之後還你。」

  避重就輕。

  又或是在姚嘉年心中手上這個號碼只是春歲無足輕重的一個玩笑。

  雨停了,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路上積水映著路燈橘黃色的光,有種跟這個季節不太協調的安靜溫暖。

  姚嘉年很快消失在雨夜裡,春歲回宿舍開燈,慢慢走到最裡面的床邊坐下。

  宿舍是八人間,左右兩排上下鋪,裡面連著個小陽台放行李和晾曬衣服。春歲還沒見過她的舍友們。

  上課鈴響,屋外喧囂被一場雨吞沒歸於寂靜。春歲這才突然有了種很強烈的自己已經離開蘇市即將一個人在這座小城生活半年直至高考結束的空虛感。

  真是漫長熬人啊。

  舌尖無聊舔了下傷口,還是很疼,春歲試著轉移注意力,仔細想想北方城市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喜之處,最起碼雨天會很快過去,不會有難熬的回南天,曬不乾的衣服……

  這樣想著,春歲一不留神就沉沉睡了過去,直到屋外一陣敲門聲和對話將她吵醒。

  「奇怪,明明走之前鎖門了呀。」

  「推不開,好像是從裡面鎖上的。」

  「春歲?我們宿舍沒有人叫春歲呀。」

  「江春歲?姓江的也沒有。」

  ……

  春歲迷迷糊糊下床開門,屋外是四張見了鬼一樣驚恐詫異的臉。

  「不好意思啊,習慣鎖門了。」

  春歲攏了下碎發隨手抓了個馬尾,解釋完也不管她們反應如何,目光直直看向台階下遠遠站著的姚嘉年。

  「姚嘉年?」

  春歲意外地喊他,走過去說:「你怎麼在這?」

  「還你錢。」

  幾張大小不一的紙幣被他疊的整整齊齊,春歲接過去,玩笑說:「就這麼急著跟我兩不相欠呀。」

  或許是吧。

  姚嘉年沒接她的玩笑,只說已經幫她請過假了,又例行公事般讓她好好休息便背著書包離開,沒有絲毫猶豫停留。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啊。

  回宿舍春歲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並再次解釋了今晚的事,很快,這間不大的屋子裡就是一片其樂融融。

  十幾歲的年紀,我們總能很快跟彼此敞開心扉,走到一起。

  「所以你是怎麼認識姚嘉年的?」

  「他送我回來的。」

  一行人結伴從水房洗漱回來,對鋪舍長劉藝玲先問起了姚嘉年。

  「他在學校很有名嗎?」

  春歲手撐床沿上歪頭問上鋪的小個子姑娘琪琪,最後回宿舍的兩個人搶答:「年級第一當然都知道了。」

  「優秀學生代表,差不多隔兩周就能聽到他在國旗下講話。」

  「寫的字也好看,作文還在年級宣傳欄里展示過呢。」

  「只是字寫的好看嗎?」

  已經洗漱完躺下的另外兩個人打趣。

  「你臉紅什麼?」

  「你是想說人也長得好看吧。」

  「算了算了,好看有什麼用。」

  好看也只能遠遠看著。

  「林思佳都追不上的人,咱們喜歡也沒用。」

  「也不知道最後姚嘉年會談個什麼樣的女朋友。」

  ……

  一片歡聲笑語,因為那個十七歲在人群里閃閃發光的少年。

  人們毫不吝嗇自己的傾慕與讚美,這些話語更像一種簡單幹淨的祝福,祝福那個人可以在這個平凡的人世間永遠美好,永遠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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